回想起當時的場景,古昭清也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山谷裡向來被神木庇佑,從不參與玄學門派紛爭,而那些玄學門派也不敢隨意叨擾。
那一天,卻是昏天黑日。
無數的煞氣湧入,席卷天地,以絕對的壓迫性優勢,將整個山谷壓的喘不過氣來。
漆黑的雲層之中,冒出一隻沒有五官的怪物。
他的父親奮勇迎敵,卻被怪物殺死。
他的母親剛剛生完妹妹,還沒來得及多看兩眼,妹妹就被那怪物搶走。
母親被打成重傷,又眼睜睜的看著女兒沒瞭,氣急攻心,也沒撐幾天就撒手人寰。
那一天,整個古傢,整個蜀中守護地,變成瞭一片人間煉獄,死傷無數。
除瞭那忽然出現的怪物,還有守在外面的所謂的玄學界的名門正派。
他們趁著古傢一片大亂,趁火打劫,沒少搜刮古傢的東西。
父母皆亡,族人慘死,當年才二十多歲古昭清一人扛起少主的責任,支撐起整個古傢。
最後,古傢勉強保住瞭。
但這片山谷中的幻化成精的精怪,幾乎全部陣亡,古傢這個龐大的傢族,隻餘下不到三十人。
古昭清簡單的修整傢族之後,就立刻踏上瞭尋找妹妹的路。
“母親生前最後一句話,就是讓我一定要找到妹妹。”
他面目復雜的看著黎見沐,其中深刻的思緒讓黎見沐心頭發緊。
“你不恨她嗎?”
如果不是妹妹出生,他的傢族就不會被霍成這樣,他們依舊是強大的隱世傢族。
古昭清轉頭透過竹林看向遠方。
那個方向,正是黎見沐聽到心頭召喚的地方。
“古傢和這些山中精靈一樣,都是靠著神木立足於天地間,沒有她,沒有古傢,沒有這片山谷,我們怎麼會恨她。”
*
黎見沐覺得有些可笑。
她生於世間兩輩子。
上輩子二十多年,活在邪祟編造的一個巨大謊言之中。
這輩子躺瞭十八年,所謂的記憶也是被人強行刻在腦海裡的。
真正屬於她的,能真真切切感受這個世界的時間,仔細盤算下來竟少的可憐。
她甚至生出一種恍惚。
一種分不清世界到底是真實還是虛妄的恍惚。
到底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
什麼是現實,什麼又是他人編造的夢境囚籠呢?
她找不到答案,甚至有些渾渾噩噩。
古昭清卻不允許她逃避。
他認真的看著她的眼睛:“阿黎,你是我的妹妹,我尋你尋瞭一千多年瞭!”
黎見沐指尖瑟縮,移開目光。
“我憑什麼相信你?我記得,古傢主最擅長的就是蠱惑人心。”
古昭清不在意的笑瞭笑。
“你能找來,就是心裡已經有瞭答案不是嗎?再不濟,這山谷中的一草一木,還有那邊……”他指瞭指那神秘的方向:“這些,都在吸引著你吧?”
“阿黎,在傢的歸屬和安全感,是任何地方都比不瞭的。”
黎見沐垂眸,不知在思索著什麼。
過瞭許久,她忽然問道:“之前送到拍賣會上的那塊佈是什麼?”
“百傢被。”
“那是娘懷孕時,谷中上百種生靈貢獻的材料,做成的佈料,有雀之羽,獸之絨,魚之鱗,蟲之蛻,山中精怪靈獸,將所有的祝福都放在瞭那些材料上,最後,被娘一針一線做成佈。”
黎見沐心頭動容。
原來,她上輩子也沒有親緣淡薄。
原來,那麼多人都曾經期待過她的出生。
長久以來縈繞在她識海深處的一道痕跡,悄然被磨平。
“阿黎……”
黎見沐忽然起身:“我想去那邊看看。”
古昭清:“我陪你。”
“不瞭,我自己去。”
她能找到地方。
古昭清聞言也沒有再跟,隻是有些眼神有些擔憂:“要不,先去休息一下,明天再去?”
不著急的。
黎見沐搖搖頭。
她還沒有忘記自己來蜀中的目的。
不是敘舊情的,而是要找到突破口,解決外面那漫天的煞氣。
她耽擱的每一秒,外面都會有很多無辜的人死去。
古昭清隻能站定,目送她離開。
黎見沐順從心頭的召喚,這次沒有被任何東西阻擋,直奔那個方向跑去。
隻是,等到瞭地方,她才面容震驚。
一個巨大的深坑中,倒塌著一棵焦黑的樹樁。
說是樹樁又不太貼切,因為那樹樁足有三米長。
樹樁呈現一種詭異的墨綠色,其間還縈繞著一道道的黑色紋路,一閃一閃的。
黎見沐下意識的心疼。
她想也不想的跳下去。
湊的近瞭才看清楚,那哪裡是黑色紋路。
分明是盤踞在樹樁上的濃重的陰煞之氣。
黎見沐伸出手,急切的想要將那些陰煞之氣去除。
可看著和平時陰煞一樣的黑氣,卻格外難對付,不僅牢牢的纏繞著那樹樁,還能吸食黎見沐打過去的靈氣化為己用。
黎見沐幾個術法遞過去,不僅沒能驅散黑氣,反而讓那黑氣看著更加濃厚瞭些。
她第一次感覺到失措。
她內心極度渴望想讓這樹樁重新煥發生機。
靈力不行,那就換功德之力。
金色的功德之力打上去,確實能讓黑氣消散一些,可依舊杯水車薪。
黎見沐自恃功德之力不少,可這會兒也知道,這個方法根本行不通。
最後,她隻能咬牙看著那巨大的樹樁子出神,無力。
“阿黎,沒用的。”
若是靈氣能夠祛除那上面的黑氣,他們古傢當年就動手幫忙瞭。
千年之前,古傢那可是人才濟濟。
可是他們用盡瞭法子,也沒能幫建木驅散陰煞。
不過想想也是,能將支撐天地的建木毀瞭的人,本也不是尋常的邪祟。
黎見沐終於收回手。
她扭頭看向古昭清:“我該怎麼做?”
古昭清搖搖頭,長嘆一聲:“我也不知道。”
他們古傢是世世代代守護神樹建木,可關於如何拯救天地,卻是不知。
更何況他支撐起傢裡時還年輕,當年古傢遭遇那一場洗劫,所存放的古籍都下落不明,如今能找到的,不到兩成。
他這千年來,將那些古籍看瞭幾個來回,都未曾找到破解之法。
若當真找一個知道所有真相的,那恐怕是……隻能找那位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