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不僅是高考最後這一年,以後無論遇到瞭什麼事,你都會很辛苦,”林其樂認真對學生們說,“它會反過來影響你的狀態。所以學會調適自己的心態,這也是我們個人能力極其重要的一環。”
“而且這不是生活能力,”林其樂講,“這是生存能力。”
她講到這裡,學生們就笑。
他們年紀太小,覺得她在說笑。
“學習很重要,每一個過來人都會這麼對你們說,像我,我小時候學習很差,成績總是排在班裡倒數,”林其樂看到臺下驚異的眼神,“所以我很慶幸後來,我有及時努力,好好學習,才有今天站在這裡和大傢交流的機會。當你在學校裡,無論遇到什麼難關,經歷什麼不快樂的事,學業和成績都是你的依靠。以後走上職場也是一樣,讓事業、工作能力支撐住你,不用懼怕人生任何的風雨。”
實驗高中剛入校的高一新生裡,已經開始有“00後”瞭。
林櫻桃穿著連衣裙,和蔣嶠西一塊兒在實驗高中校園裡走瞭走。蔣嶠西剛剛去瞭一趟校長室,他在小樹林的長椅上坐下瞭,說:“00後不應該在上幼兒園嗎。”
林櫻桃在他身邊說:“我們幼兒園的小朋友都是‘10後’瞭!”
蔣嶠西點瞭點頭,嘆瞭口氣,他把手放在林櫻桃的膝蓋上。
放學時間,校園裡滿是學生。林櫻桃抬起睫毛,她看到年輕學子們三兩一群從他們身邊走過,隔著很遠,能籃球場上砰砰的,有人在打籃球的聲音,女生們出瞭操場,拿著網球拍,拐向一條長廊,那是通往網球館的方向。
林櫻桃抬起頭,望頭頂傍晚時分風吹的樹葉。
她忽然想起,以前和杜尚坐在這裡,一起聽那個年代,孫燕姿的歌。
林櫻桃說:“總覺得還在上高中似的。”
蔣嶠西握住瞭她的手:“是太快瞭。”
那顆遮天的大銀杏樹,樹冠至今還蓋在小白樓的上空。
蔣嶠西抬起眼,望這棟曾熟悉的,對他來說像傢一般的建築。
他摟著林櫻桃,在小白樓正門前合瞭一張影。林櫻桃回頭,朝小白樓的大門裡張望,蔣嶠西問要不要進去看看。這時幫他們拍照的學生把蔣嶠西的手機還給他,對方試探著問:“您是……蔣嶠西學長嗎?”
蔣嶠西自己並不知道,小白樓裡頭一直有他的照片,那是他當年去福州參加冬令營之前,在這裡上自習時被拍下的。
林櫻桃站在臺階下面,仔仔細細舉起學生的手機,幫眼前半個班的競賽生和蔣嶠西一起合影。
朋友圈時下正流行的文章是:
《第一批九零後已經開始禿頭瞭》
《第一批九零後已經準備出傢瞭》
《第一批九零後的你,要開始學會養生瞭》
林櫻桃在爸媽傢裡吃著飯,對爸爸媽媽說,現在幼兒園小朋友喜歡的歌變得可快瞭:“上學期還叫我彈《小蘋果》,現在就變成,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瞭……”
林媽媽說:“那是什麼啊?”
林櫻桃拿著手裡吃到一半的棗面饅頭,坐在沙發上唱唱跳跳比劃起來。
她推開自己學生時代的小臥室,蹲在床頭櫥前,找出瞭曾經搬傢時沒帶過去的一摞書卷。
她把這些書卷全抱出來瞭,還有幾支被裝在一個塑料透明筆袋裡,可能已經沒水瞭的筆。
她回過頭,發現蔣嶠西不知什麼時候站在瞭她身後。
“這都是什麼時候的瞭。”
“我在小白樓拿的,”林櫻桃說,“看你這些卷子寫得挺認真的,扔瞭怪可惜的。”
“什麼時候拿的。”
“高三?”林櫻桃在他懷裡回憶,“你走瞭以後。”
林媽媽從外頭敲門,問閨女走的時候要不要帶點兒營養土,都是林海風自己在傢弄的。她推門進去瞭,看見閨女正坐在堆滿書的地板上,一頁頁檢查翻開的習題冊:“你看你這也有一道題沒寫!”
女婿蔣嶠西則穿著西褲、襯衫,盤腿坐在另一邊地板上,他手裡拿著支筆,低頭隨手算被閨女指出的數學題。
“這是幹什麼啊?”媽媽問。
林櫻桃回過頭,笑道:“媽,我們閑的沒事,隨便玩兒。”
餘班長打電話來,叫老林收拾好釣具,下午一塊兒去釣魚。
“嶠西啊,”林電工站在門邊,對穿上西裝外套準備要走的蔣嶠西說,“你最近,戒煙瞭沒有?”
林櫻桃從旁邊提著用佈袋裝好的舊奧數書卷,看爸媽。
林媽媽幫女婿理瞭一下衣領,輕輕拍瞭拍他高大的肩膀:“嶠西,戒煙戒酒,知道吧。”
蔣嶠西忙對二老說:“我在戒瞭,兩個月沒抽瞭。”
“那就好,那就好,”林電工笑道,對上瞭櫻桃望他的眼神,“上次來就應該提醒你們,給忘瞭,怕你們小,不知道。”
林櫻桃這次例假結束,就沒有繼續吃避孕藥瞭。仔細想想,第一次吃還是2010年底。不知不覺的,她斷斷續續,吃瞭四年之久。
蔣嶠西問她有沒有乖乖停藥。她被他抱起來放到瞭床上,這麼壓著親。
蔣嶠西拿過一個靠墊來,墊在林櫻桃的腰下面,把她的腰墊高瞭。
林櫻桃皺起眉頭。
他低頭吻她。
林櫻桃擔心地扶著他肩膀,小聲說:“萬一我真懷孕瞭怎麼辦……蜜月的時候會不會孕吐啊?”
蔣嶠西頓瞭一下,他抬起眼看她。
林櫻桃撅起嘴,臉紅瞭,看他的眼,和他商量:“等蜜月的時候再備孕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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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註釋:
*“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青春修煉手冊》,由TFBOYS演唱的歌曲,於2014年7月24日正式發行。
第85章
九月中旬,婚禮的第一批客人抵達瞭省城國際機場。
林其樂和蔣嶠西一起去機場迎接,遠遠的看著堂嫂推著輪椅裡的堂哥,笑著朝他們走來,堂嫂手裡還牽著一位小朋友,是蔣嶠西的小侄子,今年七歲,已經在香港讀一年級瞭。
“嶠西叔叔!”小侄子背著小書包,松開瞭媽媽的手,一路張開胳膊跑過來。
然後被蔣嶠西一把抱起來瞭。
林其樂幫堂嫂提瞭行李,一起折疊好堂哥的輪椅,放進後備箱裡。堂哥的頭發距離上次在香港見面時濃密瞭許多,黑瞭,整個人瞧著非常精神,穿合體的襯衫,他現在會用一把小手杖,自己沒事走走路,可惜遠途還是不行。
蔣嶠西開車帶一傢人回傢,去吃頓傢宴。堂嫂好奇地望窗外,這還是她第一次到中國大陸來,她問林其樂,婚禮準備得怎麼樣瞭。
林其樂拿車裡的樂高玩具給小侄子玩。
“今天剛挑好喜糖盒,”林其樂對堂嫂說,“晚上回去再打電話,最後確認一下客人都能不能來。”
“對對,”堂嫂點頭說,感慨道,“櫻桃看著像小孩,做事這麼細心。”
蔣嶠西開著車,往旁邊瞥瞭一眼,他老婆一被人誇獎,就整張臉上美滋滋的。
林其樂打開傢門,把門拉到最開,看著蔣嶠西把堂哥推進來瞭。小侄子從旁邊跑出來,說:“哇,嶠西叔叔傢好大!”
“大吧,”堂哥說,挽住兒子的手,“是不是很羨慕啊?以後要不要到大陸來工作啊?”
林其樂進廚房去,把烤箱裡的菜端出來,端上桌。堂嫂進來瞭,說:“這麼多菜,都是櫻桃做的?”
林其樂摘瞭手套,她笑著指瞭指桌子上:“涼菜是蔣嶠西做的,這個醬牛肉也是他鹵的,一會兒堂哥堂嫂嘗一嘗評價一下好不好吃!”
蔣嶠西又拿瞭盒新的樂高玩具,逗小侄子在外面玩,他打開瞭電視。林其樂走過來,小聲說:“你去拿酒和飲料,我下樓去接蔣叔叔!”
蔣嶠西抬頭看她。
林其樂站在旁邊。堂哥坐在對面,正翻看蔣嶠西公司的一本基金募集說明書。
林其樂抿瞭抿嘴,和蔣嶠西商量:“堂哥他們都在這兒,我們都下去不好,我自己去接吧。”
她換瞭鞋子,和堂嫂說瞭一聲,便拿瞭鑰匙和業主卡飛快下樓。到瞭一樓訪客大廳,林其樂推開門,遠遠看到一個頭發花白,已有六十出頭年紀的男人,身穿工作服,坐在長椅上。
他低著頭,身邊放著一隻旅行箱。
“蔣叔叔!”林其樂喊道,她跑過去瞭。
蔣政抬起頭,看見一抹紅色朝他跑過來,頓時他那張爬滿皺紋的臉就笑瞭,他站起來,一把和老夥計林工傢的閨女擁抱瞭一下。
林其樂哽咽瞭,她從小就愛哭。
蔣政低頭說:“還叫蔣叔叔啊?”
林其樂一下子笑瞭。
“該叫爸爸瞭。”蔣政說。
走進電梯裡,林其樂把鑰匙套在手腕上,說:“爸我幫你拿箱子。”
蔣政站在旁邊,看她拿。
數字往上跳,蔣政忽然笑瞭,對林其樂說:“好久沒聽過一聲‘爸’瞭。”
林其樂抬起眼看她。
蔣嶠西正在傢裡擦紅酒杯,抬起頭,隔著餐廳的窗格,看到林其樂開門進瞭玄關。
“蔣嶠西,”林其樂輕聲道,“爸爸來瞭!”
“阿叔!”堂哥忽然叫道,“好久不見!”
蔣政哈哈笑瞭起來,他在國企集團當瞭一輩子領導,笑聲厚重、含蓄。蔣嶠西小時候總覺得,他的笑很虛偽。
“若誠,”蔣政說,“劫後餘生啊,孩子!”
蔣嶠西把手裡的酒杯放下,他被林其樂拉著胳膊,拉出瞭廚房,來到蔣政面前。
蔣政先看瞭兒媳婦,然後又抬頭看蔣嶠西。
“你長大瞭。”蔣政笑道,就好像從沒有和這個兒子分開過似的。
蔣嶠西垂下眼看他。不是隔著手機屏幕,而是這麼面對面的,蔣政已經老得讓蔣嶠西有點不認識瞭。他“嗯”瞭一聲,一傢人都在,他點點頭,還有點拘謹。
飯桌上,堂哥對叔父蔣政說,他們一傢三口計劃參加完嶠西和櫻桃的婚禮,然後去一趟北京:“見幾位老同學。”
蔣政手裡拿著一塊掰開的棗面饅頭,伸筷子夾桌上那盤醬牛肉,夾著蔥絲,他說:“你躺瞭那麼多年,好不容易現在能走動瞭,多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