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白的琴身流溢著光彩,雖說不上流光四溢,卻讓倚窗而立的鳳逸寒一時間恍瞭神。
琴音繚繞,迷離瞭倚窗而立的男子的雙眸,風止瞭,半挽的銀發卻無風自舞,思緒倒轉,回到瞭那個雪夜---他與她第一次相見的雪夜。
那是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王宮各處華燈初上,柔綿的燈光照亮瞭那雪花漫天飛舞,似乎唯美如畫,隻是唯有他卻憎恨著那漫天的雪花。
因為他好冷,透徹心扉的冷。
漫天的雪在下,他獨自走在雪地上,走過的地方留下一淺一深的腳印,隨即被落下的雪花薄薄地覆蓋瞭。
他就那樣在蒼茫的雪的世界裡孤獨地走著,想著,一步一步······
雙手,凍的早已沒瞭知覺。
空洞的雙眸,茫然地望著前方,卻終究看不到未來的路,不知道是淚水還是雪水沿著他的臉頰緩緩的滴落,冷瞭他的身,亦痛瞭他的心。
無論他如何得努力,怎麼做,他的眼裡還是看不到他······
他習慣瞭他對他的視而不見,習慣瞭他對自己的淡漠,同樣也習慣瞭他的深惡痛絕的眼神。
他恨他,他知道,從記事以來,他便知道。
他的眼神,他的一舉一動,無一不在顯露著那種恨,深入骨髓,至心。
那種恨,隨著他來到這個世界,她的死去,便已生瞭根發瞭芽。
就是這樣······是他的出生帶走瞭他這一生深愛的女子的生命。
嘴角揚起一抹笑意,內心卻是寒徹心骨。
銀白色的發在風雪中狂舞,銀白的雪花落在他的發上,融為瞭一體。
清冷的眸光,望著那蒼茫的遠方更加清冷瞭幾分。
冷,早已無法詮釋。
心,想要逃離這個世界······
月光之境,早在那時便已學會,因為他從來都看不見他的存在,所以他想比任何人都做的要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所以他學什麼都很快,長老說,月光之境是每一代西泠的王都應該學會的結界,所以他奮力去學。
衣袂輕揚,流光漸溢,浸染瞭這漫天的雪花。
何處能容下他······
這世間······還有何處可去······
月光之境的結界愈加明顯,四周的風愈加狂烈,帶起瞭那即將落地的冰晶,輕然一躍,月光之境如磁石般將他吸入其內,現在的他根本無法駕馭如此強大的結界,能夠喚出這結界已然是勉強瞭。
意識漸漸迷失在漩渦之中。
你會帶我去什麼地方······
哪兒······才是你終結的地方?
低聲輕吟漸漸恢復意識時,忽覺身處溫暖之地。
咻然睜開雙眸,望見的是滿室的暖色,燭光傾灑瞭滿室,卻獨不見一人。
移步窗前,望不見滿世界的雪花紛飛,定眼一看,原是那雪早已停止,已然在這人世間留下瞭自己的痕跡,房簷之上,青石路上早已換上瞭銀裝。
揚袖冷笑,滿屋的暖意卻終究抵不瞭來自內心的寒意。
“哥哥,醒瞭麼?”清脆的聲線躍然而起。門開瞭,走進一個身穿白色貂皮外衣的女孩走瞭進來,笑意盈然,美眸之中透露著一種燦爛的流光溢彩,似乎隻要望她一眼,連周圍的寒冷都可以忘記。身後還有一個笑靨如花般美麗的女子,應該是她的母親。
“璟兒,先帶哥哥出去,父王馬上就會來瞭,母後,等會兒去接你們,好麼?”女子彎下身,親昵地扶著女孩柔順的銀發,柔聲婉轉而動聽。
眼前的一幕刺痛瞭雙眼。
如果······她還在······是不是······他也能像她這般幸福·····
隻是······這樣的幸福······何曾屬於他······
回神,便望見女孩乖巧地點瞭點頭,緩緩走向他,至他的面前,她伸出瞭手。
“哥哥,跟璟兒走麼?”清脆的聲線,微微打動瞭他的心。纖塵不染的雙眸之中依然是那種燦爛到令人炫目的笑意。
她滿目的歡喜,他滿目的訝然。
粉嫩的小手,膚質如雪般白皙,連那青色血管都清晰可見,如白瓷般柔嫩。
他稍稍後退瞭幾步,清冷的雙眸,溢出幾絲慌亂。逃一般地離開這個如春般溫暖著他的身體,他的心的世界。
剛至門外,冷風迎面而來,吹亂瞭他原本已經慌亂不已的思緒。
低眸。
雪地上,腳印大小不一,或深或淺。
他賭氣般沖進瞭這個銀裝素裹的世界,卻不知,身後,一抹嬌小的身影隨他而出。
他在前奔跑不知該往何處,她在後追逐他的一抹清影。
這個雪夜,似乎特別不一樣。
“別靠近我。”他蜷縮在一棵積滿雪的樹下,雙手抱著雙膝,映入眼底的是冷徹心扉的冰冷。慢慢靠近的腳步聲,讓他的心靜不下來。拼瞭命想要安撫慌亂不已的心,卻因她的闖入而無所釋然。
“哥哥,冷麼?”她輕輕遞上一件淡藍色夾襖。他輕輕抬起眸,望見她清澈如水般靈動的雙眸流露出的不是一種施舍,卻是一種真正的關切。
許久,身上一股暖意上湧。她將那件衣服披在瞭自己的身上。
風,肆意吹亂瞭他的發,發絲纏繞著他的雙眸,雙眸愈加迷離瞭幾分。是淚,還是發遮住瞭他的視線?
“璟兒,喜歡雪景。”她清澈的雙眸滿是悅色。
輕輕擺動身姿,一襲白衣勝雪,女孩在漫天雪色的蒼穹下,翩然起舞,絕美的容顏笑意如花般開得絢爛,如幻似夢······
那一刻,他覺得花開瞭,即便是在漫天雪色的雪地之中,他心中的花卻盛開得格外的燦爛。
“哥哥,來。”她向他再一次伸出瞭手。
他失瞭神地望著她一臉的纖塵不染。
顫抖地伸出瞭手,觸上她的小手,陣陣的暖意不斷的襲來,不僅溫暖瞭他的手,亦溫暖瞭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