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四年冬,南國與西泠國之間的戰火,將益州城內的冬意,徒添瞭幾筆冷澀與蕭條。
在長達一個月的守城後,益州城外遍野橫屍,哀鴻聲四起。
益州城內更是人心惶惶,不下半月益州城內的百姓便舉傢逃亡,遠離益州這個是非之地,而最後留下守城的士兵們也是抱著必死的心態追隨著他們的將軍慕容與。
然而,正當益州城奄奄一息之時,停戰的喜訊終於從帝都傳來瞭。
那一日,益州城內早已丟失的歡聲再度響起。
百姓落淚,守城的士兵歡舞。
沒有人想過為何會停戰,隻知有一個難辨真偽的傳言流傳於坊間:南國與西泠聯姻,西泠的王將立側妃。
“王後這裡風大,您還是回去吧”宮人巧兒顫聲提醒著眼前這個眸光凝著遠處,心早已失瞭神的女子,低瞭眸,撅著嘴,眼中閃過幾縷狐疑,心想:這城樓的風大,本來在宮內長廊上漫步挺好的,她就是想不明白為何她要到這城樓上來吹冷風。
輕聲入耳,南宮洛璟聽著這一聲顫音,陡然回過頭望著身後的宮人,眸中的底色閃過一縷吃驚,思緒回轉,才想起燕兒生瞭病,已被自己安排在宮房中好好休息,眼前的這個侍女正是燕兒特意千挑細選安置在自己身旁的。
見巧兒被自己望得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瞭頭,南宮洛璟移瞭眸,拂瞭拂被風吹的有些凌亂的發,伸手指著遠處,道:“衛國是那個方向麼”似在問身旁的宮人又似在自問自答。
巧兒循著那纖指所指的方向望去,略帶遲疑地搖瞭搖頭。
見她搖瞭頭,南宮洛璟勾瞭唇,唇邊多瞭一抹淺淡的不可見的笑,輕諷著自己的多此一舉,明知不會得到答案,卻依舊問出瞭口,興許是指望有人會回答她,告訴她,那個方向就是她來時的傢
“王後,您想傢瞭麼”巧兒偷瞄著眼前的麗人一眼,恰時狂風忽起,風揚起女子的衣袂飄然於空中,那垂落於肩的銀發在風中狂舞,凌亂之中自是帶著另一種風華,別樣的絕代。
正對著迎面而來的風,南宮洛璟攏瞭攏身上的衣裳,若有所思地望著遠方。
想傢,她想傢麼,衛國的王宮裡除瞭她的父王,她還有何留念的
對於遠嫁他國的她來說,西泠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傢吧
這裡有她心念的人,亦是她牽掛的人,他的一切她都有責任為他守護
風乍起,吹的她的一身華服衣袂飄飄,獵獵作響,忽而,袖中的一方白紗被風吹的自袖中滑落瞭出來。
巧兒忙不迭地要俯身去撿,卻被南宮洛璟伸手攔下。
南宮洛璟凝著那白紗隨風揚起,忽起忽落,腦中的憶起瞭那個曾經為她拾過帕的人兒。
半蹲下身,伸手拾著被風垂落於地的白紗,一邊問道:“知道益州在哪個方位麼”
“嗯”站在女子身前的巧兒一愣,轉瞭頭望瞭望,然後揚瞭眉說道:“巧兒知道,是那裡”揚手一指,朝著南邊指去,面上的笑意愈加燦爛:“真好,停戰瞭,益州的百姓也能過上好日子瞭”
南宮洛璟瞇瞭眼,望著那手指所指的方向,淡淡一笑,幾縷不著痕跡的輕諷漾在唇邊,眸間的光華頓時黯淡瞭幾分,攏瞭白紗入袖中,不語。
“巧兒聽說,益州的雪山之巔是一個曠世之境,而且還有一個很美很美的傳說呢”女子眉宇間的神采頓時多瞭幾分生動。
“傳說”南宮洛璟饒有興趣地凝瞭一眼眼前處於亢奮之中的巧兒,幽幽地問道:“什麼傳說”
“據說雪山之巔有一種花叫做雪花,是世間難得一見的花種呢”女子仿佛是在炫耀自己的寶物般。
雪花南宮洛璟暗自說道,腦中浮現起那日與鳳逸辰的對話,心中的苦澀不經意間便蔓延開來,暗嘲瞭幾聲,便淡眸聽著女子神采飛揚地高談自己所聽到的傳說。
“相傳,益州城內有一個女子愛上瞭雪山上的一隻雪狐,她為瞭親近那隻雪狐”
風迎面拂來,帶著那個女子歡快的聲音落在南宮洛璟耳畔,她伸手攏瞭攏身上的衣裳,臉上揚起一如既往的淺淡笑意,傳說不過是一種帶著幾分殤幾分淒美的故事而已。
與其說她是在聽她說,還不如說她是在感受自她身上散發出的幾分天真,幾分早已從她身上再也尋不回的恣意。
她很是羨慕眼前的這個宮人,她的生命應該是簡單而快樂的。雖然她如今也如那困在金碧輝煌的鳥籠裡沒瞭自由,但她還能恣意言笑晏晏。
縱使她是錦衣玉食,她的幸福絲毫也比不過那笑顏下展現的快樂,那般真切,那般真實
“請王後恕罪,奴婢逾矩瞭”歡顏上陡然多瞭一抹緊張,許是望見南宮洛璟面色沒瞭表情。
“無礙,你多講一些有趣的事吧”南宮洛璟望瞭望遠方,轉身朝著來時的路走去。
話音剛落下,巧兒臉上的笑意更甚從前,仿佛是已經許久沒遇到一個願意聽她講話的人一般,一路伴著南宮洛璟,一路講來。
講到高揚之處,她的笑聲也愈大,清脆的嗓音回蕩在這座空曠得仿佛一座空城般的王宮裡。
而南宮洛璟的臉上始終帶著那淺淡到不能稱之為笑的表情。
“王後知道麼,王宮也有一個很美的傳說哦”清脆的聲音落下,南宮洛璟不以為意地付之一抹淡笑。
“聽說隻要記下自己從這條長廊到自己要去的地方的步數,若為雙,便可以在終點遇見自己心中所想之人”
隻要記住自己邁出的步數,若為雙,便可見到心中所想之人南宮洛璟自喃著方才聽到的話語,眸間閃過幾縷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