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陽議政殿
眸光掃過堂下眾人低垂的面龐:“眾卿可還有什麼好的想法”藍凌軒緩緩地開瞭口,言辭之中自有一番王者應有的氣魄。
沉默再次將整個議政殿包圍得水泄不通。
高位上君王在等待著答案,高位下,人人自危著,生怕稍有不慎便被藍凌軒欽點出來。
藍凌軒凝著這一群縮頭畏尾的臣子,已然是心煩意亂的心,此刻更是有著說不出的煩亂。
“王上”良久,略帶低沉卻又底氣十足的聲音打破這殿中的流轉已久的沉默氣息。
眾人紛紛兩兩相望,甚是好奇這講話之人到底是何人,左顧右盼之下,才發現原來說話之人是站在殿門口的新晉的官員,有些人好奇的心瞬間轉化為滿心的鄙夷,當然還是有人對這個說話人心生佩服之意。
畢竟,在這朝堂之上,新晉的官員本就沒有開口說話的權利,這人這樣的行為不免招人話柄。
無疑,這個人的出現,對藍凌軒而言是極其欣慰的,藍凌軒將眼眸移向聲音發出的地方。
隻見那說話之人竟是一個新晉的官員,薄唇微微勾起:“說話之人是何人”
眾人紛紛側身,尤其是站在說話之人前面的大臣,紛紛為藍凌軒的眸光讓開瞭一條道。
透過眾人,那人一身朝服顯得有幾分稚嫩,身上的書生氣更是在這官場中不曾多見的質樸。
面對著眾人的凝視,他絲毫沒有怯弱,反而是襯得這人有幾分大氣:“下臣名叫卓顏”
“卓顏”凝著那人,那張俊美的臉龐上笑意更加深刻,藍凌軒凝著那個頗有幾分與眾不同的男子,開口道:“哦,卓顏,你有什麼計策”
敢於毛遂自薦的人,絕非泛泛之輩,他藍凌軒倒想看看這個卓顏能否給他一個好的計策,雖不是什麼特別重大的事,但是他卻急需一個人為他出謀劃策。
偌大的殿中,眾人屏住呼吸的聽著那個毛遂自薦的男子說出自己的見解,有些人聽到贊同的地方時,便會情不自禁地點下瞭頭,甚至連那些一開始鄙夷地望著他的大臣,也對這個男子有瞭大大的改觀。
那個卓顏的確是個人才,他想到的都是別人想不到的,甚至是超乎任何人想象。
寥寥數語便將事情分析得透徹,並與此同時並為那些疑惑一一作瞭解答,出瞭對策,讓藍凌軒也很是欣賞這個叫做卓顏的男子的才華。
“下臣要說的已經說完,請王上定奪”卓顏朝著藍凌軒彎腰拱手,眸光卻始終低垂著。
卓顏的話語藍凌軒句句聽在耳裡,他清楚的知道他說的很是有理,藍凌軒投以贊賞的目光,道:“就依卓顏所說的方法做,眾卿覺得如何”
眾人面面相覷,心中雖是有些不滿這個卓顏得到瞭王上的賞識,卻又不得不隨聲附和著卓顏的計謀確實不失為一個好計策。
眾人再無異議後,藍凌軒才起瞭身,身邊的宮人見王上一起身便馬上尖聲道:“王上起駕,退朝”
隻是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是緩步走下高位的君王,走的不是眾人躬身兩旁的路,而是往那卓顏站立的的方向走過。
至卓顏的身前時,藍凌軒頓下瞭腳步,低聲道:“你隨本王走”
一語低低地落在卓顏的耳邊,也落入站在卓顏附近的官員耳裡。
頓時官員們也預期到瞭從此以後這個叫卓顏的無名小官定是會受到東王的重用。
蜿蜒的長廊上,一行人用著極為緩慢的速度慢慢前行著,然而宮人卻並非是緊緊跟隨在紅衣男子的身後,而是隔著有些距離地走在男子身後,而紅衣男子身後緊隨著的那個男子一身深藍色的朝服與與那耀眼的紅對比起來顯得有著幾分黯淡。
“知道為何本王會要你尾隨在後麼”淺淡得不著一絲痕跡的話語緩緩落下,藍凌軒淡瞭眼眸凝著這座他生活瞭二十多年的王宮。
“下臣不知”卓顏緊隨著藍凌軒的腳步,從跟隨著藍凌軒走出議政殿後,他唯一的動作便是始終低垂著眼簾。
自離開議政殿,這是藍凌軒對卓顏說的第一句話,亦是第一個問題。
“呵”一聲極為清淺的淺笑自男子的口中溢出,讓人有些抓不到頭腦,眼前的這個君王到底在想什麼“但說無妨,將你內心所想一一告訴本王,本王不會責怪於你”
“下臣不敢妄自揣摩王上的聖意”隨著藍凌軒頓下瞭腳步,卓顏也絲毫不敢怠慢,始終不敢超越藍凌軒一步。
“哦,卓卿傢似乎太過謙遜瞭”淡聲落下,藍凌軒瞥瞭一眼身後的卓顏,再次舉瞭步往前走。
“是王上高抬下臣瞭”
“卿傢是在質疑本王識別人才的能力”笑語緩緩落下,卓顏的步伐依舊是亦步亦趨緊緊隨著身前這個君王的步子前行著。
話音落下,卓顏微微一怔,本相措辭來應對藍凌軒的這句話,沒有想到,藍凌軒於他開口之前,笑道:“卓卿傢入朝為官多少年瞭”
見藍凌軒轉移開瞭話題,卓顏也便不緩不慢地答道:“回稟王上,下臣入朝為官三年有餘瞭”卓顏用著滿是敬意的口吻回答著。
漂亮的眼眸微微瞇起,藍凌軒望著眼前的這個人。
三年有餘,藍凌軒咀嚼著這一句話,入朝三年成為新晉的官員,若是再過幾年,眼前的這人會有怎樣的作為呢
正是因為料到他會有這樣的能力,藍凌軒才會單獨召見他。
藍凌軒知道自己有意無意的試探,以卓顏的才智定是猜到瞭七分,所以他將另三分斂起,留作一個懸念,一方面是為瞭測試這個男子是否但真是有那個能力輔佐自己處理政事,另一方面,對於他而言,眼下他也是急需這樣的人來幫助自己。
寥寥數語之後,君臣之間便唯獨剩下瞭沉默。
在走過漫長而又曲折的長廊後,藍凌軒才讓卓顏退身離去。
凝著那個深藍色身影的離去,藍凌軒不禁勾起瞭唇角,以至於沒有註意到身後有人正凝著他那嘴角的笑意,亦然笑的放肆,笑的燦爛,堪比那暖日下的明媚的光線般。
直至男子懶懶地發出瞭聲音,以示自己的存在才引起瞭藍凌軒的註意。
“嘖、嘖王上的笑意當真是把女子都比下去瞭”慵懶到極至的話語緩緩落下,顯得那般的肆無忌憚,一絲也不擔心眼前的這個男子會因他的不敬而降罪於他。
果不其然,藍凌軒聽著來人熟悉的聲音,頭也不回地便笑答道:“穆卿似乎越來越不把本王放在眼裡瞭”話語裡不帶一絲責備的口氣。
“楊穆哪敢不把王上放在眼裡,放眼這天下,除瞭女子以外,王上便是穆卿放在心中的第一位啊”一抹玩味浮現在楊穆的嘴角旁,那唇邊的笑意愈加明顯深刻。
“難得楊穆會將凌軒放在心上啊”藍凌軒轉身,望著身後不知何時出現的楊穆,眼中滿是無奈的笑意:“怎的回來瞭,不是說瞭今後雲遊四海,不再踏足這深宮麼”心中難以抑制的興奮,被藍凌軒生生地抑制瞭下來,眼前站著的這個人是他從小到大的最好的朋友,這個天底下,唯一瞭解他的人莫過於他瞭。
“好冷淡的態度啊王上就是這麼個無情的人,把人傢都忘得一幹二凈瞭人傢可是非常想念軒兒才回來的”楊穆聳聳肩,用著調侃的語氣笑回著,面對著眼前這個已然成瞭帝王的好友,心中亦是久違的溫軟盈然而上。
面對面站著的兩人都無比得明白對方心中所想,隻需要一眼,一眼便夠瞭,所以亦不再多說什麼
摒退宮人,漫步長廊。
依舊是蜿蜒的長廊,平日裡的冷寂無聲,在此刻全然被那一路的談笑風生所替。
“如何”冷不防地楊穆撩瞭這樣一句無頭無腦的話,讓藍凌軒微微一怔,心中漸生瞭一絲迷惘。
“什麼如何”他淡淡問出瞭口,心間卻又漸漸明瞭瞭那話中之意。
“她回西泠瞭”直白的話語將藍凌軒極力想要忘記的人,忘記的事統統都喚醒瞭。
沒有作聲,藍凌軒隻是搖瞭搖頭,卻又在搖頭之後又點下瞭頭。
她是不是回西泠,他也不知道,也許答案是是,也許是不是。
那日的情形他以為他早已忘懷,其實,不過是在自欺欺人,一切都宛然昨日發生過,於他而言那樣的感覺便是歷歷在目。
消失,她在人群中就那樣憑空消失瞭,呵,怎麼會是憑空消失,應該是被人帶走瞭
任他下令搜遍全城大小角落,不允許侍衛放過一絲一毫,竟還是不見她的人影。
她走瞭,帶走的卻是他的整顆心,為她等待一年的心好不容易回來瞭,卻又被她帶走瞭。
有時候,他在想是不是老天爺故意和他作對。
如同一場玩笑般,以為他能夠留下她,得到她時,她卻還是被帶走瞭。
在他彷徨的時候,她為他解開瞭心結,亦讓他重新知道瞭盡管他的母後不是自己的生母,但是自己的母後有多麼地疼愛自己,在她的隻言片語下,他已然瞭然於心。
“軒、軒”呼喚聲愈來愈近,將藍凌軒從萬千的思緒中慢慢地尋回聲音的源頭。
“提及她你便魂不守舍,真是個情癡啊”略帶調侃的話語溢出,楊穆輕輕嘆息瞭一聲。
“情癡,若我是情癡,那情聖便非你莫屬”藍凌軒不滿地回瞭楊穆一句,話語落下,藍凌軒才猛然發覺自己觸及瞭楊穆的內心最無法原諒自己的事,隻是當他懊悔時,已然來不及。
眼前這個人的堅強遠非自己所能比的,心愛之人為自己而死,然而那個心愛之人死時卻沒有說出一句原諒自己的話,這是多麼可悲的事。
“情聖啊我哪配呢不過是一個傻瓜,什麼也不明白的傻瓜”楊穆冷冷一笑,輕蔑地數落著自己。
“傻瓜都是傻瓜”藍凌軒有感而發地輕聲念著這句話,足夠輕微的話語,對於楊穆來說卻是異常清晰。
“帝王之愛太過沉重,太過美好,也難怪她會逃”似是無意說出這句話,卻是讓藍凌軒心頭吃瞭一記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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