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車門就是一陣熱浪撲面而來,光是把易楚從車廂帶出來就熱得她滿頭大汗,擦汗的功夫易許就已經註意到這邊的情況,不動聲色地往她們走來。
楚辭看見他瞭,心裡默默念著易楚說的易許不太喜歡何晟睿,手腳迅速地把人往前推瞭幾米遠。
易許扶住瞭易楚的胳膊,把人帶到身邊,卻沒有離開的意思,面色平靜地對著仍停在原地的黑色跑車。
何晟睿往椅背一靠,咧開嘴笑瞭,等笑夠瞭才推開車門走出來。
易許重新把易楚交到楚辭手裡,低聲說瞭聲謝謝,邁開步子朝何晟睿走去。
楚辭額頭的青筋突突直跳,她再不瞭解易許也能猜出他此刻很生氣,而令他生氣的源頭正靠在車門用挑釁的目光看著他們。
易楚還沒清醒,樂呵呵地抱著楚辭的胳膊念叨:“我哥也來瞭啊,他都回來好幾天瞭,現在才舍得過來看我。”
楚辭急得磨牙,伸手捏瞭捏她的臉頰,“姑奶奶,你好歹醒醒,再不醒過來你哥可就把你的睿哥哥打瞭。”
易許到底是個紳士,怒氣都沖到腦門還能走到何晟睿面前冷靜地說話:“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
易許俊黑的眼睛猛地盯住他,臉上掛著森森笑意,“你倒是勤快,昨天回國,今天就跑到X城瞭。”
何晟睿跟著他笑,笑容比他的還冷,“沒辦法,小楚總叮囑我回國之後一定要先來X城看看,我都答應瞭。”
易許眼中淬瞭火,面色陰沉地往前走瞭一步,一字一句硬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何晟睿,你別太過分!”
何晟睿聳聳肩,笑得囂張又放浪,“易許,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論無恥,你可比我厲害多瞭。”
何晟睿的聲音很大,語氣也足夠惡劣,楚辭聽得直皺眉,那邊易許的怒火也被這句話點燃,緊握的拳手狠狠地砸在車門上。
“嘭”的一聲過後世界都安靜瞭,楚辭看到易許像個被抽去靈魂的骷髏耷拉著肩膀呆立在原地。
何晟睿一言不發地拉開車門,臨走前意味深長地看瞭易許一眼。
車子發動,漸行漸遠,楚辭眼前還是何晟睿的那個眼神,沒有惡意的挑釁,也沒有戰勝的喜悅,那雙眼裡全是輕蔑,像是看某種令人生厭的垃圾。
楚辭的心臟幾乎快要跳出胸膛,她想,她好像觸碰到瞭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個被易許藏在心底陰暗不能言的秘密。
夜色被熾熱的溫度拉得濃稠又粘膩,汗水順著楚辭的額頭不停地往下淌,易楚身體的不適也越來越強烈,終於忍不住跑到路邊吐瞭出來。
易許被那聲音驚醒,腳步踉蹌地走到路邊幫易楚順氣。
楚辭就站在不遠處看著,他的指關節是紅色的,路燈下,白皙的皮膚與鮮紅的血液刺激著人的視覺神經。
她吸瞭口氣,空氣中都是專屬於夏天的粘稠氣息。
她在想,到底是什麼事情能把溫柔紳士的王子變成一頭暴怒的獅子。
當晚易楚還是被楚辭帶回瞭宿舍,臨走前易許神色黯然地向她道歉:“今天的事情大概嚇到你瞭,對不起。”
楚辭張張嘴,最後還是選擇瞭沉默。
於易許而言,她不過是個陌生人罷瞭。
有些事情,陌生人沒有發言權。
*
不知道是不是易許的警告起瞭作用,大四上學年楚辭再也沒有見過何晟睿出現在易楚身邊,但是易楚提起他的次數在逐漸增多。
比如何晟睿進瞭傢族企業,談成瞭某個多麼棘手的項目;比如何晟睿接受某個知名雜志的采訪,封面照如何英俊帥氣;比如何晟睿在元旦那天訂瞭五百二十多藍玫瑰向她表瞭白……
是的,他們還是在一起瞭,在新舊年更替的尾巴成為瞭情侶。
春節前夕楚辭在院裡見到瞭易許,他還是來替母親送東西的。
那時楚辭正坐在院門口的臺階上曬太陽,看到他的那一刻把半瞇著的眼睛猛地睜開,易許把手裡的紙袋遞給她,在她站起來之前輕聲道:“這是給你的,聽易楚說,你很喜歡。”
還是那傢的甜品,隔著紙袋楚辭似乎都能聞到奶油的香味。
她心裡軟軟的,呆瞭許多秒才想起來接過紙袋。
易許還沒打算離開,拖著長長的毛呢外套和她並肩蹲在瞭臺階上。
他說:“易楚和他在一起瞭,是嗎?”
楚辭幾乎是立刻猜到易許所說的“他”是誰,可心裡卻是猶豫的,思考半天都找不到合適的措辭。
易許輕呵一聲,“我早就該知道瞭。”
楚辭被他傷感的情緒感染,一顆心揪瞭起來,“易楚很喜歡他,和他在一起後每天都是快快樂樂的。”
“我知道。”易許的聲音很輕,“接電話時她全程都在笑。”
楚辭想說的話全都梗在喉嚨口,親眼看著自己的妹妹和一個討厭的男人在一起,無論誰都高興不起來吧。
沉默良久,她終於開口:“易楚是個很有主見的人。”
她相信易楚決定和何晟睿在一起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也是任何人都無法幹預的。
這一點,她想易許也應該知道。
從臺階上站起來的那一刻她頭有些暈,易許及時扶住瞭她的胳膊,“小心點。”
留下這句話後,他就收斂瞭所有情緒,安靜地打開車門往下搬東西。
楚辭不顧他的反對裡裡外外幫忙搬箱子,幾箱東西下來已經大汗淋漓。
秦沐陽今年過年沒有回來,楚辭給他打過一次電話,那頭聲音很亂,有男女的交談聲,還有機器的轟鳴,聽得楚辭眉頭直皺。
秦沐陽的態度比那機器的運轉聲還讓人炸毛,“具體情況我已經和陳伯說過,你要想知道就去問他吧。”
楚辭對著已經掛斷的電話,恨得直咬牙。
搬完東西楚辭累得靠在倉庫門口喘氣,易許拿瞭瓶礦泉水遞給她,她擰開一口氣喝瞭半瓶,腦袋都清醒瞭。
她說:“何晟睿那個人是挺欠揍的,要不我跟你一塊去揍他一頓,揍完就痛快瞭。”
易許正站在門邊喝水,聞言挑眉笑瞭。
笑得楚辭神魂顛倒,手裡的礦泉水瓶子落到臺階,清水咕咕嚕嚕撒瞭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