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然果然被媒體記者堵在瞭醫院門口,他還拄著拐棍,打著石膏的腿白得發亮,面對鏡頭一張嘴,露出雪白的牙齒,他還是那個清秀俊雅的大男孩,但言談間卻成熟風趣很多。
楚辭在電視機前看相關采訪,王姨正捏著針線給孩子們縫書包,聽到電視機裡林安然的聲音抬頭看瞭眼,笑瞭,“昨天我給李妍打電話,她倒是知道關心那孩子瞭,這是把他當自己人瞭啊。”
楚辭瞧著鏡頭下林安然被放大的笑臉,有些傻氣,卻讓人忍不住跟著他一起揚起唇角,這大概就是屬於他的魅力吧。
秦沐陽回瞭一趟X市,把他幾年的傢當全都搬回來瞭,衣服鞋子,還有擺在酒吧的零碎,足足堆瞭一整車子。
楚辭幫他搬東西,整理房間忙瞭整個下午。
王姨在廚房裡忙活,做瞭頓盛宴,算是為秦沐陽的歸來接風洗塵。
吃飯時秦沐陽還在房間收拾雜物,楚辭過去叫吃飯,倚著門框一眼就看到他放瞭整櫃的汽車模型,“你什麼時候有瞭這樣的愛好?”
“早就有瞭。”秦沐陽放下手頭的東西,抽出紙巾擦擦手,“走吧。”
楚辭卻走到櫃子前擺弄著小玩意,多是汽車模型,其中夾雜著幾個著名建築模型,順著架子一眼看過去,有個東西格外顯眼,是X大的模型。
模型很小,楚辭的巴掌大,但做工十分精細,大到建築的窗戶樓梯,小到樹木的枝幹樹葉,全都栩栩如生。
楚辭拿起模型看瞭一圈,轉頭問秦沐陽:“你那裡弄的X大的模型?”
秦沐陽看瞭那模型一眼,甩甩手,道:“那是X大的模型?不知道,朋友送的。”
楚辭點頭,把模型放回去,卻聽見背後的人悶悶地說:“你要是喜歡可以拿走。”
“君子不奪人所愛,吃飯去吧。”
楚辭拒絕得幹脆,她也的確對模型沒什麼興趣,X大嘛,都藏在她的記憶裡。
吃飯時葉文煜給她打瞭電話,詢問她回去的具體日期,她本來其實想直接留在孤兒院幫忙,可王姨不願意,還搬出來陳伯的遺願壓她,沒辦法,她隻好一直拖延著回去的日期。
現在秦沐陽回來瞭,裡裡外外都沒有讓她插手的意思,不過他能力確實強,不僅能把院裡的事情處理好,還憑著圓滑的手段拉來不少資助,這些東西楚辭自認為做不來。
和葉文煜聊瞭一會,兩人敲定瞭最後的日期,許牧唐的身體狀況恢復平穩,手術日期已經重新確定,她必須要在手術前一個月回去。
王姨猜到瞭電話的內容,端著碗眼巴巴地看著她,等人掛瞭電話立即開口問:“楚辭啊,你院裡的領導又開始催瞭嗎?”
楚辭點頭,“我這周末就回去,院裡的事情就擺脫您瞭。”
說完抬眼瞥見秦沐陽投過來的目光,她心一虛,又補充道:“還有沐陽,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隨時通知我。”
秦沐陽喉嚨裡發出一聲輕哼,沒理她,低頭大口地扒著米飯。
周末楚辭請秦沐陽去巷口的燒烤店吃飯,兩人點瞭整盤的肉串和整箱的啤酒,老板豪爽,又送瞭不少的串串。
東西放瞭不少辣椒,楚辭被辣得喉嚨冒火,秦沐陽卻吃得飛快,串串啤酒,片刻功夫面前的殘骸就堆得跟山似的。
楚辭不吃串串瞭,抱著酒瓶子喝酒,被辣椒燒紅的喉嚨接觸到冰涼的啤酒,仿佛要嗞嗞冒火。
她站起來,一隻腳蹬著椅子框,沖秦沐陽笑,“你知道嗎,我在那兒連個喝酒的人都沒有,每次喝酒的時候都會想到你……嘿,要是秦沐陽那小子在就好瞭,他比我還能喝。”
秦沐陽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周圍煙火氣息很重,烤串串的炭火還有破舊燈泡的橘黃燈光將夜色渲染得格外濃稠,她手撐著桌子傾身笑著,眼中光芒閃爍,仿佛藏著條銀河。
他心中的那股躁鬱之氣又湧上來瞭,可再多的情緒都無處發泄,他低頭,撈起桌腿旁的酒瓶,打開,鼻尖全是麥芽發酵的香味,“感謝你還能想起我,下次喝酒不用想,直接給我打電話,我隨時奉陪。”
楚辭咯咯地笑起來,歡快笑聲在一群男人的喧鬧聲中格外清晰,她抱著酒瓶挪到他身邊,頭發絲蹭著他的肩膀,朗聲道:“秦沐陽,你要好好的,陳伯沒瞭,你就是我的傢人。”
秦沐陽的心口一疼,懸在半空中的手臂緊握成拳,終垂落身側。
他們擠在燒烤店的角落裡喝完瞭整箱的啤酒,酒瓶子咕咕嚕嚕滾瞭一地,桌上被辣椒染得通紅的串串已經完全涼透,他們踉蹌著腳步往回傢路走。
初夏的夜風還是很涼,楚辭隻穿瞭件短袖,縮著胳膊往秦沐陽身邊擠,“天氣還是很冷啊,我以為夏天都過去來很久瞭呢。”
秦沐陽伸手攬住她的肩膀,用手掌包裹住她裸露的胳膊,昏黃的路燈將兩人的背影融為一體。
風吹得樹葉嘩啦,秦沐陽聽著那風聲和楚辭溫軟的聲音,腦袋像是被人塞瞭把棉花糖,又軟又棉,腳步踏在堅硬的地面,他瞧著地面上親密的影子,忍不住笑瞭。
他說:“楚辭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經常玩的遊戲嗎?”
秦沐陽抬腳踩在瞭影子上,“那時候你比我高,總喜歡跑到前面踩我的頭,可我不願意讓你踩,又跑不過你,後來幹脆就掉頭跑,那樣你就追不上我瞭。”
楚辭瞇著眼睛笑,“是啊,那個時候你太小氣瞭,被我踩一下好像吃瞭多大的虧一樣。”
說話時她故意踩瞭他的影子一腳,“現在我跑不過你瞭,你就是往正方向走,我都踩不到你的腦袋瞭,可是你卻能踩到我的。”
秦沐陽也笑起來,“或許你可以往反方向跑。”
“對啊,我要是往反方向跑,我們倆就離得越來越遠瞭。”
秦沐陽臉上的笑容忽地僵住,是啊,他們之間的確越來越遠瞭。
一個往南,一個往北,從此山水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