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弟是在想那個結界的事情?”
身邊徐徐落下一道身影,紫色宮裝在半空徐徐飛揚,正是大師兄紫魅衣。
謝危“啊”瞭一聲,道:“是有點好奇。”
紫魅衣掀起衣擺在他身邊坐下,也跟著他仰起頭看星辰,姿態優雅又高貴,仿佛一位宮中出來的王公貴族。
他微笑道:“綠依都跟我說瞭,她說你心情不太好,我來看看你。”
謝危輕嘆口氣,“有一些事情想不通。”
紫魅衣靜靜地看著漫天星辰閃爍不休,忽地道:“一百年前,磐月神宮開啟,修真界曾經爆發過一場曠世大戰,那次抓捕的遠古遺族數量足足有上萬,他們被強制帶進瞭磐月神宮,準備進行獻祭大典,陣法用的是最霸道的十絕獻祭陣,一旦開啟再無可能停下,那些門派打算用他們的血開啟磐月神宮結界。”
謝危倏地轉頭看他,眼神犀利直刺人心。
紫魅衣仿若不覺,自顧自道:“一百年前,修真界的大乘足足有十個,妖族一個,魔門一個,道門七個,青帝學宮一個,被一人一刀一夕之間斬瞭足足五個。”
他抬頭看向天邊,眼神有些恍惚,“誰都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等有人趕到的時候地上已經躺瞭五個大乘的屍體,那人一身鮮血,滿目狼狽,所有的遺族都消失不見瞭,十絕獻祭陣也關閉瞭。”
謝危不知何時已經坐起瞭身,雙眼緊緊盯著他。
“我知道宮主一直在找一個人,他找瞭兩百年,一直沒找到。”
紫魅衣語調平緩的講述著那段曾經的歲月,“磐月神宮之事後,他突然從外面帶回瞭一個鮮血淋漓的人,封瞭整座紅燭小院不眠不休的陪伴,三天之後他又發瘋一般要我們搜集有關於一個人的所有資料。”
謝危閉瞭閉眼,長長吐出一口氣。
紫魅衣轉頭看向謝危,微微一笑,“宮主是個很重情的人,他看一個人,絕不會僅僅隻看臉。”
謝危嘴唇動瞭動,想要說點什麼……
紫魅衣又慢悠悠的補充,“雖然臉不好看的確會被他直接扔出去。”
謝危:“……”
紫魅衣伸瞭個懶腰,緩緩站起身理瞭理衣擺,笑道:“我可什麼都沒說哦,我隻是和你講瞭一段故事,小師弟從故事裡感悟到什麼就不是我能控制的瞭。”
“……”謝危慢吞吞道,“……我知道瞭。”
紫魅衣微微一笑,衣袖一拂,衣衫款款的飛瞭起來,宛如一位月下仙子在迎風起……
“啪!”
半空一道巨大的火焰巴掌猛地拍下,將優雅高貴的仙子直接拍入瞭地底。
旁邊的玄月宮裡響起一道冷漠的聲音,“多嘴!”
紫魅衣慢吞吞從深坑裡爬瞭起來,呸一聲吐出嘴裡的塵土,滿身都是土石碎屑。
他抹瞭把臉,虛心誠懇的拱手道歉,“是是是我多嘴,宮主您就饒瞭我吧,我下次再也不多說瞭。”
玄月宮裡沉寂一會,一道聲音咬牙切齒道:“滾!”
紫魅衣再次鞠躬,便慌慌張張……不,一點都不慌張的理好瞭衣服,這才走瞭。
謝危在一旁看的嘴角抽搐。
敢情您早就知道大師兄在和我講悄悄話瞭,但也沒阻止不是麼?幹嘛人傢要走瞭再來個馬後炮?這不是暴露您……想讓他講給我聽麼?
這性子怎麼看怎麼……
謝危眨瞭眨眼,微笑著心想:可愛。
他閉上眼睛又重新躺瞭下去,雖然心裡的疑惑不減反增,但心情卻平靜瞭很多。
至少他確定瞭,闕殷是不會害他的。
第二天一早醒來的時候,謝危驚訝的發現,籠罩瞭合歡宮半個月的結界撤瞭。
他看著那前所未有澄澈的天空,整個人頓時感覺神清氣爽,毫不猶豫的拋出紅蓮刀踩瞭上去,紅蓮刀“嗖”一下沖上瞭天空,在天際劃過一道金紅色的火光,奔著最遠處的一座山去瞭。
“轟!”
旁邊玄月宮的屋頂驟然破瞭個大洞,一道火柱猛地沖出,瓦片嘩啦啦滾瞭一地。
闕殷站在宮門口,目光看著天際急速消失的那道光,胸口不住起伏,臉色陰沉的快滴下水瞭。
紫魅衣在旁邊連忙道:“宮主您消氣,小師弟他隻是被關太久瞭,看到結界開瞭就樂瘋瞭,我們現在就去把他抓回來!”
闕殷閉瞭閉眼,深吸一口氣,道:“不必瞭。”
紫魅衣疑惑的看他。
闕殷輕嘆口氣,“總不能關他一輩子,他總要出去的。”
原以為關一段時間,相處久瞭能讓他體會到他的善意,卻還是他太癡心妄想瞭。
闕殷自嘲著搖瞭搖頭,瞇著眼睛看向天際——算瞭,就放你出去玩一天吧,一天之後本尊必抓你回來,到時你休想再隨意離……
他倏地一怔。
天邊一道金紅色光芒急速飛來,眨眼就到瞭近前,落地化成一道紅衣人影,正是謝危。
他懷裡抱著一束還掛著露珠的紅炎花,臉上尚還掛著微笑,正要走上前去,忽而一腳踩到瞭一片斷裂的瓦片。
他愣瞭愣,低頭一看,滿地帶著火燒痕跡的碎瓦片胡亂滾瞭一地,再去看屋子,透過大開的門就能看到屋頂上那巨大的坑。
謝危:“……”
闕殷:“……”
闕殷面無表情的一揮手,地上的破瓦被黑色的火焰焚燒成虛無,屋頂上的破洞被一層結界堵上瞭。
他僵著臉問:“還回來做什麼?”
謝危眨瞭眨眼,忽地一笑,抱著那束花走上前去,笑容燦爛又真摯,“那座山最高最陡,沐浴瞭清晨第一縷陽光,最美的花送給最好的父親,不是理所應當嗎?”
闕殷定定的看著他,道:“你再說一遍。”
謝危道:“那座山最……”
闕殷:“後一句。”
謝危:“最美的花送給最好的父親。”
闕殷緩緩伸手接過瞭那束花,道:“叫爹。”
謝危乖巧道:“爹!”
闕殷緩緩點頭,緩緩轉身,緩緩說:“好,回去吧。”
他一邁步回瞭宮殿,袖子一揮,宮門轟然閉合,將紫魅衣和謝危都擋在瞭門外。
紫魅衣眨瞭眨眼,說:“我覺得宮主肯定哭瞭。”
謝危深沉點頭,“我剛剛看到他眼眶紅瞭。”
紫魅衣還要再說,一片火焰手掌從天而降,一巴掌又將他拍入瞭地底。
“啪——!”
“轟——!”
謝危在一旁看著,冷漠無情的拿瞭根樹枝插在坑邊,雙手合十對著人形大坑拜瞭拜,道:“大師兄,走好。”
坑底的紫魅衣:“……”
宮殿裡。
闕殷取出一個千金難買,隻用來存放最珍貴天材地寶的紫玉盒,毫不猶豫的用火將它燒瞭,融化塑形成一個漂亮的花盆。
他在玉盆中放入兩把一粒值上千上品靈石的息壤,珍而重之的將那束那不是太珍貴的紅炎花栽入瞭進去,再澆入上好的靈水,小心翼翼的將之種好,放入瞭宮殿裡光線最好的地方。
一切準備就緒,他微松出一口氣,伸出手指撥弄瞭下那嬌嫩的花瓣,笑道:“算你有點良心。”
眼眶卻是濕潤的。
唇線也緊緊的繃著。
似是在極力忍耐某一種情緒。
他仰起頭深吸一口氣,喃喃道:“一百年瞭,回來瞭啊……”
還未出世的孩子,放到鳳凰那供養成形,還沒見上一眼就失蹤瞭,苦苦尋覓二百年,再見即是生離死別。
短短三天,道盡一腔心酸不舍。
所幸還是回來瞭。
隻願你自由自在,不再背負曾經沉重的過往,屬於明尊的一切便讓它過去吧。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看著眼前明艷靚麗的紅炎花,一滴眼淚最終還是忍不住落瞭下來。
第38章
自從和闕殷解開心結後,謝危在合歡宮裡可謂是徹底放開瞭自我。
他一會送一束花,一會送塊玉,一會又給闕殷捏捏肩膀捶捶腿,說盡瞭好話,把一位脾氣暴烈的魔主硬生生哄成瞭一隻隻會軟軟的攤著沒什麼攻擊力的貓。
此時此刻,闕殷正慵懶的靠在椅子上曬太陽,懷裡抱著謝危送的一隻靈貓幼崽,聽著他講述這隻貓的來歷。
“是我在附近逛的時候看到的流浪貓,應該是哪傢仙傢棄養的寵物,我看著挺可愛的,爹應該會喜歡,就用一朵靈花和母貓換瞭一隻幼崽。”
謝危一邊給闕殷捶著肩膀,一邊訴說著自己的心酸歷程,“那貓可狡猾瞭,一開始我用靈花換的時候差點被它咬瞭一口,我發誓我會好好照顧它的,好說歹說,母貓這才不情不願的給我瞭。”
闕殷一邊摸著靈貓幼崽毛絨絨的身體,一邊慢悠悠的笑道:“你可以把它們一傢子都抓進來,我不介意替你養著。”
謝危咧嘴一笑,“就知道爹會這麼說,所以,嘿嘿……”
“喵~”
一聲貓叫聲響起,一隻白色的母貓帶著三隻小貓崽子邁著優雅的貓步從院子外走瞭進來,一路來到闕殷面前站定,沖著他撒嬌般叫瞭一聲,“喵嗚~”
闕殷失笑,“你這小崽子,小心思倒是挺多的。”
謝危笑道:“知道爹好心,定不會看它們一傢子流落在外顛沛流離,所以我就替您拯救它們瞭,您看它們也不怕您,這是緣分吶!”
闕殷心情頗好,微笑著點頭,“可以,本尊養瞭。”
白貓似乎是聽懂瞭,軟軟的沖著闕殷叫瞭一聲,走過去蹭瞭下闕殷的腿,似是在表達感謝。
旁邊角落裡還蹲著一隻白鷹,一隻花驢,一隻狐貍,一隻白貂,全都眼露嫉妒的看著那一窩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