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斂下眸子,修長的尾指抵住她的下頜,沾著藥膏的食指重新湊近。
“原來是怕疼。”
隨著胸腔裡震蕩出的輕笑,一股冰涼軟糯的觸感落在臉頰,溫雪杳下意識閉上瞭眼,
殊不知,她這樣毫無防備的舉動更是方便瞭對方將濃稠幽深的目光肆意落在她臉上。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漆黑的眸子寸寸描摹過她的眉眼,如同最溫柔的愛撫。
直到寧珩退開,他竟將鉆進溫雪杳懷裡的兔子一把撈走放在瞭自己腿上。
邊道:“好瞭。”
馬車也剛好停在溫府門口。
寧珩抬瞭抬下頜,示意溫雪杳將那盒藥膏帶走,而他自己,雙手按著兔子欲撲向溫雪杳的躁動的身體。
溫雪杳拿起藥膏,忍不住又朝寧珩腿上看瞭眼,先前寧珩就說過要將這隻兔子送予她,那時兩人關系還不像如今這般熟絡,是以她並未答應。
可再不過不久她便要嫁入寧府,到時候這兔子不也是她的麼。
所以,她先養在身邊幾日,屆時嫁入寧府後再一並帶過去,應當也無妨?
思及此,溫雪杳指瞭指寧珩腿上明顯黏她、想同她走的小兔子,“阿珩哥哥,不然今天就讓我將兔兒帶回溫府吧。”
不知為何,寧珩握著兔子的手一緊,“不行。”
見溫雪杳面露疑惑,他平靜解釋道:“今日不行,這兔子有些嬌氣,隻吃一種飼料,那飼料隻有寧國公府有。”
溫雪杳若有所思的點瞭點頭,面露惋惜,“那好吧。”
“明日。”寧珩道:“明日我命十一將飼料與兔兒一同送到你府上。”
少女展顏一笑,“好。”
歡快的身影消失在馬車中,寧珩才松開兔子放到一旁。
甫一獲得自由,純白的小兔兒就蹬著後腿幾下跳到瞭角落裡,好似寧珩是什麼瘟神一般。
好可怕!他剛才拿刀抵著它,難道今晚要吃紅燒兔肉瞭?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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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雪杳回府當夜,溫長青果然沒有回來,聽說官傢讓他先去瞭郊外軍營,命他整頓好軍中士兵才能歸傢。
溫長青回府已是三日之後的事。
雖然溫雪杳早已偷偷見過兄長,但聽他下午要回來,還是忍不住激動起來。
冬日天寒,最適宜吃一頓撥霞供。
但因為溫雪杳屬兔,又不喜食兔,所以溫府平素並沒有人會準備。
也就是溫長青回來,旁人才能沾上他的光。
溫相一聽溫雪杳下午命府中采買特意買瞭兔肉就猜到今夜是溫長青要回來。
他心裡發酸,可想到那久違的美味,又從酸變成瞭饞。
好容易等到晚上,守門的護院說大公子回來瞭,溫相著急忙慌迎出去,就隻見到慣常跟著溫長青的小廝。
對方一臉為難,溫相氣得咬牙,“那混賬一回府不來拜見我這個爹爹,又跑去哪瞭?”
“回老爺,公子他先去三小姐那兒瞭,讓我代他向您問安。”
溫相一口氣憋在胸口,險些沒喘上來。
也罷,他堂堂溫相,還能同自己的一雙兒女置氣不成?
待到用晚膳的時辰,兄妹倆才言笑晏晏的一同走進廳堂。
溫相酸溜溜地抬首看瞭眼,還要端出傢主的模樣,肅著臉讓兩人入座。
一看桌上的晚膳,溫長青就知道是溫雪杳特意準備的,除她以外,府裡無人會專門做撥霞供。
溫相雖然喜歡,但她清楚溫雪杳從不食兔肉,是以也不會在府裡吃。
熱騰騰的鍋子往上一端,爐膛內燃上木炭,不一會兒鍋中的水就沸騰起來。
新鮮的兔肉薄薄切成片,整齊碼在瓷白的盤子上,紅白相間,直教人食欲大開。
溫長青並沒有直接涮肉,而是挑瞭幾樣溫雪杳最愛吃的素菜放進去。
“兄長別光吃菜呀,這兔肉可是三姐今日特命小廚房為你采買的。”溫初雲正欲將那兔肉下鍋,卻被溫長青先一步壓住筷子。
“我妹妹的心意我自然知曉,就不牢四妹操心瞭。”一句話,便將溫初雲的殷勤堵上,“這鍋子煮瞭肉就沾瞭腥味,阿杳便不能吃瞭,還望父親體諒,最後再下兔肉。”
這話雖是朝著溫相說,可全程卻未看溫相一眼,隻一雙眼盯著鍋中的菜,見煮熟瞭第一時間便撈起來夾到溫雪杳面前的盤中。
“這菜心此時吃最嫩,再煮就老瞭。”
說完,這才抬頭看向其餘兩人,“父親與四妹快吃啊,愣著作何。”
溫相訕訕,溫初雲更是不敢多言。
一頓飯吃下來,也隻有那兄妹二人吃得笑逐顏開。另外兩人倒是如出一轍的食不知味,如同嚼蠟。
月色當空,溫長青送溫雪杳回院。
瞧他不僅沒有安置睡下的打算,好似還要出去。
溫雪杳眨瞭眨眼,“哥哥待會兒可是還要出去?”
溫長青挑瞭下眉,“寧珩同你說瞭?”
溫雪杳茫然搖瞭搖頭,關阿珩哥哥何事?
下一秒,便明白瞭。
“我約瞭寧世子吃酒。”
溫雪杳微睜大眼,沒成想當初勸寧珩莫要貪杯的措辭,如今居然一語成讖。
可以她兄長的酒量,豈是旁人能應付得來的。
溫雪杳忍不住道:“可阿珩哥哥不善飲酒......”
“阿珩哥哥?”溫長青瞇起眸子,忽而冷笑道:“寧珩那傢夥騙你如此喚他的?”
溫雪杳先是點瞭點頭,復又搖瞭搖頭,搖頭晃腦表達不清,幹脆解釋道:“是我也覺得一直叫他寧世子太過生疏,便隨著寧姐姐一同喚他阿珩哥哥瞭。”
溫長青聽後嗤瞭一聲。
寧寶珠那小丫頭何時同她兄長如此親密瞭?他倒是知道寧寶珠待寧珩十分敬重,可若是敬重不該是本本分分喚其‘兄長’麼?
思來想去,他都覺得這就是寧珩那傢夥對他妹妹設下的圈套。
然而溫雪杳與溫長青的想法顯然大相徑庭,原因無他,因為她從一開始便覺得寧珩待她隻是出於承諾與責任,並無任何旖旎色彩。
“阿杳,你還未過門,倒先護上他瞭。”溫長青勾唇,“那看來今日這頓酒,我還非吃不成瞭。”
說罷,他便大步疾風往外走,邊回頭朝溫雪杳擺瞭擺手,“你就莫要擔心瞭,回去罷。”
溫雪杳追不上,自然也隻能乖乖回去等。
這一等,就等到瞭天黑。
她和小暑提著燈籠急匆匆趕到院門外時,就見寧府的馬車還停在路邊。
溫雪杳以為溫長青還在寧府車上,是以便快步走瞭過去,馬車前寧十一不知去瞭何處,她隻得敲瞭敲車身,輕聲道:“哥哥?”
馬車內應瞭一聲,聲音有些發悶,明顯是吃醉瞭酒。
溫雪杳心下一急,使瞭個眼色給身後的小暑,讓她隨時待命接溫長青下來,自己便先撩開簾子鉆瞭進去。
待一進去,看到懶散倚在一旁的青年,霎時愣住。
“阿珩哥哥?”她還以為方才應她的是兄長。
寧珩聽到動靜,緩緩掀開眼皮,看到來人後眸色清明些許,“雪杳。”
溫雪杳點瞭點頭,問他:“阿珩哥哥,我哥哥呢?”
寧珩後知後覺,“原來方才你是在叫你哥哥。”
溫雪杳啞然,就聽對方溫吞道:“已經讓十一和他身邊的小廝抬回府瞭。”
“抬?”溫雪杳臉上露出幾分驚恐,以她哥哥的酒量,居然得靠人抬,那得喝瞭多少啊。
溫雪杳有些不放心地看向眼前懶散闔上眼皮的人,“阿珩哥哥,你還好麼?”
“不太好。”寧珩直言,話落,面色又不免白瞭幾分,“你先前同我說的果然不假,你兄長酒量的確非比尋常。”
說完,寧珩便側身過去,微微蜷縮起身子,雙眉緊皺,看起來就是一副很難受的模樣。
溫長青大張旗鼓出門尋人吃酒,還將人吃成這般模樣,溫雪杳不可能對其不管不顧。
她見寧珩垂目,指節抵在眉頭揉捏,他的皮膚本就白,不一會兒那一小片就見瞭紅。
溫雪杳嘆瞭聲,走過去半蹲下來,接過寧珩的手代替他落在他的眉心,輕輕揉動。
青年緊皺的眉漸漸舒緩,“多謝。”
溫雪杳臉一燙,“阿珩哥哥不必言謝,若非我兄長,你也不會如此。”
寧珩沒有接話,隻淡淡勾起唇角,
又揉瞭一會兒,溫雪杳指尖都有些困瞭,才問:“好些瞭麼?”
寧珩:“好些瞭。”
瞧他的模樣,倒是未見好轉,更像是為瞭不讓她擔心,才故意那麼說,溫雪杳心中更是愧疚。
不一會兒,折返回來的寧十一敲瞭敲馬車門,“世子,已經將溫公子送回去瞭。”
溫雪杳心中記掛著兄長,又囑咐瞭寧珩幾句回去後該如何解酒,便起身作別。
待人一下車,寧十一不解地探進頭,對上寧珩那雙清明的黑眸,“世子,溫小姐為何要交待你那麼多解酒的法子?”
世子明明滴酒未沾,不過是溫公子喝醉瞭,將酒水撒在瞭他身上啊......
溫雪杳一路小跑,等急匆匆趕到溫長青院子時,就聽下人說他已經睡下瞭。
她隻能交待下人去煮瞭解酒湯,又備下熱水,以防他半夜醒來後要用。
等到第二日醒來,還沒等溫雪杳拾掇妥當去見溫長青,對方倒是先一步來瞭她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