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與人同床共枕,對方還是自己的新婚夫君,溫雪杳靜默躺瞭良久,發現絲毫沒有困意。
偷偷側過臉去看,卻見枕邊人閉著眼,側臉寧靜,隱約還能聽到清淺的呼吸聲,像是睡著瞭。
意識到對方睡去,溫雪杳才敢大著膽子看著眼前人,不註地回想一整日發生的事。
一年前還險些與之退婚的人,如今卻安靜躺在自己身側。
早在兩人訂婚前,她其實就見過寧珩一面。那時她才剛及笄,參加如樂公主的壽宴,宴會上公主讓寧珩作畫一幅,一身月白長袍的男子出現在眾人視線中央。
從前隻聽聞寧國公世子的畫作千金難求,畫人最是傳神,但他從不輕易畫人。溫雪杳卻沒想到這人的模樣竟也像是從水墨丹青中走出來似的,舉手投足盡是儒雅。
當時好多人都興致盎然地看寧珩會作何反應,猜他是否會拒絕公主的提議。
溫雪杳也難免生出好奇,便隨著眾人多看瞭兩眼,就見那萬眾矚目中的男子輕松應下,在殿中現作一幅畫,連如樂公主本人都覺得意外,旁人更是驚掉瞭眼。
不過這幅畫寧珩最後並沒有送給如樂公主,也沒有示予眾人看,而是當場帶走瞭。
後來,便是官傢興起,突然賜婚。
溫雪杳正盯著那張側臉出神,就聽靜悄悄的四周突然響起一道微啞的男音。
“睡不著?”
一瞬間,溫雪杳連呼吸都輕瞭,“你......你怎麼醒瞭,是不是我打擾到你瞭?”
話落,身邊人突然翻瞭下身。
寂靜的空氣中響起衣料摩擦被褥的簌簌聲響。
鼻尖被突然抬起的手指捏瞭下,上面還帶著被子裡的餘溫,暖烘烘的。
“阿杳一動不動能拿什麼擾到我,莫不是你的夫君是如此霸道的人,連夫人呼吸都不讓瞭?”
溫雪杳呼吸一滯,她方才的確因為緊張連翻身都不敢,僵硬地躺在床上,也隻剩下進氣長出氣短的呼吸聲瞭。
她聽出寧珩的調笑,心裡反倒沒先前那麼緊張,淤積在胸口的氣長出一口,連她也被自己草木皆兵的行為逗笑。
帷幔遮擋月光,令人眼前的視線模糊,寧珩依稀看到少女嘴邊翹起的弧度旁凹陷一塊小小的梨渦。
他沒忍住,伸手捏著那快軟肉輕扯一下,坦白道:“其實我也未曾睡著。”
溫雪杳睜圓眸子,可她方才分明聽到他呼吸綿長,還以為是睡著瞭......
似是洞察她心中所想,寧珩笑道:“若不裝睡,我怕你更緊張。不過我沒想到你會一直盯著我看,再假裝下去,我怕是也要被傳染得緊張瞭。”
溫雪杳的臉微微發熱。
黑暗中,青年的眸子漆黑而明亮,像是風雲漸湧,平靜後凝聚著密雨,積蓄瞭千言萬語。
良久,隻見他忽而伸手覆在溫雪杳的眼皮上,緩聲道:“睡吧。”
溫雪杳閉上眼的同時,一雙手穩穩將她擁緊,兩人中間的空隙瞬間被擠走,連冬日裡冰冷的寒氣都一同驅散。
“不過,阿杳連睡覺都綁著這個,會不會不太舒服?”
溫熱的呼吸旖旎流淌,纏繞在溫雪杳的耳邊,猶如交頸時耳鬢廝磨。
溫雪杳意識到他說的什麼後,瞬間一僵。今日穿喜服為瞭體態好看,路姨母特意讓丫環在她裡衣裡頭緊緊纏瞭一圈絹佈。
她一開始沒有機會脫下,後來又成瞭不好意思當著寧珩的面脫掉,以至於便一直纏著躺倒現在。
溫雪杳:“......”
“要不要解掉?”寧珩說:“我背過身去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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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最初的緊張太過消磨精神,這一覺溫雪杳意外地睡的極沉。
明亮的陽光照進來,連床邊的帷幔都遮擋不住。
溫雪杳瞧著那刺眼的陽光,心底一晃暗道一聲糟糕,正準備翻身下地出聲去喚小暑,就發現身側人竟比她睡得還沉,起得還遲!
溫雪杳足足愣瞭數息,才從震驚中緩過神來。
她以為像寧珩那樣行事妥當、禮數周全的人,定是聞雞而起,未曾想......瞧著比她還貪睡?
這樣的認識與強烈的反差讓溫雪杳唇角不覺翹起,她垂眸看著身邊人,此刻熟睡中,矜貴沉穩的氣質收斂,倒顯出一股與他平日完全不相同的......乖巧。
這個詞甫一出現在腦海,連溫雪杳本人都忍不住笑。
安靜可人的睡顏實在不忍打擾,無奈窗外已是日頭高照,就算是沒有公婆要拜見,成親第一日夫妻二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傳出去也是要惹人發笑的。
溫雪杳不敢再縱著寧珩懶睡,雖萬般不忍心,還是小聲喚道:“阿珩哥哥,不早瞭。”
枕上男子皺瞭下眉,聽到動靜也未睜眼,而是長臂一伸,將發出動靜的人一把撈進懷裡。
他的臂膀環繞得緊,在溫雪杳肩頭繞瞭一圈,一隻溫熱的大掌落在她微啟的唇上。
他竟...捂住瞭她的嘴!
寧珩的反應讓人始料不及,然此刻躺在他懷裡,細想也並非不見端倪。
一直到這個時辰都沒有下人進來叫醒,想必是寧珩日常晚起慣瞭,也沒有人敢來打擾,於是才一直這樣的靜!
思緒間,溫雪杳覺得打從今日起她對寧珩的認識又多瞭一層。
溫雪杳扭著身子掙紮瞭下,沒看到身後人皺起眉頭。
“阿杳,別動。”
滾燙的氣息噴灑在後脖頸,熱流迅速傳遍全身,原來他已經清醒瞭!
“阿珩哥哥,不能睡瞭。”
寧珩側瞭下身,摟著人的腰肢將人押進懷裡,“無妨,府上也沒有公婆需你敬茶,再睡會兒也無人置喙。”
“不行。”溫雪杳有些難以置信這樣的話竟是從寧珩口中說出的,“傳出去會惹人笑話的。”
她說完,身後人默瞭默,良久後聽聞一道不太情願的嘆息聲。
那呼吸激得她發癢,不覺又輕輕扭瞭下身子。緊接著,腰肢被滾燙的大掌按住,而後傳來吸氣聲:“阿杳乖,莫要再亂動瞭。”
溫雪杳一開始還沒明白他說這話是為什麼,直到頸間的癢意散去,她的註意力下移,才察覺另一件事。
意識到身後人突如其來的反應是為何後,她整截腰肢連著雙腿都僵住瞭。臉更是燙得厲害,都不必看,一定是紅得似海棠花一般艷。
身後傳來一聲悶笑,緊接著青年的腦袋貼近,緩緩碰瞭碰她的,“嚇到瞭?”
溫雪杳支支吾吾說:“沒...沒有。”可那顫抖的聲線卻不像在說實話。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羞得慌亂闔上眼。
寧珩的指尖抵在她的下頜上,將她的臉扭轉過來對向自己,盡量擯棄晨起後的旖旎情緒,認真同她解釋:“阿杳,這是男子晨起後的正常反應......”
“我無法控制它,此時告訴你也是希望你莫要害怕,明白麼?”
溫雪杳顫抖著眼睫,緩緩點頭,眼神垂著根本不敢看他。
安靜的屋子裡,一時間隻有兩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地交錯響起,本來不染旖.旎與情谷欠色彩的空間,反倒因久久的靜謐而氤氳出別樣的氛圍。
寧珩微垂著眸,漆黑的眼底忽明忽暗,喉嚨一癢,他突然有些忍不住,撈起懷中人的腰肢,俯身將唇印在她光潔的額頭上。
懷中人一顫,在他的唇幾欲下移前,強忍著問道:“阿杳,還記不記得昨日我同你說的話?”
此刻的溫雪杳還在方才落在額上的輕吻以及旖.旎的氣氛中茫然發愣,聽到這話,腦袋根本無法運轉,更別說從昨夜兩人說的那許多話中挑出對方所指的那句。
太難瞭。
溫雪杳險些哭出來。
“哪一句......”
“學著適應我,接納我。”寧珩溫聲回她,試圖喚醒她的記憶。
溫雪杳這下想起來瞭,昨夜寧珩的確這麼說過。
“所以現在,阿杳準備好瞭麼?”
“什麼?”溫雪杳不懂他的所指,抬起的睫毛顫抖。
“我要吻你瞭。”
溫雪杳的視線停住,小聲提醒道:“可你方才不是已經親......親過瞭麼?”
寧珩悶笑,“不是方才那般。”
他的視線下移,明目張膽的落在她淡粉色的唇上,“是現在這般。”
音落,溫雪杳的呼吸驟停。
她的後腦被人捧住,落在唇上的吻極輕極柔,帶著一聲淺淺的嘆喂,輾轉揉開。
就在溫雪杳在柔軟中漸漸迷失,肩膀一軟、心隨之放松時,那道吻突然變得用力。
像是找準時機,隻待她適應松懈的這一刻,貝齒被撬開、柔軟的舌尖被人掠奪含住,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滾燙的手緩緩托起她的下頜迫使她被動仰頭配合。
溫雪杳輕輕“唔”瞭聲,長時間仰著的脖頸逐漸發酸,青年像是有所覺,大掌又落在他的頸後,稍稍支撐著便又繼續這個吻。
直到胸腔裡的氣息都變得稀薄,溫雪杳無力地推著眼前人的肩胛,對方才終於放過她的嘴唇。
無措與羞澀交織的眸子被水霧包裹,看得寧珩心尖一癢,又俯身在她嫣紅的唇上輕輕咬瞭口才作罷。
寧珩捏瞭捏他後頸的軟肉,含笑道:“現在懂瞭麼?”
兩世從未有過的感覺讓溫雪杳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隻聽著胸腔裡心臟的跳動逐漸劇烈,一發不可收拾。
寧珩第一次吻人,瞧著那張動人的小臉,也逐漸有些食髓知味。是以又不覺按著人在床上糾纏瞭一會兒,才將人暫時放過。
小暑聽到裡頭的傳水聲,同幾個丫環一同進屋時,溫雪杳的唇已是紅腫的不能再看。
她端坐在銅鏡前看著鏡子裡的人,這時才第一次慶幸好在今日不用侍奉長輩,否則她簡直是要羞死瞭。
明天回溫府,可斷然不能讓寧珩再胡來!
小暑絞瞭帕子遞給溫雪杳凈面,目光也幾次落在她的唇上,小丫頭薄薄的面皮同樣滲出紅暈。
礙著姑爺就在一旁,一向放肆的小丫頭也難得不敢多看,隻羞紅瞭臉,待溫雪杳洗漱穿好衣服後,忙逃也似地跑出屋,不知躲到何處平復心情去瞭。
新婚後三日寧珩都休沐不用去皇城司,中午兩人同寧寶珠用瞭午膳,整頓飯她都被小姑子三不五時地偷看打量,滿桌子的山珍海味,溫雪杳竟是連味道都沒有嘗出有幾種。
險些走神夾瞭一筷子平素從不吃的蔥絲送進嘴,還是一旁的寧珩忍俊不禁地提醒瞭她。
回想起當時的場面,溫雪杳簡直恨不得將頭鉆進地縫兒裡。
她曾想過的相敬如賓、平淡的如水的日子,可不像如今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