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嘉帝欣慰的點頭,準許瞭他的要求。
陸容洛來到比試場地,他對面坐的是段非景,段非景的琴藝他有所耳聞,是他今日最大的對手。
其他人他根本不放在眼裡。
他之前已經研究過段非景的琴技,他有信心,今日定能贏過他。
陸容洛抬手撫過琴面,眼裡掠過一絲傲然自得之色。
陸容淮拿下一座城又如何,等他贏瞭,會從六國身上狠狠地撕下一塊肉。
他左眼餘光瞥見一人從容落座,陸容洛側頭看去,聶思然笑瞇瞇的朝他點頭。
陸容洛瞳孔微微張大。
他手指蜷起,勾住琴弦,琴弦發出一聲短促的音。
“聶公子也參加比試?”
聶思然點頭,隨口就道:“在下琴藝不精,就是來玩玩。”
陸容洛不動聲色的松瞭口氣。
但他心裡又沒有真的全部放松。
聶思然的名氣太大,哪怕他這些年一直在各地遊學,很少回鄴京,也不妨礙他的才氣和名聲傳入鄴京。
“比試開始。”太監揚聲宣佈。
輪到陸容洛時,他彈奏起自己精心準備的一首古曲,有一定的技巧和難度,琴調悠揚,時而如深谷洪流激蕩,時而如晨間曉風清徐。
一曲畢,周圍響起瞭熱烈掌聲。
“叮”地一聲,一道短促的鳴音響起,將大傢的視線拉過去。
聶思然手指在琴弦上飛舞,簡單的動作被他做的行雲流水般流暢好看,一時間眾人直接看呆瞭。
琴音先是上揚高亢,隨後又平滑轉入靡靡,好似情人間的細語呢喃,每一個音符裡都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纏綿,聽得人神思悱惻,心晃漣漪。
這是一首普通的民間曲子,聶思然手法奇特,琴藝獨絕,硬生生將普通樂曲彈出瞭高雅之意。
最終,聶思然獲得瞭頭名。
他迎著眾人的誇贊回到自己的席座,陸容深跑過來,笑得打跌。
“三哥你看二哥的表情哈哈哈,聶公子贏瞭比試,他快氣死瞭哈哈哈。”
陸容淮薄唇揚起,“你笑得太大聲瞭,皇後在看你。”
“!!”陸容深立馬捂著嘴,團成一團躲在陸容淮身後。
楚沅看向聶思然,贊嘆道:“聶公子的琴藝真好,許久沒有聽過這樣好聽的琴音,當真是悅耳至極。”
聶思然:“我阿爹的琴藝更好,等他們遊歷歸來,邀請王妃來府上聽琴。”
楚沅眉眼彎彎的笑,“好啊。”
聶思然見他對琴感興趣,溫柔說道:“黎王妃若是想學琴,日後可以來找我,我教你。”
陸容淮:“你當本王是死人?輪得到你教嗎?”
聶思然好笑的看向他,“王爺會嗎?”
陸容淮沒骨頭似的歪靠在楚沅身上,黑眸閃動危險的光芒,“本王可以聘請最好的樂師教阿沅。”
楚沅目光中隱含期待,“真的嗎?”
陸容淮一頓,低頭,“阿沅真的想學琴?”
楚沅點頭,垂下長長的眼睫,“臣的母後彈琴很好聽,隻是臣小時候頑皮,不願意學,後來再想學,也學不瞭瞭。”
陸容淮抱住他,大掌在他後脊輕撫,心疼無比的說道:“沒事,阿沅以後想學什麼都可以告訴我。”
兩人說話之際,第三項棋藝比賽正在開展,太子依舊參加,聶思然見狀,又慢悠悠的起身,扇著扇子過去瞭。
楚沅:“王爺不是說,聶公子不喜歡參加這類比試嗎?”
他怎麼瞧著,聶公子比賽還挺積極的。
陸容淮微瞇瞭一下雙目,“誰知道他怎麼想的,可能是閑得慌。”
棋藝比試結果毫不意外,聶思然再度拿瞭第一。
太子的臉黑成瞭炭。
“哈哈哈哈哈哈!”
陸容深這回笑得捂住肚子在團席上打滾,結果滾著滾著,撞到瞭一個人。
“呃?”他仰起腦袋向上看,對上瞭一雙冰藍色的眼眸。
陸容深呆住。
白清俞低頭去看陸容深,半晌,她溫聲開口,“八殿下,臣女有點事,想與你單獨聊聊。”
陸容深臉紅起來,他立馬從團席上爬起來,慌亂的整理瞭兩下自己的衣服,磕磕巴巴的說道:“好、好啊,去哪聊?”
白清俞朝陸容淮點頭,隨後帶走瞭陸容深。
楚沅註視兩人遠去,他的小指被人捏住,從指尖一路往上揉,酥酥麻麻的,他忍不住縮瞭縮指尖,耳邊傳來陸容淮低沉的笑聲。
“擔心小八?”
“嗯。”
“沒事,白清俞有分寸。”
陸容淮說罷,示意他看另一邊。
“畫藝比試要開始瞭,阿沅去試試?”
楚沅抬眸,“王爺想讓臣去?”
“嗯,我想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的阿沅是多麼的優秀。”
“還有,阿沅若是贏瞭,等萬朝會結束,我帶阿沅離開鄴京,咱們去遊山玩水。”
他湊到楚沅耳邊,朝他耳蝸裡吹瞭一下,熱氣裹著癢意朝他襲來,楚沅半邊身子直接麻掉。
他揉瞭下耳朵,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陸容淮剛才說瞭什麼。
“王爺要帶我出去?”
“嗯,所以阿沅要好好表現。”他起身,將楚沅從席座上拉起來,牽著他前往畫藝比試的場地。
一路走過去,桃花和梨花被風吹動,漫天花雨吹拂,兩人的墨發和肩頭都落瞭好些粉白花瓣。
二人相貌不凡,一個仙姿玉立,一個冷雋挺拔,今日都穿著堇色華服,就如同畫中走出的仙人一般,晃眼至極。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發出一聲驚嘆,於是越來越多的人明目張膽的看向他們。
蘇如鶴隱在人群裡,他獨自走到一處畫板前,拿起筆,對著陸容淮和楚沅並肩而立的身影畫瞭起來。
陸容淮將楚沅送到場地,勾瞭勾他的小指,“阿沅不要忘瞭我們的約定哦。”
“比賽開始。”
聶思然走到聶儔溫身邊,拉過椅子坐下,“祖父。”
聶儔溫是此次畫藝主考官,他坐在那邊閉眸休息,聽見聶思然的聲音,也沒有睜開眼。
“出夠風頭瞭?”
聶思然輕聲笑道:“嗯,出夠瞭。”
“哼,別以為老夫看不出你在故意針對太子。”
聶思然誇他,“祖父睿智,思然也沒打算瞞過您。”
聶儔溫眼皮掀開一條縫,望向場中正在凝神作畫的楚沅,“你是為瞭給楚沅那孩子報仇吧,做的太明顯瞭,太子和皇後又不是傻子。”
聶思然淡定說道:“是啊,所以孫兒這不是來找您瞭麼。”
“老夫才不會給你收拾爛攤子,自己惹的禍自己解決。”聶儔溫毫不留情。
聶思然老神在在的打開折扇,“祖父在孫兒上場時不阻止,不是默認瞭孫兒的做法麼,咱們可是系在一條繩上的螞蚱啊。”
聶儔溫頭疼,開始伸手攆他,“萬朝會結束瞭趕緊滾蛋,別留在京城裡氣老夫,老夫一個人還樂得清閑。”
聶思然目的達成,看瞭眼場中的楚沅,樂悠悠的回到自己的席位。
聶儔溫坐瞭半個時辰,巡考官將畫作都收上來,擺在五位評師的面前。
聶儔溫坐在最後,他是最終欽點名次的主考官,待前面四人審閱完畢,將三幅最好的畫作呈到他面前。
“聶相,這三幅是畫的最好的,請您過目。”
聶儔溫打開第一幅畫,遠山高澗下松鶴,清風孤影伴黃昏,一副絕佳的松鶴圖。
“行雲流水,惟妙惟肖。”
他又打開第二幅,畫上樓閣殿宇林立,遠近錯落。
“筆法精妙,形神兼備。”
第三幅,卷軸鋪開,聶儔溫低頭看去,良久,不言一語。
“聶相,可是有何問題?”
聶儔溫搖頭,他伸手撫上畫,雙眸神采發亮的盯著畫作,說話聲音猶如洪鐘,透著慷慨沉著的豪氣。
“心有乾坤,造化無聲。”
“好,好,好。”他連用三個好字表達瞭自己內心的喜悅和誇贊。
“此畫乃當之無愧的第一。”
眾人被聶儔溫的評價勾的心癢好奇,他們探身上前,想要一睹這副畫作。
隻見畫紙上一半的海市蜃樓勾勒出紙醉金迷的幻境,一半的斷壁殘垣刻畫瞭餓殍遍野的慘象,將兩方天地置於一張畫紙,過渡的極其巧妙自然,矛盾又和諧地遙遙相應。
“這是人間,這也是人間。”一位年近古稀的老儒指著畫上的兩幅場景,看著看著竟然濕瞭眼眶。
他顫抖著手抬起袖子去擦眼淚,旁邊的人也是一臉觸動。
“這畫是誰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