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多餘雙手環住陸容淮的脖頸,他眨巴著大眼睛,見楚沅白著臉躺在那裡不動,墨發散亂,衣袖上還有血跡,小傢夥癟瞭癟嘴,眼裡瞬間溢出水色。
“嗚~爹爹~”
陸多餘小聲抽泣起來,陸容淮抬手摸瞭摸他的腦袋,語氣柔和,“沒事,爹爹隻是睡著瞭,別哭。”
陸多餘眼眶泛紅,豆大的淚珠還掛在臉上,伸出小手指著楚沅的衣袖,委委屈屈的開口,“血……”
他爹爹的衣服上有血跡,小傢夥心裡害怕。
眾人都默瞭一瞬。
誰也沒想到,這麼小的孩子已經知道血是何物。
陸容淮輕嘆一聲,伸手撫去陸多餘臉上的淚水,“那是不小心沾上的,爹爹沒有受傷。”
江倪也在這個時候放下手,看向陸容淮,“悲傷過度造成的心脈淤堵,沒事,我去開點藥,喝完讓他好好睡一覺。”
陸容淮頷首。
“樂書,你去端盆熱水來。”
“王爺待會給阿沅換身衣裳,都汗濕瞭。”江倪說著,伸手去拿楚沅手裡的紅燭,想拿過來放到邊上。
但楚沅不肯松手,死死地握著紅燭
“我來吧。”陸容淮輕聲道。
“好,那我們先出去瞭。”
江倪走時想將陸多餘抱出去,但陸多餘緊緊摟著陸容淮的脖子不放,眼巴巴的看著楚沅,臉上淚痕未幹。
“好,那小魚留在這裡陪爹爹。”江倪慈愛的摸瞭摸小傢夥的腦袋。
樂書將楚沅的衣物備好,放在一旁的案幾上。
等人都離去,陸容淮將他放下,陸多餘落地後噠噠的小跑過去,他踮起腳,伸出小胳膊抓住楚沅的兩根手指,牢牢地拽在自己手裡。
陸容淮正在挽袖,低頭瞧見他的動作,薄唇揚瞭揚,彎腰將小傢夥抱起來,又輕輕的放到床裡側。
“照顧好爹爹。”
“嗯!”小傢夥乖乖的窩在楚沅身邊,還抬起小腦袋在楚沅臉上親瞭一口,學著楚沅哄睡他時的動作,抬手輕輕拍著楚沅的肩膀。
楚沅醒來時,視野茫茫,不知自己身處何間。
“醒瞭?”身旁傳來沉悅的嗓音,帶著些微啞意。
楚沅慢慢轉動腦袋,看向躺在他身側的陸容淮。
陸容淮支著手臂,眼神清明,就好像看瞭他很久。
他抬手,輕輕拂去楚沅頰邊的發絲,“餓不餓?”
楚沅搖頭。
陸容淮坐起身,端起矮幾上的溫水,接著將他扶起來,將杯子遞到他唇邊。
“先喝點水。”
楚沅就著他的手喝水,一連喝瞭兩盞,發幹的喉嚨得到滋潤。
“現在幾時瞭?”他說著,低頭發現自己手裡還拿著那支紅燭。
“戌時一刻。”陸容淮將夜明珠的燈罩取下,柔和的光芒瞬間又亮瞭許多。
他竟睡瞭六個多時辰。
楚沅看向床裡側的陸多餘,小傢夥睡的正香,手裡還緊緊抓著他的衣袖。
“讓樂書和弦雨進來守著小魚,我想去找族長和爹爹。”
“好,我讓弦霜過去說一聲。”
兩人收拾好,輕手輕腳的出瞭寢殿。
陸容淮牽著他往前走,月色綢緞似的披灑人間,腳下的青石路平添幾分冷質。
“大哥還好嗎?”楚沅抱著紅燭,仰頭問道。
“嗯,暗衛在身邊保護,柳明月根本傷不瞭他。”
“王爺的人損失瞭多少?”
陸容淮聽到這裡,喉間溢出輕笑,難得愉悅,“不費一兵一卒。”
“啊?”楚沅驚訝的嘴唇微張。
“你那個好皇兄怕死,親自打開瞭宮門迎我入城。”
楚沅好半晌沒說出話來。
他雖知楚漳貪生怕死,卻不想他志節全無,惜命到瞭這個地步。
“可惜柳明月籌劃多日,碰見這麼個豬隊友,全盤皆輸。”
兩人閑聊著,來到淑明殿。
江族長和聶徐行他們收到消息,備好茶水等候在此。
整個楚皇宮的太監丫鬟都已被遣送出宮,宮妃被關在一處,偌大皇宮變得安靜無比。
“阿沅,可好些瞭?”江倪站在殿階上,他向前迎瞭兩步,握住楚沅的手。
“嗯,已無大礙,阿爹不必擔憂。”楚沅淺淺笑開。
“那就好,快進來坐。”
待眾人落座後,江族長問道:“阿沅深夜找我們,是有什麼事情嗎?”
楚沅抬眸,視線徐徐地看過去,將江族長、聶徐行和江倪的神色盡收眼底。
他什麼都沒說,隻將那盞燭臺小心地放到桌上。
“這是族裡那支紅燭?”江倪探頭仔細瞧瞭半天,不確定的看向江族長。
江族長擰眉看著蠟燭,忽而一搖頭,“不是,此蠟燭並非我族中之物。”
“那這是?”
“這是楚顥川研制的。”楚沅的話讓眾人愣住。
聶徐行:“楚國主難道掌握瞭紅燭的秘方?”
江倪:“族長說過,那座島已經沉入海底,世間再無人能研制出此等特殊的紅燭。”
江族長細心獨到,他忽而說道:“觀這蠟燭色澤,前端與後端似乎不太一樣。”
楚沅沒有說話,他指尖顫瞭顫,努力深呼吸後,抬手撫上蠟燭的燭身。
陸容淮抬手握住他的手,阻止他進一步動作。
男人深眉微凝,眸底憂色分明,“真的沒事?”
楚沅知道,他是怕自己難受。
“不要緊的。”
然後,在眾人的註視下,他用手輕輕在燭身上一抹,接著拔出燭臺,沒瞭那根銅針的穿引,蠟燭頓時斷成兩截,滾落在桌面上。
楚沅:“先前聽王爺說,江氏的紅燭世間僅有一支,供奉在江氏宗祠,但陸國和楚國,都出現瞭紅燭。”
眾人點頭,這也是他們大惑不解的地方。
江族長拿起兩截長短不一的蠟燭,依次聞瞭聞,隨即皺眉,“這截短的香味濃鬱,跟族裡的蠟燭一樣,至於這截長的,貌似就是普通蠟燭?”
楚沅低眸,“母後曾與我說過,他當初離開江氏時,心中不舍,偷偷去祠堂割下寸長的蠟燭帶走。”
江族長一怔。
聶徐行瞬間反應過來,“所以,楚國主和先皇手裡的紅燭,都是從那截紅燭上切割下來的?”
楚沅握緊手指,“紅燭落入楚顥川手裡,他為瞭討好先帝,割下一半紅燭拼湊到普通蠟燭上,魚目混珠。”
江倪冷冷嘲諷,“世人皆言紅燭長生,此等‘異寶’,他還真是舍得。”
“因為在他心中,已經找到能夠代替紅燭的寶物。”楚沅低垂的眼睫刮起瞭漣漪,風雨欲來的壓抑。
“什麼寶物?”
楚沅的眼睛一點一點變紅,蓄滿瞭清淚,他看著另外一截紅燭,張口之際,嗓音崩啞,眼淚轟然墜落。
“用……母後的骨和血,熬制出的血燭。”
作者有話說:
陸狗(霸總發言):下章回國,屬於我的,統統都要拿回來!
感謝在2023-06-0222:41:36~2023-06-0422:21: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若汐1瓶;
非常感謝大傢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62章
‘轟隆’一聲。
平靜的夜空響起炸雷,紅燭跌落在桌上,滾瞭好幾滾。
聽完楚沅敘說完前因後果,當年楚皇後離世的真相竟是如此殘忍可怕,在場之人,仿若被雷驚瞭身,劈瞭魂,一個個神色愕然,說不出話。
陸容淮緊緊握住楚沅的手,動作溫柔憐惜的擦去楚沅臉上的淚,心裡又驚又怒,不由切齒想到,還是讓楚老狗死的太輕松瞭,若是落他手上,定叫他求死不能,挫骨揚灰。
江倪亦哭成瞭淚人。
江族長老淚縱橫,他顫著手,將紅燭小心的捧起,開口時聲音蒼老沙啞,“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當初小幽要離開時,我沒有攔住他。”
“族長,這不怪您,”江倪嗓子也哭啞瞭,“小幽他所遇非人,這是我們誰也不願意看到的,怪就怪楚灝川是個豬狗不如的畜生!”
若非阿沅親口訴說,親眼所見,他簡直不敢想象楚顥川能喪心病狂到那般地步,像是走到窮途末路的賭徒,心黑手毒,拿妻子的命去換一個虛無縹緲的結局。
江倪淚眼朦朧的去看楚沅,那個時候他才九歲吧,眼睜睜的看著江幽被割喉放血,鮮血被拿去熔制蠟燭,這孩子心裡該有多痛苦害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