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所有人註視的那一瞬間,時南絮是無比後悔的。
但凡知道自己旁邊坐著的是洛菲斯，知道喬臨棋點名會點到他，她都不會選擇坐這個位置。
現在同學們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弄得她頓時如坐針氈。
時南絮感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過這樣令人頭皮發麻的場面瞭。
一時間她甚至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但她知道自己要是再不把洛菲斯叫起來,會更加尷尬。
最後，時南絮隻是默默地將口中的營養液咽瞭下去,然後藏起瞭袋子,空出一隻手去拉瞭一下洛菲斯的外套衣擺。
金發碧眼的少年感受到瞭衣服上的拉扯動作,卻隻是換瞭一下動作，從埋頭苦睡的姿勢變成瞭露出半張臉。
仍舊繼續趴在自動化桌面上呼呼大睡。
時南絮藏在桌面下的手更加用力地拉扯住瞭洛菲斯的衣角。
這下總算是起瞭點作用。
但是更加炸裂的情況出現瞭。
洛菲斯沒睡醒的時候可能是會習慣性地無意識撒嬌,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學來的。
柔軟的金發亂糟糟的洛菲斯發出瞭一聲不滿的輕哼,像是一隻慵懶的波斯貓，睡覺陣地從桌面上轉移到瞭時南絮的雙腿上。
把時南絮的腿當成瞭枕頭。
時南絮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推開他的腦袋，卻不知該從何下手。
她總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把洛菲斯掀起丟到地上去吧。
一雙手放在瞭洛菲斯的頭上。
洛菲斯感受到時南絮身上的若有若無的氣息，睜開瞭眼睛,湖藍色的雙眸還蒙著層水汽。
睡眼惺忪的洛菲斯像是還沒有意識到此刻的情況有多炸裂,像隻貓似的，在時南絮的手心蹭瞭蹭,把一頭本來就亂糟糟的金發更是蹭得凌亂不堪。
同學們的眼神都變得有些驚恐瞭。
看著時南絮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變得同情萬分。
誰不知道趴在她腿上撒嬌的洛菲斯，在污染區前線戰場上是一個多麼恐怖的存在。
在戰場上完全就是一個殺紅瞭眼的小瘋子。
喬臨棋雪色的長睫垂下,收回的目光落在瞭眼前的名冊上，淡聲再重復瞭一遍,“巴倫塔哨兵常列戰鬥系109,洛菲斯，來瞭嗎？”
洛菲斯這才像是清醒過來瞭，在同學們震驚的目光中懶洋洋地伸瞭一個懶腰,拖長瞭聲音答道：“喬老師，到。”
喬臨棋這才繼續點下一個同學的名字，但神色冰冷，不太好看。
點到時南絮的名字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喬臨棋好像停頓瞭一下才繼續念道：“治療型向導分化系編號002，時南絮，到瞭嗎？”
時南絮瞬間坐直瞭身形，脆聲回答，“老師，到瞭！”
喬臨棋的語速很快，迅速地點完瞭所有名字，出乎時南絮的意料，出勤率是百分百。
也就是說沒有任何一名學生曠課。
上著課的時候，對無聊乏味的課程內容提不起絲毫興趣的洛菲斯將註意力轉移到瞭自己身邊正襟危坐的少女身上。
她已經成功分化成瞭一名向導，穿著藍白色的向導制服裙裝。
平時披散在肩頭的烏黑長發紮成瞭個單馬尾，整個人顯得幹凈利落很多。
理論課教室裡的擴音系統回蕩著喬臨棋清潤的嗓音。
“des系列的人體外骨骼由四大系統組成，液壓承載系統、人機智能轉換系統、高傳感系統和動力系統”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全息投影儀器面對所有學生全方位地展示瞭一遍des的人體外骨骼結構。
時南絮連忙在光屏上錄入瞭這套人體外骨骼結構。
喬臨棋的講解，要比星網上的資料詳細很多。
畢竟這些屬於星聯軍隊方面的內部知識。
就在時南絮專註地聽課的時候，洛菲斯突然握住瞭時南絮的右手，掌心松開緊握，兩個人的手以十指相扣的方式緊緊地握在瞭一起。
時南絮睜大瞭雙眼，側頭去看洛菲斯想幹什麼。
卻見洛菲斯靠近瞭她幾分，用近乎撒嬌的語調和時南絮說：“我有點聽不懂這個課程，時同學課後能幫我補課嗎？”
教室裡坐的全都是人，但洛菲斯卻敢那麼大膽地握住時南絮的手，做出這樣親昵的姿態，指腹還摩挲著時南絮白皙柔軟的手腕內側。
大概是手感不錯，洛菲斯又捏瞭捏她的指尖。
時南絮一時間有點捉摸不透洛菲斯這傢夥是想要做什麼。
至於他說什麼聽不懂課程這種鬼話，時南絮是完全不信的。
因為洛菲斯在污染區前線戰場執行過那麼多次任務，作為戰鬥主力的哨兵，肯定使用過人體外骨骼這種科技武器。
要說瞭解，洛菲斯絕對比在場的大多數同學還要瞭解。
實踐出真知，是最簡單的道理。
更何況是戰鬥經驗這種更加寶貴的東西。
洛菲斯的手可能是常年握電磁炮的緣故，食指的指腹有些粗糙，摩挲過時南絮手腕內側的時候有點酥酥麻麻的癢。
時南絮試探性地抽瞭抽手。
分毫未動。
她放棄瞭，由著洛菲斯像是在把玩什麼新奇的玩具似的在自己的手上捏來捏去。
雖說自己確實要按照劇情綱要扮演好他的冤大頭金主，但是除卻星網上，在現實中，時南絮其實不是很願意和洛菲斯接觸。
但很顯然，要是不答應他的話，以宋梓對他的性格描述，洛菲斯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於是時南絮心底嘆瞭口氣，秉承著打工人的信念，在洛菲斯興奮期待的目光中點瞭點頭。
洛菲斯眉眼彎彎地笑著對時南絮說：“下課後，絮絮和我去一個地方吧。”
他眨瞭眨眼，像是什麼都不懂似的，“那個地方很漂亮。”
沒有詢問她，而是一種更加曖昧的邀請。
時南絮如果再熟悉點巴倫塔針對哨兵向導制定的規則，就會知道洛菲斯這樣的行為，足夠自己把他送進巴倫塔的監獄去瞭。
一個戰場老手的常列高等哨兵，在沒有向導的情況下，對一個剛分化覺醒沒多久的治療型向導發出這樣的邀請，無異於想要違規結合。
哨兵的五感銳利。
喬臨棋敏銳地感知到瞭洛菲斯和時南絮兩人之間的小動作。
站在講臺前的喬臨棋光是站著，就有一種近乎蒼白透明的清冷質感。
他掀起眼簾，直直地對上瞭洛菲斯笑意不達眼底的視線。
喬臨棋能夠感受到，洛菲斯這個好鬥的傢夥對自己的挑釁——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逗弄他的學生。
“常列哨兵洛菲斯，來回答這個問題。”
說著，喬臨棋指向瞭投影上的外骨骼的一個結構，“液壓系統采用的是什麼理論技術，能夠對外骨骼機甲產生什麼作用？”
被點到瞭的洛菲斯慢吞吞地站起身，笑著回答瞭喬臨棋的問題，“流體壓力學，能夠產生強大的助推力和承載力。”
“老師，des系列的外骨骼，在污染區前線都是淘汰好幾年的老古董瞭。”
兩者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時南絮默默地低下瞭頭，是她的錯覺嗎？
總感覺洛菲斯在借助外骨骼機甲罵喬臨棋是個老古董。
因為時南絮知道喬臨棋來自那個古老的九牧聯合城，一個文化出名的城區。
可惜毀滅在瞭污染區戰爭中。
喬臨棋和洛菲斯的目光交匯，就像是銳利的精神力相撞，擦出瞭激烈的火花。
喬臨棋收回目光，不冷不熱地回應瞭洛菲斯的老古董言論，“科技產品的發展歷史永遠有學習的價值，認知理論不是那麼淺薄的東西。”
下課後，洛菲斯拉著時南絮的手帶著她走到瞭一個很隱秘的場館裡。
喬臨棋看著消失在長廊的兩人的身影，眸光微凝。
這個場館的主體結構是強化過的透明材料。
細碎斑駁的陽光帶著樹影灑在透明場館裡，生出一種剔透的質感。
四下很安靜，連個人都沒有。
時南絮被洛菲斯帶著坐瞭下來。
洛菲斯仰躺著，柔軟的金發沐浴著太陽的光澤，很是耀眼。
坐著的時南絮側首看向瞭洛菲斯，輕聲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曬著太陽的少年就像是一隻懶洋洋的貓，“啊這是屬於我的靜音室。”
時南絮微微愣瞭一下。
靜音室是為精神屏障不穩定的哨兵準備的。
當然，在特殊情況下，物理結合和精神結合也會在靜音室裡發生。
“洛菲斯也會陷入狂化或者神遊狀態嗎？”時南絮斟酌著詞句，輕聲問洛菲斯。
洛菲斯沒有直接回答時南絮的疑惑，而是坐起身來，從口袋裡摸出來一顆糖。
剝開瞭七彩的玻璃紙，露出瞭一顆淡粉色的水果糖。
時南絮坐得離他有一點距離，但也能聞到濃鬱的果香。
洛菲斯將糖果送到瞭時南絮的唇邊，眉眼帶笑地哄她吃糖。
“吃嗎？”
東西都送到瞭她嘴邊，然後問她吃嗎？
時南絮啟唇，含住瞭洛菲斯送過來的水果糖。
熟悉的白桃味在唇齒間彌漫開來。
不知道洛菲斯這個花蝴蝶少年是不是故意的，當然，也有可能是撩人撩慣瞭，收手的時候指尖還似是無意地擦過瞭時南絮柔軟的唇瓣。
“和你的向導素一個味道的糖，吃起來感覺怎麼樣？”
金發碧眼的少年笑瞇瞇地問她。
時南絮含著糖，說話的時候有些模糊，“很甜，謝謝你。”
洛菲斯盤腿坐著，直直地看向瞭時南絮。
耳畔是靜音室內循環播放的雨聲白噪音。
他看瞭好一會。
外表純良無害的洛菲斯突然間眉眼彎彎地笑著註視著時南絮，用一貫甜蜜的語調問她，“絮絮和哨兵結合過嗎？”
“精神結合有趣一點，還是物理結合？”：，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