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飄進瞭酒樓,小二早就認識他瞭:“客官,今天也是兩碟小菜一壺熱茶?”
“今天不吃東西瞭,沒這個時間來消磨,不過錢還是要花的。”
小二一聽稀奇瞭:“您不吃東西還花錢吶?懂瞭,來壺酒?咱們這裡可有不少好酒,保準比其他酒樓更物美價廉。”
林飄掏出幾枚錢放在桌上:“我想和你打聽個消息,就一句話的事。”
小二一看,倒也沒有伸手去收,隻是笑容更掛在瞭臉上:“您問。”
“先前總有人來說我傢沈鴻的是非,我想來想去也想不出是得罪瞭哪路神仙,你給說個消息,那些來這裡的人都是誰啊?”
小二猶豫瞭一會,似乎在思考這件事的利弊,想瞭想後伸手把那幾枚錢蓋在瞭手底下向後收:“其實原先我也沒太註意到,隻是時不時總來一個兩個的,總也留下瞭影響,有些人我確實不認識,有幾個我倒是認識,裡面有個叫牛大的,更是老熟人瞭,時不時的就要來酒樓跑一趟腿,給他傢主子帶些菜回去,雖然外面都說咱們酒樓的味道比不上另外幾傢,但咱傢的燉蹄髈那叫一個香,這種大富人傢,也是來買我們傢,不是買的別人傢。”
林飄聽他說瞭一長串燉蹄髈的宣傳,懷疑他是故意的,把他說饞之後好趁機再賣出一單。
“這個牛大的主人傢是誰?”
夥計當即壓低瞭聲音:“他的我們當地一個富商的傢奴,這要說起來那可真是響當當的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瞭,這富商姓孫,平日裡在吃食上素來非常有品位,最喜歡我們這裡的燉蹄髈……”
林飄趕緊打住他:“待到中午我過來,給我上個燉蹄髈,快別說吃的瞭,說點有用的。”
“好勒!這個富商姓孫,傢裡有一個正妻七個小妾,有一個嫡子兩個庶子三個庶女還有一個庶哥兒,這其中最出挑的就是他的那個嫡子和庶哥兒,那嫡子是個三歲識千字五歲通詩書的天才,如今也才十幾歲出頭,另一個庶哥兒,雖然出身低身份不好,但卻是個能幹的,傢中的事務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條,蒸蒸日上。”
林飄聽瞭點瞭點頭,從裡面尋找著有用的信息,孫富商?十幾歲的小天才?
“那個小天才是在清風書院讀書的嗎?”
“客官你可真神瞭,確實是在清風書院讀書。”
“這不是常事嗎。”林飄忍不住吐槽,這種推理程度都要強吹。
“這就是客官你不知道瞭,一般像這樣聰明得極其出挑的人,肯定是要去鹿洞書院的,除非鹿洞書院不收,不然才不會到清風書院讀書,但奇就奇瞭,這個小神童這麼聰明,但鹿洞書院就是不要他,據說是他早兩年的時候上門去求學,恃才傲物態度太驕橫,鹿洞書院一看便把他婉拒瞭,這才到瞭清風書院。”
“原來如此。”林飄心想,幸好沈鴻情商高,天才也頂不住低情商啊。
這倒是串聯瞭起來,這人是王秀才的學生,幫老師做事倒也不稀奇,林飄想來想去,最終在腦海裡鎖定瞭一個沒見過的人。
就是當時一門之隔,在會客廳裡和縣丞大人,沈鴻,還有贊助沈鴻筆墨紙硯的陳富商坐在一起,被沈鴻掃瞭面子的那位小神童。
“那小孩叫什麼名字來著?”
“叫孫明聰。”
林飄問來問去,把夥計知道的消息都問完瞭,發現夥計的信息還是有一定的滯後性,比如他對孫富商傢裡有幾個小妾幾個丫鬟清清楚楚,但對孫富商傢最近的事情卻大多都不清楚。
林飄決定前往下一個據點查探消息。
離開的時候夥計還不忘滿臉笑容的送他倆出門:“客官,記得中午來吃燉蹄髈!咱們傢店的蹄髈醬香肉厚,保準滿口香!”
林飄點點頭,已經被他說饞瞭,決定中午過來吃吃看。
兩人去到下一個據點,用相同的法子打探出孫明聰參加的也是今年的縣試。
“這一點我心裡也是這樣猜的,但我想他既然這麼自持聰明,肯定覺得自己保準能過,不會覺得自己少一個對手就多一份機會吧?我看還是記仇的可能性更大,想必是他記恨沈鴻,再遇上瞭這個事情,便順手推舟幫他先生行事。”
林飄越想越覺得是這樣,心裡的疑惑全部解開,心裡擔憂瞭一陣之後想到鹿洞書院又放松瞭下來。
隻要沈鴻過瞭童生,去瞭鹿洞書院,書院裡肯定有欣賞他的師長,這些人的權勢地位不見得會比孫富商低,過瞭這一關,孫富商再也為難不住沈鴻瞭。
沈鴻是個省事的孩子,在拿捏老頭這一塊,他可比孫富商和孫明聰有經驗得多。
林飄越想思維越開闊,原本沒打開的胃口也全都打開瞭,原本沉沉的心事一散去,現在隻覺得整個胃都空落落的。
“秋叔!走!我們吃蹄髈去!”
鄭秋看他剛才還憂心忡忡的,滿臉心事的在想事情,現在一下就雲開雨散瞭,也不知道是琢磨出什麼瞭,但總之心情好瞭,愛吃東西瞭就成。
兩人到瞭廣聚樓,要瞭一個醬燉蹄髈,配瞭兩個清口解膩的小菜,另外要瞭一壺茶,便坐在座位上握著筷子開始等上菜瞭。
待到蹄髈端上來,好傢夥,不愧是以經濟實惠出名的酒樓,一個蹄髈又肥又大,皮肉軟糯得往桌上一擱都直抖。
林飄輕輕落瞭一筷子,筷尖也就輕輕用力,就把蹄髈從中間分開瞭。
“正好,秋叔,咱倆一人吃一半,咱們可得努力吃,可別吃不完,不然咱們現在住的地方也沒地給咱們熱菜。”
秋叔鄭重的點瞭點頭,達成共識之後開始投入這場戰鬥。
肘子肉醬香濃鬱,尤其是對胃口大開和林飄來說,每一口都香得上頭,用醬汁和肉拌一拌飯,又能吃上半碗。
一直到最後每個盤子裡都幹幹凈凈瞭,林飄和鄭秋吃得直發飯暈,坐在桌邊休息瞭好一會才起身去結賬。
林飄打聽清楚瞭事情的來路,心裡放心之後便松快瞭下來,和秋叔在外面吃小吃,天氣好有點太陽的時候就壓壓馬路,兩人對正在考試的學生都感到焦慮,是不是的總會提起,不知道他們在吃什麼,不知道他們現在情況怎麼樣,這種話題。
每次說完最後的結果也隻是嘆上一口氣,別的什麼也說不出來,最後兩人都默契的再也不提。
最後兩人商量起一個話題,就是等他們出來之後,弄些什麼給他們吃。
“肯定要弄些湯湯水水的,好克化,隻是吃粥會不會太素瞭。”
“我看還是雞湯吧,又好喝又有營養,用粥配雞湯也不錯。”
“那倒不如吃飯瞭,拿飯往雞湯裡一泡,比粥吃著有口感,也好消化。”
“是這個道理,那就到時候讓客棧先燉上兩鍋雞湯,等他們一出來瞭就能吃上,想泡飯,然後吃肉,可不有得吃瞭”
盼星星盼月亮,一直到瞭第五天,林飄終於見到瞭這群崽子,看見他們是被考試院裡的人扶著出來的,也就二柱的情況好點,其他的人都是腳步虛浮,再一看周圍出來的人,基本上個個如此,這個試考得比坐牢還艱辛可怕的樣子,林飄一看心疼壞瞭,和秋叔兩人急忙上前去將人扶住,林飄當先接住瞭沈鴻:“你還好吧?”
“嫂嫂,我還好。”
沈鴻的聲音還算正常,隻是比平時弱瞭一個度,一聽就知道受苦瞭。
五個孩子,他們就兩個人,二柱自己情況雖然還好,剩下的也扶不過來,隻能算是勉強搭把手,加他們自己努力站著,何況這個到客棧還有一小段路的距離,林飄四處看瞭一圈。
附近來接孩子的有些是架著馬車來等的,有些轎夫則守著滑竿等候在一旁,隻等有人坐滑竿,附近還有不少頂著寒風來看熱鬧圍觀的附近人傢。
在一群滑竿中,林飄看見瞭一輛顏色鮮亮的馬車,外面是暗青色的綢緞,是一匹流動的水一樣,這時候車簾正好從裡面拉開,一個臉色蒼白的少年坐在馬車靠外的位置,正在看著他們。
林飄心裡敏銳的捕捉到這個感覺:“沈鴻,那個人是不是孫明聰?”
沈鴻抬眼看瞭一眼:“是。”
“這兩天我打聽到瞭,你的那些事就是他傢和王秀才一起做出來的。”
沈鴻聽見這個消息似乎並不意外,隻淡淡點瞭點頭,不過估計是太難受瞭做不出反應,他抬頭看向前方的孫明聰,朝他招瞭招手。
孫明聰神情警惕,但還是讓馬夫將馬車駛瞭過來。
這小子一張嘴,比沈鴻還嚴重,嗓子都幹啞瞭,活似個公鴨嗓。
“怎麼?沒馬車坐想讓我載你?連這點錢都沒有?”
“孫明聰,你存心不正,頭腦平庸。”沈鴻如同嘆氣一般搖瞭搖頭,用最輕描淡寫的態度對他下瞭最重的批判。
存心不正這四個字已經夠叫人難受瞭,誰能接受自己是錯的,頭腦平庸四個字更是暴擊,孫明聰最引以為傲的就是他的頭腦,可是現在被沈鴻貶得一文不值,可是他沒有反駁的底氣,因為在沈鴻面前,他似乎,真的差瞭那麼一點,哪怕隻有那麼一點,他也被沈鴻俯視著。
孫明聰氣得臉漲紅,怒瞪著沈鴻,卻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才能立馬扳回局面。
“大言不慚,平時做出一副溫良謙遜的模樣,現在出言刻薄,你倒是知道什麼人該說什麼話。”
原本被掀開一半的簾子另一半也被打開,林飄這才看清楚,原來王秀才也在裡面,他親自來接孫明聰出考試院,倒是很看重這個弟子瞭,裡面還坐著一個中年男人,應該就是孫富商。
林飄不看見他還好,看見瞭他就氣不打一處來,之前在縣丞大人的書房,他都沒太好發揮起來,現在又給這個傻逼撞上來瞭。
“王秀才是吧,今天又見面瞭哈?你來考試院接你的愛徒孫明聰,你愛徒的傢奴幫你污蔑沈鴻,你倆互惠互利誰也不吃虧,真是一對天造地設的好師徒!”
王秀才見他一開口就沖著自己來,看瞭一眼四周:“你信口雌黃!不要在這裡大放厥詞!”
附近的人瞧著他們這邊的氣氛就不太對,這才一會就要吵起來瞭,聽得有些迷糊,旁邊有人稍微知道一點這個事,就科普瞭一下前情。
“應該說的就是那事,不過也不知道是怎麼扯到一起的,瞧著恩怨深得很瞭,王秀才一個教書的讀書人,想必也做不出這樣的事情吧。”
“我信口雌黃?哪裡比得上你滿口仁義道德背地裡幹的卻全是齷齪的勾當,嘴上是至聖先師,心裡全是算盤,要說這事和你沒關系,但凡大傢長瞭眼睛,稍微留心一點或者打聽打聽,那幾個總是在說沈鴻不好的人基本上個個都是孫傢傢奴,不然也是常跟著孫傢傢奴混,在外面街頭巷尾替孫傢辦事的,你敢說你們沒有勾當,怎麼你瞧不慣沈鴻,孫傢的人就立馬也個個瞧不慣沈鴻瞭?”
人群中有幾個當時經歷瞭現場,當時也並未覺得有什麼,現在被林飄一說才想起來,好像真是這回事,那些人好像多少都是和孫傢沾邊的人。
“好像還真是,我說他們怎麼突然就出來大談特談,說這些東西瞭,隻以為他們是從哪裡聽來的事情是心裡覺得忿忿不平才出來講,原來還有這樣的緣由。”
“我原先也覺得,隻當他們瞧不慣人傢,但他瞧不慣就瞧不慣瞭,反正我覺得事情不大,說說也就過去瞭,沒想到居然還有這樣齷齪的心思,這成心的啊!”
“這還是當先生的呢,用這種手段,呸!”
四周看向王秀才和孫明聰的眼神一下就變瞭。
王秀才一向在道德一面占據上風,從來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有一天當街同人爭吵並且還沒吵人,被人直接一把拽到瞭泥地裡臉面盡失,看著四面對他指指點點的人群,臉都要綠瞭。
“你……!”
孫富商是個生意人,向來趨利避害,看情況不好趕緊拉住王秀才:“快別說瞭,先回去休息,現在聰兒正不舒服著呢!”
王秀才忍瞭忍,也知道繼續爭論也無異,往後日子還長,大傢總會明白是他更好,沈鴻和林飄不見得就一點錯處都不會出。
“我問心無愧!”王秀才堅決的宣誓。
“嘁,說你是死鴨子嘴硬都侮辱死鴨子。”林飄無語的搖頭。
王秀才的臉更綠瞭,門簾被狠狠放下,馬夫看這情況趕緊駕駛著馬車趕緊走瞭。
林飄招手叫來滑竿,快速的講瞭幾秒鐘的價,被被這麼耽誤瞭一會,要是再耽誤下去這幾個崽子可得難受死瞭,因為距離近,又是不重的小孩,一次要瞭五個,轎夫自然一口幹脆的答應瞭,快快的把這單生意做瞭。
林飄讓滑竿趕緊把他們送到客棧去,一到客棧,轎夫幫著把幾個崽子扶進客棧,林飄先叫瞭兩壺溫水給他們灌下去。
“快吃飯,快吃飯,我已經要後廚煮上兩鍋雞湯瞭,這會火候燉得正好瞭。”
沈鴻蒼白著一張臉,十分倔強的搖瞭搖頭,用他虛弱的嗓子說道:“我要擦洗擦洗。”
林飄一整個愣住,目光看向其他幾個可憐的崽,隻見他們目光掙紮,最終都點瞭點頭。
“先擦洗擦洗吧。”
第59章
林飄趕緊站直身子看向夥計:“快提幾桶水到屋子裡去。”
夥計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幹脆的一聲好嘞!趕緊鉆到後面去要水瞭,後院的夥計膀大腰圓的,兩手能一左一右的各滿滿拎一桶水。
二柱瞧見他滿眼的羨慕,一下眼睛都瞪大瞭,臉上就差寫上一行字,這是他見過最壯的人!
林飄看見他的表情,心想這小子真是不適合讀書,是個筋肉腦袋,要是能練估計恨不得把腦漿子都練成邦邦硬的肌肉。
夥計在旁幫著他扶人:“現在天氣冷瞭,咱們這裡常年都是備著熱水的,我讓後院又燒瞭一些,還要您開口。”
“也就擦洗擦洗,別冷著瞭就行,可不是來給他們玩水的。”林飄說完忙囑咐他們:“你們提著力氣擦洗快點,別給自己弄凍著瞭,要不讓夥計幫你們擦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