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叔悄悄看向他倆:“害臊瞭,也到害臊的年紀瞭,快別說他瞭。”
沈鴻:“……”
林飄摸瞭摸鼻尖,不知道說什麼好,沈鴻進房間的時候耳廓好像有點紅瞭,林飄看著頓時有種吾傢有男初長成,男女有別得註意言語的尷尬感。
少年時期應該是最敏感的時候,想來應該沒人想被別人討論身體,林飄覺得自己以後得註意點言語,註意註意他的身高發展就行瞭。
心情正微妙著,坐在一旁等飯的二柱吭哧一下仰起頭來,露出自己的脖子:“我喉結比沈鴻的先長好久呢,你們咋以前從不看,就顧著看沈鴻?”
二狗坐在旁邊無語,說著二柱一個擒拿手,一把掐住二狗脖子:“二狗應該也長喉結瞭?沒註意看,我看看……倒也長瞭。”
二狗像一隻待宰的雞一樣在二柱手裡撲騰:“什麼叫倒也長瞭?!我是男的!我肯定長瞭啊!放手!你放手!有辱斯文!”
林飄在旁邊看著,嗯……
吾傢有男初長成與傢裡的兩隻大狗子的故事。
晚飯是孜然五香炒羊肉,蒜葉煸五花肉,白菜炒肉片,素三絲,大骨豆腐湯,另外還炸瞭一盤小魚,早春半個巴掌大的小魚,炸得外酥裡脆,連骨頭都又幹又脆。
買的大骨也是特意提前和肉鋪老板說好的,不要將肉剔得太幹凈,大骨頭上連筋帶肉一起燉得軟糯,上桌之後每個人先分一個大骨頭。
現在傢裡長身體的小孩多,營養一定要跟上。
等到吃完飯,林飄起身給沈鴻盛湯,讓他多喝一碗,等到吃過晚飯收拾好東西,照例送沈鴻出門。
“等等沈鴻。”林飄叫住他,轉身到屋子裡拿瞭個小燈籠出來。
“我去賣燈籠的地方專門讓店傢做的,你拿著,晚上山路黑不好走,先前我也沒想到走一趟要這麼久,你提著燈籠好些。”
林飄把燈籠塞到他手上,落在手上的感覺十分輕巧,沈鴻垂眼看著手上的燈籠,握柄纏瞭一圈佈繩方便握在手上,燈籠柄卻是比尋常燈籠細瞭許多,燈籠也稍微小瞭一圈,看起來在用料上都盡量的減瞭又減。
他每次回來要帶的東西不少,還要提著這個燈籠走一路,林飄便把這個燈籠盡量做到瞭最輕,免得他費力。
“雖然看著小一些,但是我點過看瞭,和尋常的燈籠差別不大,提在身前照路遠遠夠瞭。”
沈鴻握著柔軟的燈籠柄,看著林飄遞過來的火折子,他拔開蓋子,看著火燃起來又蓋上,那火苗跳躍著,橘黃色明亮,溫度遠遠的投過來,火折子塞進他衣襟。
“謝嫂嫂。”
“那你去吧,路上小心,這幾日鋪子裡的事情忙,我大約沒空去看你瞭。”
沈鴻提著燈籠向外走,這次林飄沒有送他到巷子口,停步在瞭門口,沈鴻走出去一段路之後忍不住回頭看瞭一眼,嫂嫂正轉身往屋子裡走,回頭時恰好遠遠對上視線,嫂嫂對他招瞭招手,隨即拉開門消失在瞭門扉中。
沈鴻收回目光,看著手上的燈籠柄,有些意外。
原來自己也是個戀傢的人。
到瞭山上,鄭叔早早已經提著燈籠在書院門口等著他瞭。
沈鴻問道:“院長還沒睡下嗎?”
“院長你也是知道的,本來寫瞭兩貼字打算臥著看看閑書,突然又來瞭客。”
“最近客有些多瞭,院長辛苦。”
“可不是嘛,院長夜裡懶怠瞭,你去陪著說說話。”
“好。”
說著鄭叔壓低瞭聲音:“是上京來的兩個公子。”剩下的話不用多說,點到為止,沈鴻自會懂他的意思。
“哪裡來的不重要,以誠待客為先。”
鄭叔笑瞭笑:“的確。”
……
沈鴻離瞭傢,林飄琢磨著下次給他弄點牛大骨牛筋燉來吃吃,據說補筋骨很好,林飄把這個想法同二嬸子秋叔說,兩人都表示十分贊同。
“補筋骨好,我二柱天天練武,熬得最兇的就是筋骨,大壯年紀小,看著一把小骨頭,也得補壯實點,二狗也是在長身體,這個多燉來吃吃也不錯,牛骨牛筋還不似牛肉那麼貴得殺人。”
三人商議好瞭菜單,連著吃瞭三天的燉湯菜,林飄中午回傢吃飯,見到二嬸子和秋叔正從外面回來,他倆手上拎著菜籃子,似乎是去補瞭點菜。
“飄兒,菜在鍋裡,我們去外面買瞭點牛肉,養牛場今天才宰的,我們聽見消息就趕緊去瞭,你猜我們在外面聽見瞭什麼?”
“什麼?”林飄解開鍋蓋,被蒸汽迷瞭眼,揮瞭揮之後看見裡面的飯菜,用帕子捧瞭出來放在桌上。
“你絕對想不到,你猜猜!絕對是你愛聽的。”二嬸子滿臉的興奮,放下菜籃子往對面一坐,激動得直拍大腿,連一向少話的秋叔,都在旁邊眼睛睜得老大,似乎在笑一般,看起來精神得不得瞭。
林飄握著筷子想瞭一圈,看二嬸子的反應,絕不是一般的事:“孫傢的罪證找到瞭?”溫爺和孫傢僵持瞭這麼久,倒是找到瞭孫傢傢奴裡到底消失瞭那些人的名單,但他們被派出去瞭,他們傢裡的人大概也知道他們平日做的事不光彩如今逃出去避難瞭,一個比一個嘴緊,對什麼都防著,證據總是隻能拿住半截,讓溫爺這兩天急得抓耳撓腮的。
二嬸子一拍大腿:“比那還絕呢!咱們縣府也不知道是燒對瞭那柱高香,總有貴人來咱們這裡,先前的溫傢公子,溫爺,洛都來的,已經夠瞭不得瞭,現在居然還來瞭上京的公子,天爺,那可是上京啊,居然都要往咱們這樣的小縣府來,聽說是來求學的,這個上京的公子他傢裡的爹原先好像也是鹿洞書院院長的學生,這才把他送來。”
二嬸子眉飛色舞的把前情講瞭一遍:“真是來得好不如來得巧,正是春天,這上京的公子閑著沒事,就想著找個地方看看花,就去瞭桃溪岸,飄兒你知道的,桃溪岸是孫傢的小桃林,但也沒攔著沒圍著,就放瞭個人在那裡,若是有人進桃林去折桃花什麼的,就把人趕走,但這人也懶怠,平時也沒怎麼瞧見他,那天正好那個公子去桃溪岸瞭,孫傢人不知道吃錯瞭什麼藥,對他兇神惡煞言語辱罵要把他趕走,人傢哪裡能忍啊,身邊的侍從直接當場給瞭好一頓教訓,前兩天不是下瞭春雨瞭,泥土松軟,土堆時不時滾些泥,結果你猜,當著上京公子的面,掉出來一個什麼?”
“什麼?”林飄期待的瞪大瞭雙眼,感覺是個很關鍵的東西。
“骨頭!人骨頭!那上京公子估計還不敢認,但他身邊的侍從自然認得出來,一看便說是人骨,給那上京公子嚇慘瞭,當即傳瞭縣丞大人過去,把桃溪岸全圍瞭起來,幾十個人在那裡挖瞭一上午,挖出來七八具骨骸,還有那前幾天說是外派出去做事瞭的夥計也被挖出來瞭,現在天氣冷,人都還沒爛,依稀都還能看出來誰是誰,說起來真是叫人慎得慌!你說這作孽不?!”
林飄已經張大瞭嘴:“真的假的?我的天吶……孫傢這也太作孽瞭吧?他們居然這麼心狠手辣?天啊……那現在孫傢是真的完瞭。”
先前惹到溫爺孫傢就已經完瞭,但現在是真的完瞭,一點希望一點盼頭一點以後都沒有瞭。
想來林飄一陣後怕,他這段時間居然一直在和這樣的孫傢鬥,若不是他想著隻過活自己的日子,懶得理孫傢,真和孫傢對上得太厲害,他豈不是也要被孫傢盯上落得個這樣下場?
“是啊!孫傢現在肯定完瞭,骸骨全拖到縣府去瞭,孫傢人全都抓起來瞭。”
“我說今天生意怎麼這麼不好做,街上都沒幾個人,原來是都去縣府看熱鬧瞭,我在鋪子裡面,竟也沒聽見有人說這事。”
“飄兒你可別好奇,可前往別去縣府看,我們都不敢去縣府看,要是看瞭恐怕夜裡要睡不著害怕得緊。”
“我肯定不去看啊,我哪裡敢看這個。”林飄搖瞭搖頭。
“對,別挨著這些,人傢死得可憐,雖然他們活著的時候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人吧,但年紀輕輕的人沒瞭,是要成冤魂的!”
“快別說這些,多瘆人,幸好我們沒去過桃溪岸,不然心裡多膈應。”
他們正說著話,氣氛正陰森恐怖著,門突然哐啷被推開,三人都唬瞭一大跳,嚇得一身冷汗,扭頭一看是二狗,正站在門口。
“哎喲,我的心!都要嚇落出來瞭!”
“你這孩子!嚇死我們瞭!”
“你杵那幹嘛?咋瞭?”
二狗面色發紅,呼吸有些急促,站在門口向內走來,臉上的笑容擋都擋不住:“小嫂子!二嬸子!秋叔!我中瞭!”
“什麼?”三個人的音調頓時都拔高瞭一個度,蹭的一下從板凳上站瞭起來。
林飄反應最快:“快,給咱們看看報帖。”
二狗趕緊把報帖拿出來,一下拍在桌上,三人圍上去看瞭一會,隻有林飄識幾個字,捧起來看瞭幾眼:“中瞭,真中瞭,李二狗,童生。”
說到這個名字二狗還怪不樂意的:“我下次要用李靈嶽這個名字考試,下次再中,就是秀才李靈嶽瞭。”
“好啊,你小子真是厲害,還真給你考上瞭,不愧是靈嶽,是個人物。”林飄對二狗表示高度的贊賞。
二嬸子揭開籃子:“這牛肉真是買得好,想著今天也嘗嘗牛肉,你就中瞭,正好今天給你慶祝,不過這一個牛肉肯定不夠,你看你想吃什麼給二嬸子說,二嬸子給你弄。”
鄭秋也忍不住在旁邊笑著連連點頭:“二狗,你真是出息,我大壯要是有你一半出息我都沒話說瞭,真是厲害得很。”
二狗看著尾巴已經要翹到天上去瞭,臉上笑容擋都擋不住:“嬸子,我晚上想喝酸蘿卜鴨湯,再烤點羊肉。”
“成,我再去割點羊肉,切大片的弄來吃。”
二狗看向林飄:“小嫂子,你說我要不要上山,把這個好消息給沈鴻說?”
雖然他嘴上叫著沈鴻沈鴻的,但他們彼此之間都知道,沈鴻是他的先生,是沈鴻把他教出來的,現在他考上瞭童生,除瞭傢裡人,最想告訴的就是沈鴻瞭。
“你快寫封信回傢告訴你爹娘才是要緊事,說到上山,你下午不上課瞭嗎?”
“先生給考上瞭童生的都放瞭半天假,讓我們回傢告知父母。”
林飄心裡想瞭想,這半天的時間是不夠二狗回傢見父母瞭,上山見沈鴻雖然夠,但沈鴻在上課,不見得有空見他,就算見到瞭也是傍晚吃晚飯的時候瞭。
“你去見到瞭沈鴻恐怕天色就已經晚瞭,天太晚瞭回來也不好,隻怕天黑路滑,夜深不好走,你明日又要上課,恐怕是去不成瞭。”
“啊……”二狗一臉遺憾,他得瞭半天假,可是既不夠他回傢見爹娘,也不夠他上山見沈鴻,雖然將這個消息告訴瞭小嫂子二嬸子和秋叔大壯,等下午二柱回來瞭還能告訴二柱,但總覺得缺瞭一半。
“這樣,你這也是要緊事,明天我上山去,把你這事告訴沈鴻,順帶也看看沈鴻,給他帶點吃食,等到他休沐再下山的時候,再親自恭賀你,你看怎麼樣。”
二狗自然沒話講:“小嫂子,你不要和沈鴻說我的末等,就說我考上瞭童生就行。”
“你小子不說我還沒註意到。”林飄拿起報帖一看,果然是末等,忍不住拍瞭二狗兩下:“你小子可以啊,又擦線過。”
二狗才不管什麼擦線過,先狠狠的陶醉上瞭,拍瞭拍胸脯:“我,李靈嶽,就是這麼無往不利。”
林飄一聽他這嘚瑟得,一句話要帶三個彎,林飄稍微看瞭二嬸子一眼,見她沒有什麼低落的情緒,便笑瞭笑:“是是,無往不利,你快坐下歇歇,一路從清風書院跑回來的吧。”
“我不累,我還能跑去練武場告訴二柱。”太遠的沒辦法,但能通知的他都要通知到。
“你還是別去練武場瞭,他們那邊整天掄大刀舞劍的,刀劍無眼你又不會功夫,萬一刺著你,你就等著二柱回來再說吧。”
“行吧……”二狗這才坐下,喝瞭點茶水嘴還是閑不住,開始說自己考試的時候對那些題目的斟酌,不會做的時候是如何揣摩考官的心思的,一番娓娓道來。
二嬸子正好把孫傢的事告訴他,二狗更激動瞭起來。
“天爺,雙喜臨門啊!”
鄭秋和林飄笑得不行,又替他高興,又覺得這臭屁小孩的樣子實在太好笑瞭,二狗得意瞭一會寫瞭信送去外面托人送回傢,回來手上還提瞭一壺米酒,說下午請他們喝酒。
二柱下午回來,進門聞見飯菜就知道又是不尋常的一天:“今天溫爺又要來吃飯,他因為孫傢的事好幾天都抽不開身瞭,今天怎麼突然過來瞭?”
二狗率先發聲:“不,這些菜是做給我的,你知道為什麼嗎?我中童生瞭!”
然後二柱又受瞭一番摧殘,二狗開始再次細細的說自己當初答題的時候是如何思量的,如何揣摩考官的心的,等飯的時候二狗拉著二柱一直在嘮,還把大壯拉瞭過來,讓他再聽一遍。
大壯已經聽瞭第二遍,但坐在旁邊依然猶如膜拜偶像的事跡一般,第二遍依然仔細聆聽,認真學習。
一頓飯眾人吃得心滿意足喜氣洋洋,到瞭傍晚二柱和二狗回房間繼續吹牛,大壯一起跟進瞭房間,三人湊在一起繼續在房間裡聊,林飄他們三人便在外面坐著聊。
二嬸子嘆道:“你說這能讀書的就是能讀書的,還真是各有各的命。”
林飄看向二嬸子:“二柱現在厲害著呢,你看二狗讀書厲害,嘴上厲害,二柱沒兩句說得過他,但二柱一出手,都用不著兩三下,一下就制住瞭,二狗這上面就是半點也比不過他的。”
二嬸子點點頭:“我就是這樣想,所以也看開瞭,二柱可能真的不是個讀書的料,所以我也想過瞭,他要是真的能當什麼武狀元,也成,但要是他考不上,我就讓他在傢裡給我買菜挑水,哪裡都不讓他去,你說這考上瞭就是官,能坐後方,上戰場也有人在旁邊護著點,考不上就是兵,誰都不會管的,總也不值當。”
林飄沒想到二嬸子不聲不響,已經把這事想得這麼細瞭,戰場的確是危險的,但或許真的是命運吧,二柱隻樂意走這條路,或許這是他命定好的選擇:“是,嬸子你想通瞭就行,反正各個打算有各個不同的活法,日子過得好好的沒有過不去的坎,咱把未來打算好,把現在過好,其他的那麼遠管他呢。”
鄭秋聽著也覺得心熱得緊,他望向林飄:“飄兒,你說,我讓大壯在傢裡讀瞭這麼久的書,現在孫明聰也不在清風書院瞭,二狗又考上瞭童生,我想著是不是也該讓大壯去書院試試瞭?讓二狗教教他見瞭先生該怎麼說話,說不定能成。”
先前他一直沒讓大壯去清風書院試,是他心裡知道恐怕成不瞭,二柱雖然讀書不怎麼樣,但好歹比大壯多讀那麼一段時間,二柱都不成,大壯恐怕也難過關,但現在看著二狗已經成童生瞭,他心裡發熱,想著讓大壯去試試,說不定就成瞭就在清風書院讀上書瞭。
林飄點點頭:“那秋叔你明日和二狗說說,讓他教教大壯,看有什麼要註意的,不要急著去,在傢裡先教上兩日摸清門路便讓大壯去清風書院試試。”
二嬸子也連連點頭:“既然想好瞭要讀書,就要早早的開始讀,大壯現在年紀小,早點進去正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