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二嬸子都聽得直給他夾肉,想堵住他的嘴。
林飄內心os,二柱習武……不會練瞭獅吼功吧,力氣變大瞭,嗓門也賊大,腦瓜子嗡嗡的。
吃過飯,送沈鴻出門,林飄便緊鑼密鼓的回到房間裡點上燈,開始寫端午的策劃,從帕子的文案寫到粽子的品類口味,醃肉的方子,然後走出房間和二嬸子秋叔開瞭個小會議,先把粽子的事情交代給他倆。
每年端午都要包粽子,像鄉下包的最簡單,要麼年節不好吃不上,要麼就包白粽子,要是再添點花樣,就是堿水白粽子。
縣府就要復雜多瞭,這裡的人喜歡包些豆子花生,將豆子提前一晚上浸泡軟,糯米也浸泡軟,然後混在一起包上,要是再講究一些,便是往棗子裡塞一顆糖棗,甜蜜蜜糯乎乎,沾上白糖或者自己愛吃的醬,兩三個就能抵一頓飯。
林飄把自己的方案一說,二嬸子和秋叔聽著都有些傻眼。
包些豆子棗子他們就覺得夠像樣瞭,沒想到飄兒居然說紅豆不能是簡單的紅豆,紅豆要煮軟瞭壓成泥,像包包子一樣,大顆的餡塞在裡面。
包整顆紅豆的也不是不行,要湊齊紅豆綠豆花生蓮子這些,湊做八寶粽。
包豆子還不算,還要在裡面包肉,要偏瘦的五花肉,提前用方子上的東西醃制之後,包進粽子裡,中間還要放上一個咸鴨蛋的黃。
並且隻要鴨蛋黃不要鴨蛋白。
二嬸子和秋叔光聽著都要心痛死瞭。
林飄一看他倆開始心痛糧食瞭,忙道:“這咸鴨蛋白也不扔掉,可以用來炒菜和煮湯,有鹽有味還提鮮。”
兩人一聽這話頓時好瞭許多,開始討論起既然要做,便要早些去賣咸鴨蛋的地方多收些鴨蛋,免得等到瞭端午節賣得正好的時候,店傢發現他們在做這個東西趁機提價。
二嬸子在這件事上腦袋也開始轉動得比較快,打算明天上午就親自跑一趟,去收咸鴨蛋。
是夜,三人越聊越饞,連帶著在旁邊圍著聽的大壯和娟兒小月都口水直流,滿腦都是什麼大塊五花肉,油滋滋的咸蛋黃。
最後幾個人都餓瞭,在院子裡燒上瞭灶,煮瞭雞蛋面條吃,還啃瞭幾塊娟兒爹娘送來的紅苕幹。
各自回到房間的時候,林飄躺在床上心想難怪古代人都要早睡,也沒有冰箱也沒有存活,除非是在外面的店裡嗨,不然餓瞭除瞭面條和幹貨根本沒有別的可以炫的。
深夜,林飄已經睡下,黑夜中有的庭院還在燈火通明。
“來人啊!快來人啊!大郎上吊瞭!”
“你閉嘴!你喊什麼喊,你是要讓別人都知道嗎?快把他放下來,這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這婦人,管好你的嘴!”
孫明聰在黑暗中睜開眼,聽見外面爭吵的聲音,翻瞭個身一點都不想細聽這一傢子又怎麼瞭。
王秀才有兩個兒子,一個是王聰,一個叫王明,分別是兩個娘生的,現在外面喊著說上吊瞭的大郎就是王聰。
這一傢子,從他住進來之後沒怎麼這麼安生過,師娘從前待他不知道有多好,時時刻刻都是和藹可親的,如今雖然也有過往的情分在,但到底是落魄瞭,時不時還是有臉色給他看,先生的兩個兒子更別說瞭,王聰恨他,天天在傢裡吵,湊在一起吃個飯都要砸碗,王明譏諷他,說他住在別人傢裡占瞭別人爹娘不要臉。
死吧,都死瞭才好,怎麼隻有王聰上吊?王明怎麼不出來上個吊?全都死瞭豈不更好,既然看不慣他,怎麼不全部吊死?
孫明聰在床上翻來覆去,緊張得手有些發抖,心裡想,一定要死啊,一定要死啊。
王聰死瞭他就沒有後顧之憂瞭。
自從王秀才把他撈瞭出來,讓他回到書院讀書,別人怎麼看他的他不是不知道,但有王秀才給他撐腰,他如今雖然不是孫公子瞭,但仗著王秀才在清風書院的地位,他好歹算是個關系戶,不想和王秀才過不去的都不會太為難他。
但是那些人都在笑他,他是罪犯的子孫,爹娘犯下重罪,就算王秀才讓他進書院讀書有意培養他又怎麼樣?考不成就算白讀,考不成就是沒希望。
他心裡是攢著勁,等著揚眉吐氣給這些人看的。
他知道,王秀才既然撈瞭自己,就不會讓自己考不成,果然沒多久,王秀才就告訴他,讓他先在書院讀書,等到考試前再把他送走,明年他要再去考一次童生,因為他不是孫明聰。
他是王聰。
待他考上童生就把他送到附近縣府去讀書,從此低調行事,一路高中,等他有瞭權柄人脈,地位穩固之後,再大肆張揚也沒人動得瞭他瞭。
王秀才是打算把王聰送回老傢,既然他考不上功名也讀不瞭書,就幹脆讓他回老傢,給傢裡的老人叔伯養老,也算是物盡其用。
這是王秀才應該是昨天給王聰說瞭,王聰瞧著精神恍惚瞭一天,又是鬧又是罵,見著誰都像隻鬥雞一樣抻著脖子,沒想到夜裡就上吊瞭。
孫明聰又翻瞭一個身,等到他考取功名有權有勢瞭,王秀才又說他是王聰,任誰來也揭穿不瞭他的身份,隻有王聰,真正的王聰,是最大的威脅。
世上怎麼能有兩個王聰呢?
孫明聰最終還是按捺不住,起身到瞭庭院裡向外看,看外面空無一人,隻有王聰房間的燈是亮著的。
他走進一些,聽見裡面傳來師娘的聲音:“還好,還有氣,我去倒點熱水,給他喂點水估計就緩過來瞭。”
兩人忙活瞭一陣子,看王聰也沒死,隻是昏瞭過去,想著天色也晚瞭,就當是睡一覺歇著,明天早上就好。
喂過熱水,兩人便從他屋子裡出來瞭,隻覺得晦氣的回瞭自己屋子。
孫明聰一直在自己屋子裡聽著外面的動靜,他住的屋子是這個院子裡最小的一間,最大的是王秀才和師娘自己住,其次是王明和王聰的,他來得晚,隻有剩下的小屋子給他。
孫明聰耳朵一直聽著外面的動靜,黑暗是萬籟俱靜的,像死亡一樣,他想起牢房裡的生活,也是這麼黑漆漆的,想起娘親對自己的囑咐,他其實很後悔,他想,如果在他恨上沈鴻的那一刻他就殺掉沈鴻,在他厭惡林飄的時候就殺掉林飄,他足夠果決,是不是他的人生就會走向完全不一樣的路口。
孫明聰靜靜的想著,光明正大是沒用的,想要贏得漂亮,就得心狠手辣,沒用背地裡的齷齪,拿來外面的風光?
從這一刻開始,他要贏。
他一直等到深夜,很深很深的夜,才悄悄起身,輕手輕腳,連每一個動作都小心翼翼,他推開王聰房間的門,悄無聲息的和上門,站在他的床頭,在黑暗中確定瞭王聰的輪廓,然後用手很小心的摸瞭摸,在確認之後,猛的扼住瞭他的脖子。
他睡得太沉瞭,孫明聰掐住他好一會之後他才開始掙紮,張嘴發出嗬嗬的嘶啞喘氣聲。
孫明聰掐著他沒有放手,一直到他不再有任何掙紮,不再有任何聲音,孫明聰還在緊緊扼著他的咽喉,過瞭很久,他才松開手,調整瞭好一會呼吸,又輕手輕腳的溜瞭出去,回到瞭自己的房間,仿若無事的躺下繼續睡覺。
第二天一早,他起床的時候,坐在桌邊吃早飯,看向王秀才:“先生,聰哥怎麼還不來吃早飯。”
王秀才的表情和端碗的手僵硬瞭一下:“他回鄉下去瞭,以後你不要管他瞭,如今屋子空出來瞭,不知你願不願意住,你要願意就搬進去吧。”
王秀才想到今天一早起床,他去屋子裡看大郎,本來昨夜還有微弱呼吸的大郎已經斷氣,他一時心中痛極,雖然他並不喜歡這個兒子,但好歹是血脈至親,他不願回老傢才鬧成這樣,王秀才恨他的無才無德,又怨他軟弱任性,怎麼能因為這麼一點事情就上吊自殺非不肯活瞭?
他對得起誰?對得起血脈至親和他這個爹嗎?
人已經借口運貨送去老傢瞭,囑托葬在老傢,屋子空出來瞭自然是要給別人住,隻是想到裡面剛死過人,王秀才就覺得不是什麼好地方,但看孫明聰不知不畏,樂意住進去的樣子,他也不說什麼瞭。
當天孫明聰就搬瞭進去,看著寬敞許多的屋子和大瞭許多的床,心裡一陣寬慰,目光直直的看著床頂。
他得會爭,爭不是爭意氣,爭長短,是爭命,爭時機,爭資源。
以前他太幼稚瞭,總是在和沈鴻和林飄鬥氣,想著贏他們一籌,壓他們一頭,他每一下都砍在瞭命運的尾巴上,而沒有精準的扼住咽喉。
看著這好不容易贏來的房間,依然比不上自己過往的十中之一。
孫明聰閉上眼,他一定要贏。
林飄那邊最先賣起來的就是粽子,像香包帕子之類的東西,要正時節那兩天,應景的時候最好賣,但好吃的東西從不需要應景,那豆沙粽子和五花肉咸蛋黃粽子一出世,整個店裡都坐滿瞭來吃粽子的人。
說是人山人海真是一點都不誇張,畢竟食客們都愛新鮮,有錢人也總念著享受,出瞭新鮮玩意,是沒吃過沒見過的,且味道還頂好,自然是排著隊的等著。
後廚負責炒菜的照樣炒菜,二嬸子和秋叔負責醃肉準備東西,方子調料是不會讓別人輕易經手,包粽子則是聘來的人做,一天能包上幾百個,早上包瞭煮出來中午賣,中午包瞭煮出來下午賣,依然供不應求。
尤其是那豆沙粽子,現煮的紅豆加上冰糖,煮到水差不多收幹軟瞭的時候,用勺子壓爛壓細,不會甜得太過火,但一進嘴就是滿口的紅豆香氣,不知有多少閨閣裡的小姐哥兒派丫鬟來買。
八寶粽聽名字就吉祥,買給傢裡老人,用飯的時候就算不吃,擺桌上嘗一筷子也算討個好彩頭。
林飄這兩天忙帕子和香包的事情,也跑到同喜樓炫瞭不少粽子,尤其是豆沙的和五花肉蛋黃的,粽子一出鍋通過內部名額拿瞭不少,給溫解青和縣丞大人一傢送去嘗嘗。
溫解青那邊收到的最多,因為他不止得嘗嘗,還得送外賣給沈鴻。
溫爺也吃得一本滿足,和溫解青坐在一起連連摸肚子:“自從有瞭這同喜樓,好吃的東西不斷,有什麼新鮮菜色還主動送上門來,想來我的決定真是做得沒錯,堪稱英明神武啊。”
溫解青表示贊許:“酒樓倒不算什麼大事,隻是有一間東西好吃的酒樓才是要緊事,這偏遠之地食物之味粗糙,不是重醬重糖,便是一定要油光水滑,燉的雞湯都是越油膩越好,最好上面厚厚一層黃澄澄的油,不然都不算地道。”
說起來溫解青連連搖頭,尤其是這邊做飯有個毛病,很多肉菜都是能不焯水就不焯水,嫌第一次焯水把骨頭和肉的精華肉味煮掉瞭有些客人會不喜歡,肉好的時候便還好,肉要是當天沒挑好,那味道可真是難入嘴,在這裡嘗試瞭許多吃食之後溫解青現在基本隻吃自傢廚子和同喜樓做的菜瞭。
要沒有同喜樓,還真不知道想換口味的時候怎麼辦。
溫解青看著送過來的一大籃子粽子:“選個精致的食盒,撿幾個裝上,用花箋裁小寫上粽子各自的味道,提去送給韓賜,拿一些出來我們留著吃,然後剩下的便全都提上書院吧。”
丫鬟一一記下照辦,然後差遣人去送,尤其是送上書院的那一批,才剛送到沈鴻的房間裡就長瞭一個溫朔,以及順道來說事的人,三人在房間裡一邊討論今日先生說的課,一邊拆開粽子吃。
縱然有見識如韓修,也被這個粽子嚇瞭一跳,連連誇贊沈鴻的嫂嫂當真是充滿瞭巧思與新意。
溫朔也連連點頭:“韓公子你是不知道,他嫂嫂和我傢還開瞭一間酒樓,叫同喜樓,都是他嫂嫂出的方子,那裡的菜可好吃瞭,和洛都比也不遜色,我休沐想吃好吃的時候,我二哥都是去同喜樓給我傳一大桌子菜過來,你要是休沐,也趕緊去嘗嘗,裡面頗有些新鮮菜色呢。”
溫朔說起來如數傢珍,從烤串,烤羊排,到泡椒兔丁,泡椒雞雜,泡椒系列的東西,表示很遺憾韓修錯過瞭那麼多好吃的。
沈鴻嘗過之後又將粽子分揀開裝上幾份,給各個先生和院長各送去一份。
院長吃瞭連連點頭,尤其是豆沙粽子,他連連誇贊,吃完還意猶未盡,準備讓身邊的仆從明天下山去買上十幾個回來,打開五花肉蛋黃粽想嘗嘗味道,畢竟沈鴻傢裡的手藝向來是不含糊的。
他見裡面加瞭肉,米也是醬油拌過的,心中便不喜,用葉子包著米煮熟,會有一股淡淡的特殊清香,但包著肉類煮熟,這會有一種悶著不舒展的味道。
他嘗瞭一口,十分意外,並沒有過往吃的那些菜色的缺點,同時五花肉選得很好,肥得有限,增添瞭油潤卻不會過分油膩,咸蛋黃咸鮮香入口綿密,無論是和五花肉還是糯米在一起都十分增添風味。
院長吃完擦瞭擦手,心情大好的看向沈鴻:“這粽子十分不錯,食得好味便想師生同樂,你回去同你嫂嫂說,待到端午,我要為整個書院的學子定兩個粽子,一個豆沙的一個五花肉蛋黃的,我待會讓老鄭去算算要多少雙,算好人數將定金交給你。”
“院長折煞沈鴻瞭,此事合該學生來做怎麼還敢收銀錢,學生本有此意,隻是不知是否僭越,院長既也有此意,便讓學生來辦吧。”
院長點瞭點頭:“既然你有此心意,那便交給你瞭。”
沈鴻點頭,兩人又交談瞭兩句,待到沈鴻從院長屋子裡退出來。
沈鴻回到屋子裡,看著桌上隻剩兩個的粽子。
一大籃子的粽子,他留瞭兩個粽子打算晚上吃,其中不少不是給瞭溫朔就是給瞭韓修,有給先生們送去瞭許多,零散剩下的分給瞭住在附近的學子,自己隻留瞭兩個。
他在屋內坐下寫瞭一封信,用信封仔細封好之後,想著明日溫傢的人上來,便讓溫傢的傢奴將信捎下去給嫂嫂。
第二日溫傢傢奴上山,送來瞭牛乳,將他的信帶瞭下去。
林飄在溫傢拿到信之後,回到在院子裡才展開,一打開就看見瞭沈鴻說要給書院送粽子的事情。
一些傢長的職責,送,肯定得送,就當幫沈鴻在書院打好人際關系瞭,順帶還宣傳瞭一波他們的同喜樓。
再往下看林飄就驚喜瞭,沈鴻說這是他為二狗找的時機,有一定的把握能讓二狗入鹿洞書院,讓他謹記,最近幾次送粽子,讓二狗親自送上鹿洞書院。
吃過晚飯回傢的路上,林飄把這個消息說給二狗聽,二狗一聽就原地蹦瞭起來,然後聒噪瞭一路,說自己肯定會親自送上鹿洞書院,然後便走變演。
“見過院長,我是李靈嶽,先前中童生院長還送瞭我一塊墨錠不知院長是否還記得,我時時刻刻感念在心,想著好好讀書報答院長。”
“打住打住,你要是說話這麼煩人你可就進不瞭鹿洞書院瞭啊。”林飄提醒他,吃飯的時候沒告訴他,就是怕他話太密,果然現在就興奮起來瞭。
二狗頓時有些傻眼:“那我該說什麼呢?說得太簡單院長會喜歡嗎?”
旁邊的二柱白他一眼:“這你都忘瞭?你要表現得老實,但是不能太老實,不能真的老實,你要讓先生覺得你老實,恰到好處的老實。”
“這不一樣,院長不是尋常的先生,他要的學生不會隻是聽話老實不惹事,我得多展示我的優良品質。”
“嘁。”二柱無語瞭,倒不是他想諷刺二狗,實在是聽他說優良品質四個字就很難不噓聲。
一旁的大壯和小月也幫著在想辦法,林飄就看著他們討論,不攙和他們的思維開拓,說來說去最後還是小月說瞭一句踏實的話。
“二狗哥,你上瞭鹿洞書院,先去見沈鴻哥,然後聽聽他怎麼打算的,看他的意思來肯定更有把握。”
二狗連連點頭:“對對,一下太高興都忘記這一茬瞭,該怎麼說才是院長喜歡的,沈鴻肯定比我們清楚多瞭。”
大傢歡歡喜喜的走回傢,氣氛就像過年一樣,二狗真是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成為童生進入清風書院的時候他都沒這麼懸心,因為他知道自己有把握,八九不離十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