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你們瞭,等瞭你們好一會瞭,先烤烤火,咱們烤肉吃吧,也有一段日子沒吃傢裡的烤肉瞭。”
四人圍坐在爐子邊,氣氛被火烤得熱融融的,二狗更是個話多的,嘴上逗趣就沒消停下來過,沈鴻坐在火旁,身體已經烤暖瞭,方才被嫂嫂捏過的冰冷耳垂已經回溫,大約是還有嫂嫂的體溫,他覺得那裡格外燙。
四人吃瞭一會,渾身都暖和瞭便打開門,看著外面的雪慢慢聊天吃著肉,又聊到瞭缺席的二柱身上。
二狗搖頭:“不行,他不行,他沒練武之前還好,練武之後像個犟牛一樣,我也勸過他再讀點書,他說沒意思,這能有什麼辦法啊,讓他看點詩書,詩書比四書五經好入眼吧?他非說那些詩人沒幾個是正經的文臣武將,天天正事不幹呆在秦樓楚館裡,他不稀得看那些,說看著煩。”
林飄點點頭,這個論調他也旁聽到過一點,二柱作為一個苦修的練傢子,一天二十四個小時,基本有十二個小時都在練武,但凡聽見隻喝酒不運動的都覺得不是什麼正經人。
“先前沒練武的時候還好,現在他倒是有些武癡的勁頭瞭,不管做什麼,隻把練武看在眼裡,倒也不知道好還是不好。”林飄有些犯愁。
二狗想瞭想:“反正他自己喜歡,就由他去,逼著他這樣那樣的,他自己不願意也沒意思,要說他腦子實在不想事,平日我們多幫他想著點就好瞭。反正也不算多大點事。”
二狗反正已經有這個覺悟瞭,以後他們肯定是要盡量給二柱的智商兜底的。
沈鴻始終沒說話,林飄看瞭看他,打量著他的神色,想到那天雪中來找他的貴氣男子,沈鴻叫他楚先生,林飄雖然對上層結構並不是很瞭解,但也知道如今的皇室是楚姓,那人大概率就是皇親國戚瞭,可他來找沈鴻做什麼?
林飄給他碗中夾瞭一片烤肉:“是最近遇上什麼事瞭嗎?”
沈鴻看向他:“並未,嫂嫂何出此言。”
“那日來找你的那個楚先生……”
沈鴻知道林飄是解讀到瞭什麼:“嫂嫂不必憂心,楚先生是來找韓兄的,不過是韓兄引薦,他來見我一面罷瞭。”
“他倒特意找過來。”
“閑來看雪,四處走走罷瞭。”
“那想必我若是和他再見面也無妨瞭?”林飄試探道,想讓沈鴻說點實話,哪怕隻是淺顯的表象,卻見沈鴻的神色有些淡淡的冷瞭下來。
“嫂嫂為何要和他再見。”
“我是指如果不小心碰見瞭。”
“我說過。”沈鴻看著林飄:“嫂嫂最好離這些男子遠點。”
二狗在一旁看著這一幕,伸向烤爐上的筷子默默收瞭回來,放在瞭碗上,看著這突然緊繃起來的氣氛。
這是怎麼瞭?
這是又遇見哪個不長眼的男子要娶小嫂子瞭?
二狗覺得現在的氣氛有點讓人不舒服,他說不上來,有些尷尬,感覺他和娟兒不該在這裡呆著。
但發至內心的說,他一直都很站在沈鴻這一邊,但現在聽沈鴻忽然用有一絲冷漠而嚴厲的語氣對小嫂子說話,又覺得他有些過瞭,怎麼能為瞭這點事就這樣和小嫂子說話呢。
像在警告小嫂子一樣……
二狗目光看向小嫂子,目光悄悄看瞭他一眼,果然看見小嫂子脾氣這麼好的一個人表情有些繃不住瞭。
他們是小嫂子在旁邊看著長大的孩子,就是二柱在外面一拳能打死一頭牛,回到傢裡都不敢冷言冷語的對小嫂子這樣說一句話。
二狗又看瞭沈鴻一眼。
沈鴻是突然怎麼瞭?
林飄也不知道這兩天是怎麼瞭,他和沈鴻的相處突然沒瞭以前的那種溫馨親密,沈鴻有時候對他的態度,或者說的話,一下就變瞭。
好吧,就算是青春期,就算是叛逆期,他聽話這麼多年瞭,現在隻是稍微有點叛逆而已。
但林飄沒搞懂為什麼要叛逆到自己身上來,他又沒惹著他,他們名義上是叔嫂,實際上是親人,是好朋友,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林飄放下筷子:“你們吃吧。”
哼,你有脾氣我也有脾氣,林飄起身回瞭屋子。
隻剩下二狗和娟兒傻眼的看著沈鴻,在他們眼中,沈鴻是最會做人做事的,無論對裡對外都不會有半點的錯漏,他們搞不懂今天沈鴻是怎麼瞭,說話的語氣這麼不善,像在壓著火氣一樣。
娟兒站起身:“我去看看小嫂子。”
“不用瞭。”沈鴻站起身:“我去吧。”
娟兒立馬坐下。
林飄前腳回到房間,剛把門關上,門外就傳來瞭叩門聲。
林飄拉開門,看見沈鴻:“你又想說什麼。”
“嫂嫂。”沈鴻的眼神似乎有些無奈。
林飄看著他:“早點休息吧。”
說完合上瞭門,門扉卻被沈鴻抬手擋住瞭。
林飄隻能拉開門,搞不明白沈鴻到底是想做什麼。
沈鴻定定的看著他。
“嫂嫂就這麼想知道那個人的身份嗎。”
林飄沒想到這已經是和和短短兩天中第二次產生爭論瞭,林飄放緩瞭聲音,不想再和沈鴻因為這些事產生爭論:“是,我是想知道,我想知道你到底在做什麼,在和哪些人在一起,我不能知道嗎?你整天忙進忙出,我連你在做什麼都不知道,我們不是一傢人嗎?”
林飄有些心累:“我知道我有點煩人瞭,以後我不會管瞭,也不會過問瞭,你的事你自己有分寸。”
林飄想關上門,他才養瞭沈鴻兩年多,他覺得他們是彼此最親近的人,是他在這個世界的錨點,可是他對養孩子這件事太缺乏經驗,現在才突然體驗到致命的一點。
孩子會長大,會走遠,他們的關系不會隨著時間變得越來越緊密,反而可能越來越疏遠,因為他們都隨著時間變得越來越獨立,越來越忙碌,已經不是過往那個孱弱的彼此,必須和對方取暖才能度過那些艱難的日子。
沈鴻強大得太快,他跟不上,甚至開始聊不來。
想到這一點,林飄突然有點鼻酸,不過還好,就一點點。
沈鴻沒有退出去,反而抬手撐開瞭門扉,門扉砰的一聲細響,沈鴻跨進屋內,盯著他的臉。
“我說過,你永遠是我敬重的嫂嫂,嫂嫂想知道他是誰?”
沈鴻合上瞭門,看著林飄有些水汽氤氳的眼睛,眼瞼已經微微泛紅瞭。
嫂嫂是想哭瞭嗎?
“楚先生,是二皇子,五皇子失勢後,他想成為儲君,他來這裡見韓修,猜到瞭他的背後會有其他人,他在猜疑我,他會掣肘我。”沈鴻一字一句的說著,看著林飄臉上的表情。
嫂嫂知道瞭楚譽對他來勢洶洶,會心疼他,還是喜歡楚譽?
沈鴻知道嫂嫂單純,做事不愛多想,但他還是會想到楚譽抱著嫂嫂回來時的樣子,嫂嫂就那麼溫順的靠在楚譽懷裡,楚譽高大,襯得嫂嫂那麼纖細。
讓外男抱著他回傢,嫂嫂隻一眼就心動瞭嗎?
容貌,身量,權勢地位,年方二十一,足夠成熟的男子。
每一項都符合嫂嫂想要的。
沈鴻靜靜看著林飄的表情,冷靜得讓林飄都有些慌。
這麼倒黴的事情,還能用這麼冷靜得離譜的神情說出來?
林飄下意識拉住沈鴻的手:“你有破解的法子。”
“我有。”
“那就好。”
“沈鴻,我知道你不想讓我擔心,但把你正在經歷的事情告訴我,比你一個人承擔而我什麼都不知道要好得多。”
沈鴻看著嫂嫂關切的表情,心情微妙的好瞭許多,卻忽然有一絲委屈,望著那雙漂亮明澈的眸子淡淡的道。
“嫂嫂,抱我一下。”
林飄楞瞭一下,卻還是伸手抱住瞭他。
這孩子表面看著不聲不響的,其實心裡已經嚇壞瞭吧,他再聰明也不過十六歲,現在要面對的卻是從高位走下來的二皇子。
林飄抱著他,手掌貼在他的背上,輕輕的拍瞭兩下。
“別怕,沒有過不去的坎,不要把事都憋在心裡,有想說的話對我說,你知道,我從不會說出去的。”
“我知道。”
“你若是什麼都不說,隻是冷言冷語,我不知道發生瞭什麼,也會生你氣的。”
“嫂嫂,別生氣。”
沈鴻抬起手,輕輕環住他纖細的腰身。
他僭越一次。
就一次。
沈鴻聞著鼻尖耳畔傳來的茉莉花香,細細的嗅著。
楚譽不過第一次見面都能如此靠近他。
就當抵瞭那一抱。
往後他便不貪念瞭。
片刻後松開懷抱,兩人話已說開,林飄假意訓他:“還敢不敢那樣說話。”
“嫂嫂,鴻不敢瞭。”沈鴻垂著眼,有著十三歲時的乖巧沉靜。
“我打算明日就帶著娟兒下山去。”
“明日嗎?”
“對,已經住得夠久瞭,腳踝也不嚴重瞭,得回去看顧著點生意瞭,不然小月要忙不過來瞭。”
林飄打算早點離開,他懷疑這個地方和他的氣場不合,住進來犯沖,親人容易起情緒摩擦,不花錢雖然香,但感覺也付出瞭代價,打算還是住回自己的屋子比較安心。
兩人商議好,林飄打算明天一早就離開,回到傢裡能趕上中午飯。
第二天一早,林飄和娟兒吃過瞭鹿洞書院的早餐,便起身收拾好自己的小包袱向外走去,沈鴻和二狗送著他們到書院門口,馬車已經在書院門口等候著瞭。
他倆上瞭馬車,同沈鴻和二狗揮手道別,結束瞭鹿洞書院之旅。
坐在馬車上,林飄松瞭一口氣,感覺身上都松快瞭許多。
娟兒看他的樣子:“小嫂子怎麼瞭?”
“鹿洞山雖然好,但也不知道是風水還是地基沒打好,住著人不精神。”
娟兒想瞭想,好像是這樣,小嫂子平時能跑能跳的一個人,住在那個屋子裡崴瞭腳,和沈鴻哥呆在一起兩人又起瞭口舌,雖然隻拌瞭一句,但之前可是從不拌嘴的。
“可能是風水不好吧,我娘說過,有的屋子住著就是容易吵架。”
“是有這個說法的對吧?而且地龍雖然暖和,但一直很暖和,躺在屋子裡昏昏沉沉的,反而渾身發軟沒什麼力氣,在外面雖然冷瞭些,但是人比較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