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飄仰頭看著天上的月亮。
現在已經是凌晨之後瞭。
林飄看向沈鴻,他知道二柱的體力沒有問題,但沈鴻畢竟不是練過的:“你累嗎?我來換你一會吧,你告訴我往哪個方向劃就行。”
“無事,不算什麼。”
林飄坐在船上,想到他們收拾好的行李,那些還是他打著列表清單一件件裝上的,心裡一陣可惜。
“幸好咱們的銀票都是帶在身上的。”林飄抱住自己隨身的小包袱,雖然肉痛,但想到大頭還在身上,其他的東西到瞭州府照樣能買,心裡也還好受瞭許多。
二柱看向沈鴻:“我們是先找個能靠岸的地方上岸,還是劃遠些。”
“遠些吧,貿然上岸可能進瞭賊窩。”
二柱看附近沒什麼碼頭和渡口的樣子,想想也是,荒山野嶺的,可能都是匪賊的地盤。
林飄後半夜稍微放松瞭一點,飄蕩在這黑漆漆的夜和水面,嘆瞭一口氣,有心思開玩笑瞭:“本想著富貴權勢是最嚇人的東西,沒想到居然還有人敢劫溫傢的船,世道當真是兇險瞭。”
沈鴻看著嫂嫂稍微松懈下來的樣子:“沒什麼人來追我們,我想大概是沖著溫朔來的。”
林飄怔瞭一下,甚至不是沖著溫傢來的,不是沖著溫解青來的,是沖著溫朔來的。
因為溫朔是溫傢的嫡少爺。
第111章
林飄以為五皇子的事情過去之後,這幾個世傢內部也消停瞭。
“聽說都流放好幾個瞭,居然還沒消停?”
“越是如此,他們越不會安分,就像賭徒,輸瞭的人才會更想贏。”
林飄點瞭點頭,心想真是金句,看向沈鴻,月光薄薄一層涼悠悠的渡在他側臉上,顯得他平淡說出這句話的表情格外的涼薄,甚至有些冷酷。
瞧見林飄望過來他眼神,沈鴻神情緩和瞭一些:“嫂嫂,夜風吹得厲害嗎?”
林飄搖頭:“還好。”
“不舒服便說,我將外衣給你。”
“現在不冷,這樣吹著挺涼快的。”
沈鴻看著昏暗月光下的林飄,他抱著腿縮在船中間,和嬸子彼此挨著靠著,夜裡起來得急,他發隻是隨意的一挽,有些松垮凌亂,幾縷短發吹在面頰上搖晃,他將下巴擱在手臂上,臉色有些發白,幾乎是楚楚可憐。
沈鴻想為他理一理鬢發,將那幾縷發絲別到耳後,卻隻是靜靜看著,直到林飄察覺有些癢,抬手捋瞭捋碎發,別進耳後。
他們在小船上度過瞭後半夜,幾乎是在天色將要亮起來的時候,終於看見瞭一個還算有點規模的碼頭。
天際泛出灰白,天空中的黑暗開始一點點褪去,遠遠就能看見碼頭上的夥計在扛著東西裝貨的模糊身影。
碼頭上的人也看見瞭他們,聚集起來在碼頭瞧他們,議論紛紛,隔著水面大聲的呼喚:“你們從哪裡來的?”
林飄的睡意還迷迷蒙蒙的,朝著他們大喊:“這裡是哪裡啊?”
“是周縣!”
林飄的目光看向沈鴻,二柱的目光也看向沈鴻,沈鴻道:“周縣是前往州府的中點,是必經之處,我們可以上去休息一下,另找船隻。”
二柱點瞭點頭,沈鴻發瞭話,他便猛力的朝著碼頭劃去。
小船靠瞭岸,岸上的人幫他們搭瞭板子,方便他們走上去,林飄踩著木板搖搖晃晃跳上碼頭,踩到實地的感覺終於讓一顆心落在瞭實處。
“你們是被水匪劫瞭嗎?我瞧你們穿著打扮也不是普通人,是要去哪裡?”碼頭上的人一瞧他們的小船,猜也知道像是備用小船,哪有人會坐這樣的小船出行,這樣的事他們也不是第一次見瞭,畢竟附近一帶頗有些水匪出沒,時不時就要出一樁這種事情。
“我們去州府投奔親戚,路上遇著瞭水匪,還好我們人逃出來瞭沒事。”
碼頭上的人看著他們:“人沒事就行,要知道我們這附近的水匪兇得很,神出鬼沒的,不遇上還行,一遇上就沒幾個回得來的,你們命好,這全須全尾的瞧著什麼事都沒有,這就是最大的福氣瞭。”
林飄瞧這些做工的人,都十分熱情好客的樣子,又是要給他們帶路去縣府內,又是要給他們推薦客棧,讓他們先落腳休息休息,看著很像拉生意的。
沈鴻向他們打聽瞭這邊船行的的名稱和一些事情,然後便請碼頭的夥計帶他們先去客棧落腳。
路途中林飄一臉無辜的看向沈鴻:“可是我們沒有錢啊,隻有一點碎銀子在身上瞭。”
夥計一聽這話,原本親切的熱絡態度就打瞭半折:“那你們還剩多少銀錢啊?我看看夠住什麼客棧。”
林飄報出心中的價格:“三四兩。”
“那你們想住幾天啊?”
“三到五天吧。”
“哦哦,那還行,住是能住的。”夥計的臉色有點不好,住肯定能住,就是他沒什麼賺頭。
但想一想也算瞭,人傢落瞭難,身上銀錢全都沒瞭,就當做好事瞭,這幾人瞧著也非常像模像樣,瞅著也叫人心情好,說不定做一次好人,以後人傢還能記得他,便將他們引到瞭一傢條件合適的客棧中。
“喏,就是這裡瞭,樣樣都不錯,價錢也好,你們三兩銀子住下還能好好的吃上兩頓。”
林飄打量瞭一圈,感覺沒被出行旅遊區宰,心裡十分滿意的感謝瞭夥計。
到瞭客棧裡,他們一夜都沒休息好,進屋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倒頭睡大覺。
各回各屋之前林飄還特意問瞭沈鴻一下:“待會我們要去找這裡的縣丞嗎?”
沈鴻卻意外的搖瞭搖頭:“得看溫兄究竟在哪裡。”
溫朔不在,他們去剿水匪並不劃算。
林飄點瞭點頭,回到屋子裡倒頭就睡,雖然在船上的時候就打瞭一會磕睡,但在船上晃著半夢半醒之間也始終沒睡踏實,林飄進瞭屋子一挨枕頭就睡著瞭,睡到日上三竿,太陽投進窗戶照進屋子裡,開始燥熱得睡不著才起身,扯瞭扯衣襟散開熱氣,伸瞭個懶腰起身。
沈鴻和二柱一直在劃船,完全是一整夜沒睡,沈鴻到瞭中午也熱得睡不著瞭,隻有二柱還像個豬一樣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他們先吃瞭午飯,點上一桌子菜大快朵頤,林飄想到溫解青和溫朔:“也不知道他們乘著小船到哪裡去瞭,不知道飄瞭多遠去瞭。”
沈鴻道:“若是他們想拿回行李,大概率也會來周縣,若是他們急著回洛都,便不會在路上有停留瞭。”
林飄點瞭點頭,沈鴻將發生的事情一分析,事情就全部變成瞭選擇題,那種飄在水面散落開的茫然感散去,林飄心情好瞭許多。
“所以如果這幾天我們沒在周縣等到他們,就不用等他們也不用管這件事瞭是吧?”
沈鴻點點頭。
畢竟是別人的傢事。
林飄安下心吃飯,雖然這邊的飯菜和傢裡是完全不能比的,但畢竟一夜裡經過瞭那麼多波折,一個上午這才是第一頓,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瞭,普通的飯菜吃起來也格外的香。
二柱睡到下午才醒,起身來一起吃瞭晚飯,到瞭第二日,他們起床吃過早飯沒多久,就聽見溫解青和溫朔來瞭周縣的事情。
溫傢兩兄弟幾乎是直奔周縣縣衙,想要調動周縣的兵力,尋個法子把東西都奪回來。
周縣裡頓時人人議論,道那水匪是不是膽子真的肥瞭,居然敢劫這種名門世傢的少爺公子。
林飄下樓就能聽見食客在議論。
“我看是劫得好!”
“你這是說什麼話,這水匪也不是劫富濟貧的,那銀錢能給你花不成?你倒是幫著水匪說話瞭。”
“你不知道內情,你想想啊,這水匪劫瞭這溫傢兄弟,是劫得太好瞭,水匪盤踞在這一帶這麼多年瞭,神出鬼沒的,抓也抓不著,縣丞也不想管,現在劫著這種人物瞭,縣丞還能不管嗎?還敢不管嗎?”
“你說得這確實是!這一來,那豈不是這水匪必定要被鏟除瞭?!”
“那肯定的,這溫傢兄弟你不知道來頭,人傢是洛陽溫傢的人,響當當的來頭,在咱們這種地方,哪有人敢開罪他們?縣丞要是不好好幹這事,烏紗帽都不一定保得住!”
“真的啊?這洛陽溫傢到底是什麼來頭啊,這麼厲害?”
下面的食客繪聲繪色的講解起瞭洛陽溫傢的部分野史,說得猶如洛陽溫傢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攝政王一樣,仿佛隻要溫朔在周縣跺一跺腳,明天天子就要下十八道聖旨,將所有開罪瞭溫朔的人統統菜市口問斬。
據說目前溫朔和溫解青住在縣丞府上,也如同天龍人駕臨一般,縣丞得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給他們洗腳才行。
林飄聽得簡直想擦汗。
他們吃過午飯,便去縣丞府找溫傢兄弟,才到縣丞府門口,迎面就撞上瞭從縣丞府出來的溫傢管傢。
溫傢管傢一瞧見他們,急忙問候,領著他們進縣丞府。
“沈少爺,快來,我們少爺正念叨著您呢,您這就來瞭,幸好諸位都平安無事,不然真不知道要怎麼辦好瞭。”
“溫朔和溫哥哥都沒傷著吧?”
“沒有沒有,並未出什麼事。”
溫朔和溫解青住在縣丞府上最好的客房裡,打掃出來兩間連著的給他們兄弟住,一走進去,溫朔正唉聲嘆氣的坐在廊下乘涼,滿臉的憂愁和緊繃掩都掩不住。
“溫朔。”
“溫兄。”
他們走進去瞧見他,喚他。
溫朔噌的一下就站瞭起來:“沈兄!嫂嫂!”
這次的事情給瞭溫朔不小的打擊,逃亡的路上他們一路被水匪咬著不放,一同跟隨下來的還有另外兩船的護衛,也是死傷嚴重,他們見情況不對已經棄船逃跑瞭,他們卻好像對船隻上的東西興趣缺缺一樣,隻一部分的人上瞭船,大部分都來追他們瞭。
當時溫解青就同他說,這些人不會沖著錢來的,是沖著他們人來的,可要他們性命的能是誰呢?能有誰呢?
他雖然知道傢族內部的關系再也不像以前,想要和好如初也是不可能的瞭,但是任他怎麼想都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叔叔們居然有人要殺自己。
他記憶中,就算是傢中和父親關系最不好的一位叔父,小時候時常也會抱一抱他,給他銀錢花銷,給他準備禮物。
這樣打斷骨頭連著筋的一傢人,就算當初事情鬧得最大的時候,也隻是把做錯事情最多的三叔揪瞭出來,革去官職流放,也從沒有想過要瞭他的性命。
可是現在,他們居然要殺他?
溫朔見著瞭沈鴻和林飄,就像見著瞭主心骨和傢人一般,沈鴻聰慧,來瞭肯定不會對這件事坐視不理,他擔憂驚懼的情緒便消散很多,林飄則是個從不害人的好人,心思單純,叫人處著踏實,沒瞭那種如芒在背的害怕。
再看一旁的二嬸子二柱,都是踏實的人,二柱還十分能打,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沒有什麼比見著可靠的熟人叫人心安瞭。
“溫哥哥呢?”林飄看瞭看左右,沒看見溫解青在哪裡。
“我二哥去外面的銀莊瞭,他要取點銀票出來。”
林飄吃驚的看著他:“你們銀票全在船上?”
溫朔無奈的點瞭點頭:“我們哪能想到,會有人敢……”劫他們溫傢的船。
林飄在心裡搖瞭搖頭,心想幸好他們沒這麼自信,很警惕的把銀票打瞭個小包袱貼身帶著的。
“那你們現在是打算這麼辦?”
“能怎麼辦,肯定是要把東西找回來,說起剿匪。”溫朔目光看向二柱:“二柱你不是剿過匪嗎?這次你看能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