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二嬸子趕緊弄瞭弄林飄:“別說瞭別說瞭,大沈傢的過來瞭,你那些話可別叫人傢聽去瞭。”
林飄趕緊把自己的胡言亂語停瞭下來,抬頭看過去,果然看見大沈傢的人在靠近中,大伯大伯娘,二伯二伯娘,還有他倆傢裡的兩個媳婦都跟在身邊,兩個媳婦手裡提著籃子,看起來也是來祭拜的。
林飄和二嬸子交換瞭一個眼神,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現在不是年不是節的,他們回來拜是因為有事,大沈傢跑上來幹什麼?
大沈傢在林飄疑惑的眼神中,先到沈鴻父母的兩座墳上燒瞭紙,然後朝著他們這邊走過來,遠遠的就帶笑的叫他的名字:“林飄~”
林飄被叫得一激靈,知道自己又要受罪瞭,想想也是,沈鴻中瞭一個秀才他們都坐不住要趕緊上來做一番功夫,現在沈鴻中瞭舉人,他們肯定更加不會消停瞭。
林飄就當沒聽見,也沒應,等到他們走到面前來瞭,還在鍥而不舍的叫他,林飄才搭理瞭一聲。
面前紙錢的火還沒熄滅,兩個媳婦從籃子裡拿出準備好的紙錢,就著那點火又燒瞭起來。
大伯給瞭大伯娘一個眼神,大伯娘當即蹲下幫著一起燒,念叨起來:“松兒真是個命苦的人,但他好就好在,娶瞭你這樣的好媳婦,將沈鴻養得這樣出息。”大伯娘看向沈鴻:“當初我們想把沈鴻接過來養,便是擔心你一個年輕哥兒,不知道怎麼養好孩子,現在看來完全是多慮瞭,若是沈鴻跟著我們,不一定能有這麼大的出息。”
這話入耳,林飄勉強聽著,等著她的下文,反正好話說完瞭後面肯定就沒什麼好話瞭。
“你既然是回來祭祖的,怎麼好隻祭拜這幾座墳,這事得好好準備準備,可不能燒點紙就過去瞭,你看,我們把沈傢所有人都叫來,你去拜一拜祠堂吧。”
一旁的二嬸子聽見這話都驚呆瞭,要知道祠堂可是男子才能去拜瞭,林飄別說不是男子瞭,甚至不是姓沈的人,讓他拜祠堂可以說是給瞭非常大的尊榮瞭,以後他在沈傢這一脈,都是響當當說話管得住事的人瞭。
林飄聽見這個提議,心裡卻是很無語,他真的真的很不喜歡這些繁瑣又沒必要的東西,祭祖燒點紙錢把消息告訴祖先還在林飄能理解的范圍內,但是什麼拜祠堂感覺就太扯瞭。
而且自從倆沈分傢,小沈傢本來就沒祠堂可言,所謂的祠堂也是大沈傢的祠堂。
“嗯~這怎麼好呢?我們不是早就分傢瞭嗎?而且我一個哥兒,怎麼能拜祠堂?”
大伯娘聽他這樣說,笑著道:“沒事的,沈鴻沒回來,長嫂如母,你是替他回來的,你替他拜祠堂也是應該的,再說瞭,分傢又不分祖宗,到底還是一傢人,你說是不是。”
這個法子是大伯和大伯娘提前想瞭一晚上想出來的,沈鴻聰明,他們不一定拿得住,既然現在林飄先回來瞭,他們就先抬舉瞭林飄,別說十裡八鄉,就是說到縣府,哪有聽說過讓哥兒拜祠堂的?還是外姓的哥兒,傢族中這麼大的殊榮,她就不信林飄不心動。
隻要拜瞭這個祠堂,分傢的事就抹過去瞭,他們就又算一傢人瞭,沈鴻又聽林飄的話,過瞭林飄這一關,沈鴻就算回來一半瞭。
林飄一臉柔弱的看向他們:“不行!我怎麼可以拜祠堂!我一個哥兒哪裡擔得起!會折壽的!”
大伯娘說來說去說瞭許多,林飄就是堅定的表示,自己這種守規矩的好哥兒,是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情的。
大伯娘說得嘴皮都幹瞭,看著林飄信誓旦旦的樣子,也不知道他是裝的還是真的,最後實在無法瞭,隻能叫他再考慮考慮,然後低著頭繼續燒紙。
大伯娘說完瞭,二伯娘又湊上來,在旁邊問:“沈鴻中瞭舉人,你們往後不是又要從縣府搬到州府去瞭。”
“還沒想好呢,得再琢磨琢磨。”林飄敷衍道。
二伯娘拍瞭拍大腿:“這還有什麼琢磨的,沈鴻中瞭舉人,有機會在州府落腳瞭,你們還考慮什麼啊?直接搬去州府唄!州府的日子那多快活。”
林飄有些意外,沒想到二伯娘能說出這樣的話,還沒過三秒鐘,就聽見二伯娘繼續道。
“隻是可惜瞭你們在縣府的產業,又是酒樓,又是鋪子的,你們一走,這縣府可就沒有信得過的人瞭,把產業交給別人哪能放心?你看你夫兄,能識會斷,讓他們去幫你們看著點產業,也免得外人心思不好管不住。”
林飄一聽,這算盤打得簡直震耳欲聾。
“二伯娘,這些產業也並不是我和沈鴻的,是別的開的,我們幫著管而已,人還在的時候說起來是半個老板,要是我們去州府瞭,自然就和我們沒什麼關系瞭,是人傢的產業,我怎麼好還去指手畫腳呢。”
二伯娘立馬變瞭臉,顯然不信:“誰的產業?”
“溫傢的產業,洛都溫傢,他們少爺來這邊進學,隨便經營瞭一點產業,和我們可是沒多大關系的。”
二嬸子在旁邊連連點頭,幫著林飄說話:“我們都隻是在幫人傢做事的而已,店和我們可沒什麼關系。”
他們哪裡知道什麼洛都溫傢,但聽這個名號也能猜到是來鹿洞書院讀書的世傢公子,頓時更加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就是覺得林飄在撒謊,可是她又揭穿不瞭林飄,這麼大一口肥肉就吊在面前,可人傢就是一點都不給她沾邊,叫人怎麼不急。
一旁的大哥和大嫂還不停的用眼神警告她,叫她不許再惹著林飄,人傢今時不同往日,過往打打鬧鬧也就算瞭,現在再打打鬧鬧,那可就不是什麼簡單的恩怨瞭,那叫冒犯,冒犯瞭林飄,他回去對沈鴻上一番眼藥,沈鴻肯定是隻幫著林飄的。
他們說來說去,紙錢燒瞭一大堆,林飄什麼都沒答應下來,不管是開祠堂祭祖這樣的好事,還是讓沈淵沈波幫著打理縣府的產業的事情,他都好似一問三不知一樣,永恒三連,不行,不敢,不關人傢的事情。
大沈一傢拿他沒辦法,大伯見他這樣拿喬,便道:“你也別說這些話瞭,就給一句話吧,你還拿不拿我們當一傢人。”
他想著這話一說出來,林飄既然要裝好人裝不懂,怎麼也得繼續裝下去吧,反正隻要他應瞭,明面上過得去也算他們還有這層關系在。
林飄眼神無辜又疑惑:“啊?不是早就分傢瞭嗎?怎麼又說這些。”
大伯氣得夠嗆,心想可真是油鹽不進啊,他們圍著林飄,邊說好話邊勸,好似他不答應絕對不會讓他走一樣。
“小嫂子!嬸子!”二狗的聲音突然從另一邊傳來,林飄眺眼一看過去,就看見他站在遠處的一個山包上,正匆匆跑下來,他回頭叫瞭一聲,沒一會大壯也露出瞭身影,快步的從坡上小跑下來。
鄭秋和二狗的爹娘跟在身後,二狗先到面前,看瞭大沈傢的人一眼,語氣不善:“你們圍著我小嫂子做什麼?”
“在給沈松燒紙呢,這圍著說說話,我們自傢的事,要你來過問?”
玉玲見著二狗就沒好氣,想到之前這臭小子在雪地裡欺負自己男人,笑話自己男人考不上,偏偏自己男人自己考上瞭童生,而他卻成瞭秀才,她見這小子跑下來,簡直恨不得他幹脆腳滑摔死算瞭,這樣的禍害東西。
二狗冷笑一聲:“誰和你自傢瞭?大沈小沈分傢的事村子裡誰不知道,以前欺負小沈傢的時候怎麼不說是一傢人,現在看人傢發達瞭,這就馬上又變一傢人瞭?我看你們的臉皮真是比幹面餅子還厚還硬,像群蒼蠅一樣在這裡圍著我小嫂子嗡嗡嗡的。”
大沈傢幾個被他一個年輕人罵得狗血淋頭,臉上當即就掛不住瞭。
“你就是這樣對長輩說話的?你們鹿洞書院就是這樣教學子的?好啊,我要去告你們先生,看他料理你不料理你。”
二狗爹娘從後面跟瞭上來,聽見大沈傢說要去告二狗,哪裡還忍得瞭,二狗中瞭秀才,是他們傢往上數十代都沒出過的厲害的人物,那可是真正的光宗耀祖,二狗現在在傢裡,除瞭有個兒子的身份,基本他和一傢之主也沒什麼區別瞭,當即大罵起來。
“好你個老東西,臉皮倒是厚,在這裡唧唧歪歪什麼?告這個告那個,把沈淵沈波告瞭最好,看看他們到底是怎麼讀書的。”
大伯和二伯的臉都要綠瞭,畢竟沈淵和沈波曾經是他們心中的驕傲,他們是村子裡最高高在上的存在,二狗這樣的人過去根本就入不瞭他們的餘光,現在卻被比得一文不值。
“呵呵,要不是你們舔著沈鴻,沈鴻讓二狗也去瞭鹿洞書院,二狗的資質能考上秀才?”
二狗可會氣人瞭,搖頭晃腦的:“欸我就舔,我舔得著,你們想舔舔不著,你說這氣不氣人。”
大伯娘看圍著的人多瞭,二嬸子在旁邊本來有些話就已經不太好說瞭,現在二狗和大壯來瞭,鄭秋和二狗爹娘也到瞭,這些人也不給他們臉,不吵起來還好,一吵起來一個比一個說話難聽,大伯娘便趕緊勸著大傢先回去,說傢裡的灶上面還悶著飯的,得趕緊回去看看灶。
大沈傢的人心有不甘,但也沒有別的辦法,隻能先離開瞭。
周圍隻剩下他們一群人,他們在墓前的草地上又坐瞭一會,吹吹風聊聊天,然後一起下瞭山。
一路上二狗爹娘都在說很贊同二狗跟他們走,之前二狗小還,他們千請萬求,希望林飄能照看著二狗一點,現在二狗已經大瞭,也考上瞭秀才,自然不能在指著人來照顧,便一直和林飄說,叫他隨便使喚二狗,以後在外面你就是他親嫂嫂,我們不在外面你就和他娘一樣,想怎麼料理他就怎麼料理他之類的話。
二狗在旁邊觀察著林飄的臉色,看見小嫂子臉上神情自然,也沒什麼推脫,一路笑著便聊瞭回去,心頓時放在瞭肚子裡,之前他還想過小嫂子會不會覺得他累贅不打算帶上他,畢竟他是小嫂子唯一沒有談話過要帶走的對象,看來是想多瞭。
“他昨晚就和我們商量好瞭,他說給我們在縣府弄個屋子給我們住,讓我們也去縣府享享福,他去州府,這樣以後也近一些,我們想著也挺好的,雖然有點舍不得傢裡的地,但一年回來多看幾趟也成,反正路也不算多遠,隻是廢時間瞭一點,”
林飄點頭,覺得這樣的安排挺好的,畢竟人往高處走,雖然他沒有特意問過二狗,但不用想也知道,二狗肯定是想往高處走的,而且二狗嘴上不說,實際也是粘人的,要是沒瞭沈鴻和他說話,沒瞭二柱和他拌嘴,沒瞭大壯和他一起做生意,他肯定受不瞭這樣的日子。
幾人說笑著一起走下瞭山,走出山道,在回村的路上,旁邊忽然有人叫瞭林飄一聲。
“小嫂子!”
林飄一聽這聲音便知道是娟兒,側頭看過去,果然是娟兒站在兩個屋子的巷子中間,貓著腰像躲在裡面一樣,神色有些著急。
林飄快步走上去:“娟兒?怎麼瞭?”林飄一看娟兒的神色和樣子,心裡就估計是出瞭什麼事。
“小嫂子,不是我怎麼瞭,是小月!她傢裡要把她嫁人瞭!”
“啊?”林飄驚呆瞭:“這才是回來一天啊,就要嫁人瞭?”
“我今早聽見我爹娘說的,小月昨晚和她爹娘打商量來著,說想跟著小嫂子你們去州府,小月爹娘一聽就不樂意瞭,說要給她尋門好親事嫁瞭,說她不該跑那麼遠,一點都不顧著傢裡的爹娘。”
林飄扶額,這倒黴爹媽。
“你呢?你沒事吧?你回去也說瞭嗎?”
“我沒事,我偷偷和我爹娘說瞭,我也想去州府,我用我攢的錢讓他們住縣府去,她們高興得很,說我越奔越有出息瞭,叫我好好跟著小嫂子。”
“那就好,那咱們先去你傢坐坐,先聽你爹娘仔細說一說小月的事情,然後再看怎麼辦。”
“好!”
“小月爹娘怎麼回事,不是一直都想她奔著嫁得好嗎,怎麼突然又想她嫁在村子裡瞭。”
“小嫂子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待會讓我娘和你說吧。”
幸好隻有一個要被抓走,要是兩個就要被抓走瞭,林飄那得長出三頭六臂來才行。
不好去的人太多,其他人先回瞭傢,二嬸子和秋叔陪著林飄先去瞭娟兒傢。
他們一進娟兒傢的門,娟兒爹娘瞧見他們走瞭進來,又驚又喜,手忙腳亂的準備東西,把傢裡最好的東西都擺出來待客,聽他們說瞭來意,都是忍不住嘆一口氣。
“咱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想的,之前就念叨著要小月嫁人,說想她嫁到縣府,但小月不是一直都沒回來嗎,他們也沒法子,相看的人傢也不好定下來,飄兒,和你說一句大實話,不是定不下來……”娟兒娘壓低瞭聲音:“其實就是指著小月能在縣府裡找個好人傢,所以這裡才不敢定,怕外面的更好,耽誤瞭事。”
這個心態林飄倒是能理解:“那小月要去州府不是更好嗎,怎麼他們又不肯瞭?”
“做爹娘的嘛……還是想姑娘在近處一點。”她其實心裡又一點想法,但都是她自己瞎琢磨出來的,要是說錯瞭,人傢覺得她看人太壞心眼瞭也不好。
“那定的是什麼人傢?”
“先問瞭小月,問她在縣府有沒有相好,要是有相好,就叫她的相好來娶她,要是沒相好,就嫁給咱們村的大樹。”
“大樹?是人還是樹?”
“是樹,啊不是,是人!叫李樹,他們傢的老大,就是大樹。”
“多少歲啊?”
“二十,幹活還行,是傢裡最大的兒子嘛,肯定是能幹的。”
林飄一個白眼直接翻出來,小月才十四好吧?給她整個二十的?但凡整個十六的,他都能覺得這爹媽還行。
“這個大樹,他傢裡幾口人?”
“五口,他下面還有兩個弟弟妹妹,他爹娘最愛那個小弟弟瞭,其實我也覺得這個婚事不眨眼,要放以前,小月找他也行,但現在小月可是在縣府裡做事的人,每月都能自己賺不少銀錢,嫁他實在是太委屈的,我今早過去看瞭一眼,也勸呢,但我那妹子是吃瞭秤砣死瞭心,就是要把她嫁出去。”
“小月情況還好吧?”
“她倒還好,被關在屋子裡的,也沒鬧騰,早飯該吃也吃瞭,畢竟她是在縣府裡待過有見識的人,穩得住得很,半點沒要死要活的。”
林飄一聽她這樣說心裡就知道瞭,他們得趕緊過去,小月肯定是不想嫁的,但她這麼平靜,其實她唯一的出路就是他們,等著他們去幫她,救他。
他們要是再不過去,小月的心態不一定還繃得住。
林飄站起身:“我們先過去看看。”
“唉好。”娟兒娘也跟著站瞭起來:“我也跟著過去吧,畢竟是我妯娌,到時候說起話來,我好在旁邊勸著點。”
“行,一起吧。”
他們幾人一起去到小月傢裡,小月傢和娟兒傢不同,娟兒生來就身體弱,這一點其實是她的保護傘,加上前面生的都沒養活,娟兒在傢裡的地位自然是更不用說。
小月傢一進去,就能看見有一個小男孩在院子攆雞,把雞攆得撲騰著翅膀滿院子的飛。
他瞧見人進瞭院子,叫瞭一聲娘。
小月娘的聲音從屋子裡傳出來:“鬼叫什麼!娘娘娘!就知道叫娘!”
她把門一推,看見林飄等人在院子裡,頓時面色有些尷尬:“怎麼突然過來也不說一聲……這,快坐,快坐,我去燒壺熱水。”
小月娘再暴脾氣,也不敢在林飄面前發作,一個是林飄現在身份已經和他們不同瞭,一個是林飄自己也是個暴脾氣,她要是爆起來,林飄估計比她還能爆,她不觸這個黴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