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飄守在旁邊,見他把東西吃瞭,食盒裡還帶瞭湯品,叫他舒服熨帖的吃瞭一頓,還剩下的菜便蓋好留在桌上,他要是夜裡餓瞭還能再啃啃。
“你仔細著這些菜色,牢獄裡的東西就別吃瞭,這食盒在你眼前你便吃,要是有那一刻是不在眼前,有別人進來過,你就別吃瞭。”
二狗連連點頭:“自然,小嫂子放心,我肯定好好的,把話帶回去,也叫嬸子秋叔,兩個妹子放心。”二狗探頭,對守在門邊的小月笑瞭笑:“我沒事。”
小月看他這個德行:“你多吃點吧,明早我再來給你送飯。”
“不勞煩,你還得去月明坊呢,讓二柱叫個眼熟的夥計來送就行瞭。”
林飄看他在這種壞境裡還有那麼一分吊兒郎當,覺得他看起來真是有些欠揍,但想想又覺得,不吊兒郎當難道哭嗎,還是急得吃不下飯,至少現在二狗現在挺鎮定的。
“那你自己好好的,註意著點,有什麼要的記得遞消息出來。”林飄把錢袋子解下來,悄悄塞他手裡,輕聲道:“有話要說有事請人幫忙的時候好打點。”這邊的獄卒也挺抓大放小的,大原則不違反,小事情卻很樂意做,探個監,傳句話,隻要不太離譜,一小塊銀子塞過去事情就能成,二狗身上多點現金,遇上事能少受點折騰。
二狗點頭,快速的把錢袋子藏進瞭袖子裡。
他們道別,林飄帶著小月走出大理寺獄,又是對獄卒說瞭一通好話,隻說他們心疼靈嶽,見不得自傢人受罪,還請他們手下留情,獄卒自然也很客氣,表示哪裡的事,他們肯定不會為難主簿大人。
林飄便同小月說,讓她明天準備些同喜樓的飯菜送過來,給大傢添兩道菜。
小月連連表示是應該的,獄卒可辛苦瞭,就這樣演瞭一出,好似他們是來慰問獄卒的一樣,表演完畢才離開。
出瞭大理寺,馬車就在外面一側的路邊等著,兩人從一側撩開簾子鉆瞭進去,車夫輕揮馬鞭,馬車行駛起來。
沈鴻和山子坐在馬車裡,沒露面,但一直都在等著他和小月。
林飄把這件事原原本本,二狗的原話基本一字不落的復述瞭一遍,沈鴻聽著林飄的復述,有些陷入瞭沉思。
山子有些驚訝,他如今也算是漲瞭不少見識,一聽這些話就知道二狗是真的惹上事情瞭。
“沈鴻,這事到底是個什麼脈絡?”
“這事沒有表面看起來這麼簡單。”
林飄楞瞭一下,這事已經這麼麻煩瞭,這些麻煩在沈鴻眼中也隻是表面一層最簡單的東西?
林飄心有點提瞭起來:“那……?”
“你放心,這事能活動得開,隻是需要一些時間去運作而已,二狗恐怕要在牢裡住上一些日子受苦瞭。”
林飄一聽,馬上感覺好多瞭:“能解決就好,那倒沒什麼,反正飯菜我們都給他安排,銀錢上花銷也就花銷瞭,一些散碎銀兩,賺錢本就是為瞭花的,裡面打點一下,給他送些東西進去,日子也都是過得成的。”
林飄在心裡安慰瞭一下自己,好歹是個單間呢,條件已經很不錯瞭,比男大生宿舍還好。
沈鴻點點頭,對他說的話很認同,他們總是要為靈嶽打點的,不可能看著靈嶽過得不好,就這樣陷下去瞭。
林飄又同他們說瞭一下牢房裡的情況,他們自然知道上京比外面好,但畢竟也沒去看過,聽見林飄這樣仔細的說瞭,對二狗的擔憂也稍微少瞭一些。
沈鴻要忙著梳理這件事,林飄也不能跟著他跑,他得先回到院子裡,二嬸子和秋叔娟兒都在等著他們回來聽消息。
林飄和小月回到院子裡,第一件事就是和她們匯報一下二狗的生活狀況。
“還行,各方面都還行,不想小地方,牢裡面是一人一間小屋子,裡面有床。”
二嬸子和秋叔放心多瞭:“還有床呢?我們就擔心是那稻草,那夜裡怎麼睡。”
“有床,一架矮矮的木頭小床,平平直直的,有一床薄薄的舊褥子,扁塌塌的,但該有的也都是有瞭靠外的墻有個窗,位置高高的,也能通風也能進光,裡面還有一張方桌。”
東西都半新不舊的,不知道送走瞭多少犯人。
二嬸子和秋叔連連點頭,娟兒皺著的眉目也舒展開瞭一些,畢竟她們不是一開始就過著好日子的人,聽見這些東西,雖然不如當下能享受到的東西好,但也知道和真正惡劣的條件比起來已經很不錯瞭。
“那咱們要給他準備床小被褥嗎?拿去給他鋪著,也不用多顯眼的料子,就挑塊最簡單的雜色棉佈。”
沒經過多少加工的普通棉佈有一些部分微黃,有些還夾雜著一點雜質混成別的顏色,不值什麼錢,但幹凈宣軟。
林飄想瞭想:“明天試著去問問,可以就趕緊給他送進去,他那床很小,和咱們傢裡的床比起來可能一半還要小一點,不要做太大瞭,隨便叫人縫一縫就好。”
娟兒連連點頭。
另一邊,沈鴻和山子在書房裡,沈鴻坐在書桌後,山子在書桌前站著:“大人,這事可是戶部不地道瞭,咱們可沒說什麼也沒做什麼。”
沈鴻搖瞭搖頭:“和說瞭什麼做瞭什麼沒關系,靈嶽在他們眼裡是留不得的人,如今南方的事焦頭爛額,這時候做這些小動作,也沒人來管。”
在他們的角度,是他們沒有和戶部的人作對,但在那些人眼中,他們隻是想除掉靈嶽而已。
他們並不會覺得他和靈嶽是一個陣營的人,他們住在一個府上,日常生活算是親近,但靈嶽的仕途是他自己撈到的,並沒有向他要什麼幫助,後面的事也是他自己做出來的。
光這一點,就足以讓那些人覺得,他們面和心不合,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好。
他們便是覺得他會管一點,但不會多管,才這樣做的,不然不會把這件事做得如此輕佻隨意。
第163章
林飄躺在床上,有點睡不著,心裡又擔心著二狗的處境,又忍不住想他們來到上京之後幾個崽經歷的種種。
做生意的幾個崽還好,雖然也有起起伏伏,但和沈鴻他們完全不能比,動不動就是放出去打仗,冷板凳,牢獄之災,好起來的時候烈火烹油,不好的時候冷風透骨,充滿瞭變故和對輸贏的爭奪,感覺脖子後面或多或少都懸著幾把刀刃,就看他們自己的本事能不能逃過瞭。
他再怎麼懸心也沒用,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相信沈鴻,相信二狗,能很好的把這些狀態應付過去。
第二日大壯和小月去疏通瞭一番,他們想要送進去的東西並不顯眼,也不是什麼豪華套餐玉杯錦床,往裡面送也並不算突兀,也成功的送進去瞭。
回來的時候小月和大壯便道:“小嫂子你放心,二狗瞧著挺好的,能吃能睡的,精神頭也好,半點都瞧不出是在牢子裡。”
大壯說著這個話心裡也感到咋舌,他還以為今天去看二狗,會看見二狗神色懨懨,再不濟眼下也是頂著兩個青黑眼圈的模樣,沒想到二狗的心態真是風吹雨打折不斷,瞧著還挺活蹦亂跳的,難怪他能在上京混到官當,大壯心裡是有些服瞭。
林飄聽瞭他們這樣說,也稍微安心瞭一些:“這事應該好過去,隻要二狗自己不認,然後把做這個事的人揪出來,隻當做是栽贓的案子處理瞭,他自然也就脫身瞭。”
大壯點瞭點頭:“應該是這樣。”
再往深追究事情反而會越來越麻煩,他們也不是屬王八的,咬著就不肯松口,能讓二狗先安全的脫身出來就行。
眾人說著,心中都放心瞭不少,等到二嬸子和秋叔散去,大壯還逗留在院子裡沒離去,走近過來小聲的說:“小嫂子,我把馮兒贖出來瞭。”
林飄看向他:“他叫馮兒?”
“他姓馮,別的不記得瞭,花名是另一個,但小名是叫馮兒。”
“哦哦。”林飄點瞭點頭:“那你打算什麼時候給你阿父說?”
“待會說,不好拖到夜裡,不然夜裡拌幾句嘴便都沒得睡瞭。”
“行。”考慮得還挺貼心,留出瞭吵架的時間,保存瞭睡覺的空檔。
兩人說完,大壯起身離開,小月在留在院子裡,見狀便走上來,她隱約聽見瞭,大壯也沒太避著她,大壯心裡知道小月本來就不是多嘴多舌的人,讓她聽見也壞不瞭什麼事。
小月在林飄身旁落座:“小嫂子,這能成嗎?我瞧著怎麼感覺有些不像話?”
“怎麼呢?”
“也並非瞧不出那位馮兒的出生,但我也是和樓裡這些姑娘哥兒接觸過瞭,她們心思大多都不好,當朋友處一處沒什麼,做相好可就難瞭,樓裡的媽媽是專門有一套話的,怎麼應付恩客,怎麼叫別人多花錢,怎麼選時機,怎麼看臉色,對什麼人說什麼話,怎麼要錢,怎麼要首飾,這些都是專門學出來的,心思再好的人,有瞭這些手段,再遇著大壯這種普通的年輕男子,隻當是白水雞瞭。”
林飄知道這句歇後語,白水雞,想怎麼宰就怎麼宰。
林飄默默看她一眼:“那你敢上去勸嗎?”
小月:“……”大壯哥現在這個勁頭,估計誰敢說可憐的馮兒不好他就要和誰吵起來。
林飄拍瞭拍小月的肩膀:“要是個好人,就當大壯賺瞭,要不是個好人,就當大壯花錢買教訓瞭,既然他一眼就瞧上瞭,那麼不是他的緣,就是他的劫,這個逃不瞭的。”
小月想瞭想:“是這個道理……要麼得個媳婦,要麼撿個教訓……”
沒過一會,丫鬟就來傳消息,說別院那邊,秋叔和大壯吵起來瞭,當然,是秋叔單方面的吵,大壯沒敢吱聲。
小月有些擔憂:“小嫂子,咱們要不要過去看一眼,勸一勸?”
林飄擺擺手:“不用去,大壯要是頂嘴瞭,咱們還能去勸一勸,大壯沒頂嘴就沒事,秋叔多心疼你大壯哥啊,罵幾句就舍不得再罵瞭。”
林飄對傢裡這些人的小脾性上的瞭解猶如諸葛亮,果然沒一會丫鬟就來說:“隻吵瞭幾句,秋叔見大壯不吭聲便舍不得罵瞭,叫他把人帶回來瞧瞧再說。”
小月見狀,暗暗給林飄豎起大拇指。
但林飄這個諸葛亮萬萬沒想到,說好的第二天把馮兒帶回來瞧一瞧,卻隻剩大壯一個人失魂落魄的回來瞭。
他們中午飯特意齊聚一堂,二嬸子秋叔小月娟兒都到瞭,就是為瞭見一見這位馮兒,結果一看大壯這個樣子,心裡都是一咯噔,知道完蛋瞭。
“這……這是怎麼瞭?”
大壯身旁的跟班搖瞭搖頭,一臉的一言難盡。
大壯臉色慘白,連嘴唇都白瞭。
“他……離開瞭。”
“啊?!”
眾人望著他,都處於一個僵化狀態:“離開瞭?”
是跑瞭還是死瞭?大傢心裡一陣打鼓,難不成這一下就突然死瞭?那叫大壯怎麼過得去這個坎?
大壯的跟班道:“早上我們去接馮兒,到瞭院子裡發現,他人已經不在瞭,東西也全都卷跑瞭,隻留下一封信在桌子上。”
哦……
眾人稍微松瞭一小口氣。
大壯看起來被重傷得很厲害,簡直是茫然又無助:“他說他有心上人,他要和他心上人從此遠離上京這個傷心地。”
那他算什麼?
大壯想不明白。
林飄張瞭張嘴,看著可憐的大壯。
花魁利用有錢富商的‘垂涎’,卷錢財和真心愛他的意中人夜奔。
成別人絕美愛情裡的冤大頭瞭。
秋叔見大壯這個樣子,心疼得不行,上前去拉住他,讓他趕緊坐下好好歇歇:“別去想那些,腿長人傢身上,隨便他跑哪裡去,是他沒這個福氣,他以後肯定後悔,你另找個比他好千倍萬倍的人,以後要是叫他瞧見,叫他心中恨死。”
大壯搖瞭搖頭:“馮兒不是這樣的人。”
哎喲媽呀,戀愛腦果然是流行性感冒,是個人都要得一場才能功德圓滿。
林飄心想我佛慈悲,快收瞭大壯的戀愛腦吧,這也太造孽瞭。
大壯喃喃道:“他至情至性,是有苦衷的。”
馮兒最後給他的信裡,說他是個好人,會記住他一輩子,但此生已經先遇見瞭許諾終身的人,隻能下輩子來償還他的恩情。
他記得馮兒和他說,他在樓裡學跳舞時,有人給他使絆子在他鞋裡藏針,他便偷偷取出來放到對方鞋子裡,他說那個人自找苦頭時,那副笑得狡黠又動人的模樣。
說起傢鄉時,他會說,他們老傢有一片樹林,每年都會有很多野果子,他大哥會背著他去采野果吃,他神色懷念又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