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傢在外面怎麼瞭?
他們找沈鴻有事?
有什麼信息想要交流?
林飄不太確定。
反正宴席上面有刨冰和冰西瓜,林飄先炫瞭再說,開開胃準備後面的活動。
大傢在一起便說變聊,雖然無關痛癢,但也能說出點好笑的事情來供大傢一笑,說著說著林飄就有點懷疑自己的判斷瞭。
向夫人或許沒什麼信息要和他交流,就是單純的把他當做一個很單純的傻逼。
因為她話頭總往沈鴻身上繞。
“沈大人近來忙得很?”
“沈大人辛苦得緊。”
“如今戶部的事,真是嚇死人瞭,沈大人是怎麼看?”
就這麼明著套話?覺得誇他幾句好看,捧他幾句,他就會掏心掏肺什麼話都往外說?
林飄有些麻瞭,笑著應付瞭幾句,感覺武將的心眼子比不過文臣,武將傢裡的主母也比不上文臣傢裡的心眼子縝密,倒是有些清澈的愚蠢。
雖然問沈鴻的事都是日常,但林飄知道這些信息要是露瞭出去,他們肯定能沖這些東西裡琢磨出一點什麼東西,自傢的事情自然是一點都不能說出去的,哪怕是沈鴻比起西瓜更喜歡吃梨這件事,林飄都不會在這種場合當做談資說出去。
向夫人聊瞭一會,發現林飄滴水不漏,每次都是看似說瞭很多,仔細一思慮,他說的都是自己的事,沈鴻好像在這事情裡面,但仿佛永遠都是一個背景一樣,含含糊糊的,不知道到底在做什麼。
向夫人知道他縝密有防備心,便不多說瞭,吃過瞭東西,便是賞花遊園,看風景聊天,小月跟在林飄身邊,他們在院子裡行走,向傢雖然沒什麼審美情趣,但畢竟有錢,且不是乍富,多年的積累還是在這裡的,相當的豪華,由於帶著點土大款的氣息,便更加的豪華瞭,尤其是鯉魚池裡金燦燦的鯉魚,到處都是亭臺樓閣,還有寬闊的院子和練武場,可以方便練武的人隨時隨地施展開手腳。
偶爾還有些鳥雀鴿子落在院子裡和屋簷下,啄食殘渣和小蟲。
上京的鴿子倒是多,這裡大部分人都能吃飽飯,有閑心撒把米喂鴿子的人也不少,這裡的鴿子都比外面的人吃得飽,養得膘肥體壯的,四處降落下來找東西吃。
林飄多看瞭一眼,向夫人身邊的丫鬟註意到他的眼神,便走上去伸手輕輕揚瞭揚,鴿子振翅離開,飛上屋簷很快消失在瞭視線裡。
林飄覺得她的動作有點奇怪,便看向她,便看見向夫人掃瞭她一眼,似乎是有些厭惡:“客人在這裡,鳥雀也是一道景色,自作主張趕什麼?你下去吧,別毛手毛腳的沖撞瞭貴客。”
那個婢女低著頭應聲賠罪,又向林飄道不是,然後才轉身離去。
林飄覺得有些奇怪,鴿子有什麼好趕的,趕瞭鴿子又有什麼好生氣的,想瞭想大約是天氣熱,脾氣都有些燥瞭,行事風格才會如此。
沿著走廊經過庭院一側,便到瞭池塘旁,向傢把池塘修得很大,裡面還種著荷花,裡面除瞭鯉魚便什麼都沒養,別的隻有小魚小蝦給鯉魚當食物。
向夫人笑著帶她們賞荷,二嬸子湊到林飄身邊來拿帕子擋著嘴輕聲說:“聽著這個荷花池,是向傢用來擋煞的,你別看著荷花養護得好,裡面的鯉魚才是真正的寶貝,聽說每個向傢的男兒,都有一條魚在裡面,一人一條,不知道怎麼弄的,反正說是這種就能擋災。”
林飄也不太懂這種風水上的東西,不過一些迷信的老板的確是喜歡養風水魚。
他們說著話,向夫人也並不吝嗇:“這魚輕易碰不得,是我們向傢的規矩,不過這荷花開得好,若是喜歡倒是可以采一些,這夏日炎炎,瞧著清爽,倒也應景。”說著便讓身邊的侍女去采幾支,待會用來插瓶。
別的夫人見著當做恩賜一樣馬上領受瞭,謝過向夫人之後便叫身邊的侍女去摘一些。
林飄在旁邊看著,已經想回傢去咸魚躺瞭。
這種社交好無聊,他還以為會有什麼信息量,結果就純打發時間,那他更想回去和沈鴻打發時間。
林飄想著,一旁向夫人的侍女折瞭荷花抱著送上來,向夫人順手抽瞭兩支送給他,那半開的花蕾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沾瞭水,林飄往懷裡一接,胸口的衣服被水痕弄得斑斑駁駁的,還有一點淡淡的灰色淤泥。
“抱歉,弄臟瞭你的衣衫。”向夫人看著他的衣服有些驚訝,看向身旁的侍女:“帶沈大夫人去更衣,拿最好的衣服賠給沈大夫人。”
林飄擺瞭擺手:“不用不用。”他也不是太在意儀容儀表,隻是臟瞭一點而已,又不是多誇張的污漬,他才不想穿陌生人的衣服。
向夫人卻和堅持:“這怎能失禮,弄臟瞭衣衫卻不賠罪,往後別人定要議論我們向府。”
林飄笑瞭笑:“在場的人不說,誰能議論?當真無事,待會出去便上瞭馬車,有誰能看見我的衣衫?”
向夫人望著他,看瞭一眼:“好吧,既然你堅持不用,也就罷瞭。”
林飄點瞭點頭,心裡實在是覺得有些奇怪,他穿的是夏天的衣服,又不是冬天的衣服,沒必要帶下去這麼認真的梳洗打扮,找個屋子,有張屏風,就在附近的屋子裡把外杉一換就行瞭,怎麼非要帶他下去換衣服?
要私下和他傳遞消息?
林飄陪著又逛瞭一會,實在是待不住瞭,借口天熱疲乏頭暈,想要回傢去休息,趕緊離開瞭。
最後的時刻向夫人都還在挽留他:“若是頭暈得厲害,不必急著回去,在府上歇一歇再離開吧,何必舟車勞頓,更讓身體不適。”
林飄連連擺手:“我這人睡覺厲害,倒下去能睡上半天,沒有歇在外面這麼久的道理,沒得叫人議論你說是不是。”
向夫人見他如此說,便也不勸瞭,將林飄一行人送出瞭府門,看著馬車離去,在心裡搖瞭搖頭:“這人看著有一股虎勁在身上,實際防備心很重,若是我們不能讓他放下防備心,在他面前是什麼都做不成的。”
身旁的侍女點瞭點頭:“沈大夫人的確謹慎,但夫人不必這樣說,我們同沈鴻的關系本就談不上好,他對我們的防備自然勝於常人百倍,但凡是個同他有一兩分交情的人這般,他可能就是另一種態度瞭,慢慢來往,總有機會的。”
“也是。”
林飄坐上回程的車,心情都好多瞭:“我還以為她們找我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呢,結果也沒什麼事,就是吃吃喝喝。”
“向傢的男子雖然做事不太像話,但向夫人熱情好客,愛交朋友,待人還是不錯的。”
林飄看向二嬸子,感覺二嬸子有點被向夫人的糖衣炮彈打動瞭,但向夫人卯足瞭勁和她打好關系,在這種攻勢下一點情感增進都沒有也是很難的。
“嬸子,你覺得向夫人想著找我過去,是為什麼?”
二嬸子想瞭想:“大約是交個朋友,往後要是遇著什麼事,好讓沈鴻也對他們留點情面。”
“以後總是要對上的。”情面不情面的,都到這份上瞭,沒什麼大的轉機,基本都是你死我活的命數。
二嬸子聽瞭這話沉默瞭一會:“他們的事讓他們自己弄去,咱們吃吃喝喝,哪裡顧得上這麼遠的事。”
很多事都太大,太遠,太殘忍瞭,不是他們當下顧及得到,想得清楚的東西。
林飄回到傢裡,正好是傍晚時間,走進沈鴻的書房,趕緊和他說瞭說自己今天的經歷。
“其實倒也沒什麼,就是吃吃喝喝,到處逛瞭逛,他們府上有幾隻鴿子落在庭院裡,我記得小月的冊子上有寫,向夫人身邊的那個應該是她的大丫鬟,也是她的陪嫁丫鬟,我回來翻看瞭一下,說是她做事穩重,和向夫人如同姐妹一般,平日都是和向夫人待在一起形影不離的,那麼今天向夫人因為鴿子的事就訓斥她,讓她退下,倒還真是有些奇怪。”
他覺得那個丫鬟的感覺有些莫名,他不過是看瞭一眼鴿子,她便好像有些在意一樣,走上去將鴿子趕跑瞭,她若是不做這個動作,林飄也不會有任何在意。
沈鴻想瞭想:“鴿子?若是他們自己養的鴿子,這麼緊張也是應該的,但鴿子難養,兩地相隔這麼遠,靠鴿子傳遞消息風險太大,路上丟失,死亡,迷途,一點意外都會讓消息斷絕在路上。”
這也是如今官府還是堅持用驛站傳遞消息,而沒有統一飛鴿傳書的原因。
“何況鴿子在邊境太顯眼,但凡來往被人看見,戚傢早就註意到他們瞭。”
沈鴻說完忽然停頓瞭一下,神色變得有些深沉。
“怎麼瞭?”
“鴿子去邊境很難,太過顯眼,容易出現誤差,但如果他們之間有個中轉站,向傢老夫人和夫人將消息傳遞到中轉站,又那邊負責傳給身在任何地方的向將軍,向將軍也可以如此將自己的命令傳達回來,如此向將軍便和上京無任何消息往來,向傢也沒有任何暗地裡聯系向將軍的跡象。”
林飄聽著他的推斷:“挺有道理的,如果能查到中轉站在哪裡,基本就能知道向傢到底在做什麼瞭。”
沈鴻目光越發深沉。
何止。
如果事情真的是這樣。
他們不光知道瞭向傢會做什麼。
他們還可以假裝不知道向傢要做什麼。
他們通過這一招,便能扼住向傢的命脈,要瞭向傢的命。
林飄看沈鴻進入若有所思的狀態瞭,感覺得到他在沉靜的冒著壞水瞭,伸手捏瞭捏他的臉:“如果能查實這個猜測,又是大功一件。”
沈鴻點瞭點頭,他們不止能知道向傢現在在打什麼主意,甚至還能知道向傢過去曾做瞭些什麼。
沈鴻起身,林飄看著他:“你這就要出去嗎?”
“我出去先將事吩咐清楚,夜裡不會太晚回來,你不用等我,好好休息。”沈鴻摸瞭摸他的頭發。
林飄看他兩分鐘不到就已經想清楚後面要去幹什麼瞭,點瞭點頭:“行吧,你去忙吧,我也累瞭,想回去睡瞭,夜裡註意安全。”
第170章
二柱在邊境心情很不佳,如今忙著打仗沒時間給傢裡寫信,但稍微捎個口信的時間還是有的,現在卻連捎個口信的機會都沒有瞭。
二柱冷著一張臉坐在桌後,上方是向將軍,向大將軍的大兒子,正一臉和藹的看著他,似笑非笑的戲謔:“虎臣,你也是個男人,這麼想傢做什麼,像個娘們一樣。”
二柱拍瞭一下桌,沒好氣的道:“什麼娘們不娘們,我傢裡別的不多就是娘們多!一個月到頭連個一句話一個字都見不著她們日子這麼過!”
“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在外打仗就是這樣的日子,行瞭虎臣你別再鬧瞭,再鬧下去我可不由著你撒野瞭。”
“那你軍法處置我!”二柱蹭的一下站起來:“判我一個想傢罪好瞭!”
向將軍頭痛的看著二柱,心想可真夠他媽的煩人,又是個木頭腦袋,又是個鐵打的脾氣,整天滿嘴放屁,不給寫信回傢就鬧鬧鬧,活像沒奶的孩子一樣。
向將軍狠狠拍瞭一下桌:“你再說一句不爭氣的話試試?我馬上寫信回去,給你老娘他們全都叫過來,在這邊境好好陪著你!”
二柱咬瞭咬牙,話也不說扭頭就走瞭,向將軍揉瞭揉太陽穴,他一看見這個逼崽子就頭痛,但他爹喜歡得很,簡直想要認作幹兒子,虎臣名字裡有個虎,實際也是個屬狗的狗東西,見著別人梗著脖子滿地的鬧,一見著他爹就像隻知道搖尾巴瞭,乖覺得不得瞭,就是他爹喜歡這個小子,說什麼惜才愛才,弄得這小子脾氣越發的大瞭,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吵嚷得厲害,偏偏現在是要用他的時候,也不好收拾他一頓叫他長記性。
向將軍起身猛的砸瞭兩個茶盞,才稍微氣順瞭一點。
二柱從向將軍的營帳裡出來,穿過巡邏的士兵回到自己的營帳,帳子裡點瞭兩盞油燈,二柱坐下就發愁。
之前他還能給傢裡寫信,給沈鴻說點東西回去,現在向傢警惕得很,連傢書都不許他們寫瞭,說前線戰事告急,他們不可再與外界聯絡,免得叫別人看見落瞭一個泄露軍機的罪名。
他到瞭邊境來,發現這邊的戰事打得發瘋,人人都殺紅瞭眼,這倒是常見的事,但幾次交手之後,他和西州的人馬交手瞭兩次,兩次對方一見著他就恨不得吃瞭他,嘰嘰咕咕的說一些鳥話。
身邊有會一點這種鳥語的副將告訴他,那個人是在罵他們大寧,說他們不要臉,說他們是盜賊,骯臟卑鄙的小人,一定會受到天神懲罰的。
基本每次都是這樣的話,還有說他們刺殺瞭他們的祭司,讓他們償命之類的話,二柱見識不多,之前都是和處月部以及宇文部的一些人交手,這才碰上西州的人,不太明白他們為什麼要說這些廢話,以前處月部的人就從不說,死也得站著死。
但稍微久一點他自然能看出來,向傢的做法不是在化解矛盾,也不是在斬草除根,就是在不斷的挑起矛盾,再想到刺殺祭司這種話,就知道肯定是有人在挑起戰爭,他想要和向將軍說這個事,但想想,向將軍雖然打仗可以,但人實在不行,他腦子轉得慢,但自己琢磨上兩天也感受到問題瞭。
向傢是很期待這場戰爭的,包括奔赴戰場的時候,這些人都並不肅穆,也不悲壯,而是春風得意的。
又有仗打瞭,他們又有大用處瞭。
向傢這麼想打仗,這會是向傢做出來的事情嗎?
他不清楚,也拿不準這件事,便寫信給沈鴻暗示瞭一下向傢異動,結果還沒機會慢慢把這些消息遞回去,向傢就已經禁止他們再向傢中和外界傳達任何消息。
燈影晃蕩下,二柱沉默的坐瞭一會,他雖不喜歡向傢,但也感謝向大將軍的知遇之恩,敬佩向大將軍的勇猛果斷,但如果這件事真的是向傢故意挑起的,他們將為國盡忠的將士看做瞭什麼?他們一將功成萬骨枯的墊腳石嗎。
這一戰得贏,但如果壓根可以沒有這一戰,他也不想要這鳥軍功,在傢呆著也挺太平的。
二柱目光看向掛在墻上的地圖,不管想再多,他還是得繼續贏,隻希望沈鴻和二狗在上京能早點察覺到問題,免得自身受到波及。
上京,彩燈繁密。
沈鴻出門去向太子稟告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