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瓶全都拿瞭出來,大半已經插好花瞭,各種草木和葉片在其間,幾支盛放的花開在其間,這是當下流行的審美,要有一定的空間留白,如此才算是夠雅,插滿的審美在當下並不被看好。
但即使隻有這麼幾朵花,但因為四處都有這樣的景色點綴,屋內陰涼,紗窗的光線朦朧,幾點顏色讓室內的風景更加動人。
“夜裡在裡面養的梔子,後面又放瞭鮮花,這屋子裡的香氣便很好,也算舒緩心神,若是嬸子和秋叔進來,定然能放松許多。”
林飄倒是記掛著婚事,反而沒想到這麼細的這一層,見他們將一切都安排好瞭,便點瞭點頭:“有勞你倆瞭,若不是你倆在,許多細節我都顧不上瞭。”
小月道:“隻恨我們想得還不夠細,不然還得安排得好些才行。”
兩人看著林飄,想到今日是他要宣佈成婚的日子,便覺得心中十分感慨,明明她倆是兩個晚輩,如今卻又一種要看著小嫂子出嫁復雜又欣慰的情緒。
“這樣已經很好瞭,誰來瞭都挑不出毛病的。”
屋子都準備好瞭,林飄環視瞭一圈,看著這個屋子,雖然裡面沒有任何婚慶元素,但四處擺放插瓶的鮮花和正面掛著的吉字,映襯著四處的裝點,每一處都看著恰到好處,繁花盛開,處處都是茂盛的好時候。
林飄將流程和菜色都確定瞭一遍,先在隔壁的屋子裡吃瞭飯,佈置好的廳堂關上瞭門,暫時不隨意打開。
等到瞭下午,小廚房已經準備好瞭糕點,二狗第一個到來,這大約就是當奸臣的好處,翹班也是福利中的一環。
秋雨和夏荷把糕點擺瞭進去,斟上瞭清香的茉莉花綠茶。
二狗一落座,看著四周的裝點,一眼就看出不同尋常瞭,在四面看瞭看,又仔細的聞瞭聞:“這屋子今日是熏瞭什麼香,這麼好聞,聞著不像配出來的味道,是鮮花關在屋子裡的熏出來的吧。”
說完他目光看向林飄,隨即又看向小月和娟兒:“你倆說一下,傢裡是有什麼好事要宣佈?還是是說……”
二狗目光猶疑瞭一下:“還是說兩個妹子要結親瞭?”二狗敏銳的在這種氛圍中感受到瞭好事將近的氛圍。
小月搖瞭搖頭:“是要結親瞭,不過不是我倆。”
二狗眼神慢慢的瞪大,看向林飄的目光感到不可思議:“小嫂子你要結親瞭?和誰啊?”
沈鴻這不得殺人啊?
這是怎麼在沈鴻眼皮子底下發生的?
林飄看向他:“和沈鴻。”
二狗張瞭張嘴:“哦……”
剛才猛的一下提起來的一口氣一下松瞭下去。
那就好。
他就知道沈鴻不會這樣輕易的放開小嫂子,要是小嫂子想和別人定親,沈鴻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
想著他又猶豫著看瞭林飄一眼,林飄看見他的眼神,便道:“我們打算在傢中成親,上稟天地,如此別的也不管瞭。”
林飄說得淡然,卻讓二狗許久都沒說出話來。
他倆成親二狗並不驚訝,他倆早就是這樣的關系瞭,這樣一日一日的耗著反而心中不上不下的,有一場婚禮叫人心裡舒服很多。
隻是他沒想到小嫂子會接受這件事,且這麼淡然,這麼平靜,仿佛這個世界的禮法和規矩在他眼中什麼都不是,而沈鴻卻能屹立其中。
二狗頓時心中有一些艷羨,人活一世,愛恨一場,能得到這樣一份感情,也算轟轟烈烈沒白活瞭。
沈鴻早早的回來,在廳堂中入座,後面大壯帶著秋叔早早的來瞭,二嬸子不知所以,以為是來吃飯的,算著時間帶著玉娘趕在飯點前來,特意提前留瞭十幾分鐘的,來瞭好先嘮嘮嗑,結果到瞭才發現大傢今天都來得格外的早,她們反而是來得最晚的人。
兩個幹飯人姍姍來遲,落座之後見大傢今日都有些沉默,幾個小孩湊在一起也都不說笑調侃瞭,顯得格外的沉默。
二嬸子坐過去找鄭秋說話,鄭秋也說不出個所以然,覺得今天氣氛有點怪怪的,大傢都在低著頭吃糕點,今日沈鴻又回來得早,像是有什麼大事情一樣,平日沈鴻總是回來的最晚的一個,有時候他們聚,沈鴻都未必在,但因林飄囑咐過,平日也不好顯得他們感情太好,如此錯開幾次也算做給別人看,也不算半點用都沒有。
等到菜端瞭上來,沈鴻看向幾人:“今日請諸位來這裡,是有一個喜訊要宣之於眾。”
二嬸子和秋叔一下提起瞭精神,一般這種把大傢叫過來在一起說的好消息,絕對是超級大的好消息。
林飄看著她倆滿臉期待的神情,已經開始怕她們撅過去瞭,於是趕緊給沈鴻遞瞭一個眼神。
快別鋪墊瞭。
快點說。
不然搞得她們期待太高反差太大。
在林飄眼神的幾番督促下,沈鴻淺笑看著眾人:“飄兒要同我成親瞭。”
二嬸子和秋叔的心被前面的好消息提得很高,飄飄然上升的過程中聽見沈鴻的話一瞬間僵住瞭,沒有再升上去也沒有再落下來。
他們感覺自己是聽懂瞭,但又感覺自己沒太聽懂。
什麼成親?和誰成親?成什麼親?
好奇怪的言語。
每一個都聽懂瞭,但是感覺每一個字都沒懂。
二嬸子和秋叔用茫然的眼神看向林飄,看見林飄對著他倆點瞭點頭,又看向瞭二狗和大壯,看見他倆一臉的平靜,仿佛臉上出現一絲一毫的表情都會嚇到他一樣。
但其實他們這樣面無表情更嚇人。
二嬸子和秋叔伸手捂住瞭自己的胸口,趕緊按住自己的小心臟,二嬸子還能回頭看一看玉娘,和玉娘在震驚中相看兩呆,秋叔看向大壯,大壯卻一臉早就知道的模樣,讓他更加害怕。
沒太聽懂,但大為震撼,感覺世界天翻地覆。
但心裡面想起來的種種,又開始慢慢覺得合理,之前總說沈鴻孝順,沈鴻太孝順瞭,二嬸心裡也犯嘀咕,心說活瞭這麼大半輩子就沒見過這麼孝順的人,那心疼勁,那溫柔勁,但她也不往別的地方想,隻是覺得實在是孝順,原來天下竟有這樣的大孝子,現在聽見瞭這個消息才知道那些勁頭是哪裡冒出來的,心裡一些想不懂的地方一下就通暢瞭。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難怪是這樣……
二嬸子心裡怦怦跳,和鄭秋對視一眼,兩人都很震驚,但除瞭震驚之外也沒有別的瞭,他們也不是沒有眼力見的,這樣環視一圈過去,顯然傢裡幾個孩子是早就知道瞭的,知道他倆在一起瞭,也知道他倆要成婚的消息,飄兒也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這事就更輪不到她們來反對瞭。
沈鴻見他倆神色幾經變幻,在默然無聲的幾番思索和觀察中開始逐漸平緩,便道:“這件事並不對外提起,但我們都希望傢中的人能夠知道,不要再又任何隱瞞。”
二嬸子欲言又止。
沈鴻道:“日子就定在下個月初三,請諸位留下那一日,詳細時辰到時候再通知,請自傢人前來觀禮。”
秋叔張嘴又閉。
想要說的話很多,硬是一句話沒說出來。
要說什麼?你倆什麼時候在一起的?不好意思問,就算他倆好意思說,他們也不好意思說,覺得怪不好意思的。
說你倆在一起有點不合適?
兩人都已經在一起瞭,在這個宣佈喜訊的時候說三道四,他們又不是飄兒和沈鴻的仇人,怎麼說得出口這種話,他們心裡都是記掛這兩個人,一心想要他倆好的。
但要說祝福,百年好合?佳偶天成?感覺又別扭得很,實在是說不出口,兩人就隻能沉默的聽完瞭全程。
林飄在旁邊觀摩,看兩人蔫巴巴的坐在那兒,像兩顆缺水的小白菜,雖然看著不太精神,臉也白瞭一點,但整體還是不錯的,至少沒有要厥過去的征兆。
宣佈完這個消息,大傢照例開始吃飯,一頓飯的開頭便吃得格外沉默,連平時愛說笑的二狗這個時候都隻能扯點無關的話題,因為身份的轉變,再提起過往之類的,就有些奇怪。
稍微吃瞭幾筷子,還是二嬸子沉吟瞭一會道:“這親事還是不錯的……沈鴻是個踏實孩子,飄兒年紀也小,要是別人說要照顧飄兒一輩子我是不信的,但沈鴻照顧飄兒一輩子,那肯定就能有一輩子。”
秋叔也點瞭點頭附和:“感情這事,看對眼瞭就行,看對眼瞭就是上輩子的緣分才有這樣的眼緣,別的倒不算什麼……”
大傢本都擔心著她倆的精神狀態,結果沒想到知道得最晚而且受沖擊最大的兩位長輩居然這麼快就消化瞭這件事。
實則不然,兩人並沒有消化,依然現在都沒太搞懂這件事,等到聚會結束,湊到林飄身邊又開始問起來:“這個成婚是怎麼回事啊?”
“就是成婚啊。”
“可是說隻在傢裡成婚,這又是什麼意思。”
兩人對他倆從戀愛到談婚論嫁都一點沒捋清,心裡還處在比較奇怪的狀態,在琢磨著既然要成婚,幹脆花點力氣豁出去瞭,轟轟烈烈的辦一場,也算不辜負飄兒,在傢裡辦算是怎麼回事。
林飄眨巴眨巴瞭眼睛,看著他倆:“因為是我娶沈鴻啊。”
二嬸子和鄭秋再次原地呆住。
每一個字都聽懂瞭,但是每一個字都不懂。
理解能力也不差,但是今天的話怎麼都這麼難懂,二嬸子和秋叔不理解。
但也不是完全的不理解,隻是感覺現在繼續追問下去就有些不禮貌瞭,便隻能含糊的點瞭點頭,聊瞭一會之後先離開瞭這裡,在心裡琢磨著林飄說這個話是什麼意思,娶嫂嫂雖然不好,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行的事情,當然這是渾的人的做法,沈鴻如今身居高位名聲又這麼好,盯著沈鴻的人又這麼多,不能用沈鴻的名聲去冒險。
想著想著心裡大概也懂瞭,也理解瞭,兩人便還是有個問題不太懂。
沈鴻是什麼時候看上飄兒的?
這個雖然叫人納悶,但也不算什麼大問題,但飄兒是什麼時候看上沈鴻的呢?這才真是叫人納悶瞭。
她們硬是一點沒看出來痕跡。
兩人想著想著一拍腦門,突然想起一件差點習以為常拋到腦後去的事情。
他倆早就住在一起瞭!
就住在一個院子裡!
可沒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個住法!
兩人一陣心驚,臉色一白,這會快要出門瞭,差點撅過去,給二狗和大壯趕緊扶住瞭。
“嬸子,秋叔,沒事吧?!”
大壯扶著兩人先趕緊送上馬車:“先去休息坐著,待會出去瞭到瞭府上再看看有沒有什麼問題。”
兩人對視一眼,心想這後勁來得可真晚,都要出門才發出來,不過也好,要是當著小嫂子的面這樣,估計小嫂子和兩個妹子也要被嚇得夠嗆。
他們把兩人扶上馬車,打算先關照好兩人的情況再離去。
人依次都走瞭,林飄和沈鴻慢悠悠的走回青松院,想起來兩人已經將婚訊宣佈瞭出去,心情真是不錯。
“如今我們也算是有婚約在身上的人瞭?”
“自然。”
*
皇帝讓探子幾次前去打探沈鴻府中的事,最近終於有瞭回音。
“他們屢次相聚,到底是為何事。”皇帝知道他們之間有情分在,即使彼此之間有不少微妙的情緒,但多年來每逢節日相聚已經成瞭習慣,哪怕是不想聚瞭,也有不得不聚的情面,做慣瞭場面,這一點皇帝自然懂得。
但他們最近有些聚得太頻繁瞭,既沒有年節,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日子,不是任何傢中人的生辰,也和別的時候沒有任何關系,他們卻屢次相聚。
這種異常自然引起瞭皇帝的在意,他現在不止想知道他們相聚的時間,還想知道他們相聚到底是為瞭什麼,說瞭什麼,想做什麼。
探子打探瞭幾趟,因他們相聚的時候隻有那麼幾個人聚在一個屋子裡或者廳堂裡,旁的人進不去,也不知道他們在商量什麼說什麼,之前看不出半點痕跡,最近探子才開始瞧出不對勁來。
探子思考瞭一下:“他們,似乎是在籌備婚事。”
皇帝聽見這話,愣怔瞭一下:“誰的婚事?”
他的記憶力不錯,沈鴻府上那幾個人的事他盯得不算緊,但他們傢裡要是有什麼比較大的人事變動,他基本還是知道的,如今一點印象都沒有,他想自己是不是記漏瞭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