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白若先沒有再說話,再兩人的攙扶下就這樣離開瞭。
大壯在樓下守著,已經將樓中的人大半都請瞭出去,將白若先被攙扶著下來,面色灰敗,心中驚訝到底發生瞭什麼,快步趕上樓:“小嫂子!”
大壯上瞭樓,看小嫂子坐在坐位上,樣樣都好好的,心才落回來。
林飄看向他:“我沒事,就是白若先被說得急眼瞭。”
大壯點點頭:“小嫂子罵瞭他?”
“不算罵,就是問瞭他一些問題,說瞭一些他自己做過的事情,他就好像有些受不瞭瞭,實在是奇怪得很。”
大壯笑瞭笑,雖然小嫂子說的是問瞭幾個問題,但他稍微想一想大概也知道小嫂子的問題是怎麼問的。
何況小嫂子可是對自己討厭的人一點情都不會留的,白若先一把年紀,大概是受不起刺激。
“白大人怎麼扶著出去的。”
“氣得摔倒瞭。”
大壯一下也止不住臉上的笑意瞭。
他們這邊熱鬧,白若先被扶著出去,聽說白若先來瞭,嗅到事情味道不對勁守在同喜樓外面想要看熱鬧的人也瞧見瞭白若先被扶著上瞭馬車。
“我瞧那個樣子像是路都不能走瞭,也不知道到底是發生瞭什麼,總不能是被沈夫人打瞭吧?我聽說是和沈夫人坐一起聊的,沒聽說錯吧?”
“沒錯,沒錯,我當時就坐在樓上的,就他倆人坐在一起的,當時正在說話,本來說得好好的,離得遠我們也聽不見到底在說什麼,後面白若先突然生氣呵斥,說什麼亂臣賊子,藐視禮法之類的話,後面也就不知道瞭,沈夫人看白若先激動起來瞭,便說請我們先離開,和白若先先說幾句話,反正沈夫人是挺淡然的,後來掌櫃出來瞭,一樓也不給坐瞭,說下次來也給免費吃,讓我們先出來。”
人群中有人笑道:“他怎麼好意思對沈夫人說這種話的,什麼亂臣賊子,合著殺包玄的不是他,他當初殺包玄,現在未必沒害過沈首輔,還敢在沈夫人面前這樣逞起厲害來瞭。”
“什麼亂臣賊子,我看他就是亂臣賊子,對沈夫人一個哥兒說這種話算什麼本事,不過欺負人罷瞭,他敢去對朝堂中的那些男人說這句話嗎,以前朝廷不知多少貪腐,也沒見他去罵那些官亂臣賊子,如今不過是人傢沈鴻坐瞭他的位置,這就成亂臣賊子瞭,我呸!”
“以前他做首輔的時候,連連都說國庫空虛,也拿不出多少錢來,咱們老百姓也不懂,隻當真是有什麼瞭不起的事情在忙碌著,畢竟邊境的仗要打,裡外的人都要吃飯,但如今沈鴻做瞭首輔,國庫就不空虛瞭,仗也能好好的打,大傢的日子也能好好的過,還能有餘錢發下來補貼在各項事情裡,我看是他在裡面不知道貪瞭多少,他也是貧寒出身,如今養得金尊玉貴的老爺模樣,吃得難道不是民脂民膏?”
“這話說得對,沈首輔傢中有錢,吃喝花銷得起,本就是沈夫人經營得當,手下的那經商的幾個孩子也十分做得好,傢大業大,如何吃喝都是他們自己的事,白若先當初當首輔的時候可沒這個根基,但場面可比沈首輔還擺得厲害,這錢是哪裡來的?這得查!必須得查!”
民怨沸騰,尤其如果過瞭好日子,想到曾經大傢過的苦日子,便忍不住想,這兩種日子之間,中間那些錢財和寬裕的散碎銀子到底去哪裡瞭?
白若先惹下眾怒,回到傢後卻一蹶不振,重病不起。
夏日他纏綿病榻,但依然不影響包玄案的推進。
如今世傢紛紛想要撇幹凈關系,自然沒有任何人願意在此刻站出來撈白若先一把。
百官冷眼看著,知道他氣數已盡,心中隻覺得他實在可笑,若是回鄉丁憂,之後便留在老傢,不要再來蹚這趟渾水說不定還能安然的終老,縱然是來瞭上京,便什麼都不做,隻好好的教養小皇帝讀一些詩書經典,也夠他在上京風光的養老瞭,可他就是非要折騰,如今得瞭這麼一個下場。
當年包玄的事,有不少人是包玄那一年的同窗,或者是後來仰慕包玄的人,提攜過包玄的人,今日聽見包玄終於翻案,心中喜不自勝,在傢中與好友相聚飲酒,心中不知道有多暢快。
“沈鴻與林飄。”
說到這兩個名字,持酒杯之人雙眼有些泛淚。
“他們當真是出現得有些晚瞭,若是早一些,包玄不會死的,那時候他們就可以和包玄一起,一起改變朝廷,一起創造出新的大寧,包大哥一定會很開心的。”
一旁的人聽他已經有些哽咽,安慰道:“不晚,隻要有瞭這一日,什麼時候都不晚,怕就怕沒有這一日,你看如今,大寧已經是新的大寧瞭,上京也是新的上京,一切都那麼的好,都是托的沈鴻和林飄的福,許多事是他們先做出來的,他們在前面做瞭這麼多,咱們也不能自甘落後啊,咱們也要好好的,做出一些事情來,這才是不白來人間一趟,不白做官一場。”
幾人點頭,都十分認同這番話:“說得好!不能自甘落後,咱們也要為大寧做事,把事情做起來,讓大寧繁茂起來,如今一切都才開始,以後還不知道大寧會變成什麼樣呢!有的是咱們發力的地方!”
眾人雄心壯志,隻覺得未來一片大好,天下的未來一片明朗。
夜裡,林飄回到傢中,已經和沈鴻說完瞭白天的事,將自己的英勇之姿劃重點表達:“我將他說得頭腦發昏,最後路都走不得瞭,摔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我看他是被我戳到痛處瞭,不然也不至於幾句話就變成這樣,瞧著實在可笑。”
沈鴻聽著他說的那些話:“飄兒厲害,飄兒吵架從來不是隻會以聲量取勝,而是能一言擊中要害,如此才百戰百勝。”
林飄聽他如此說,笑容變得更加燦爛:“有這麼厲害嗎?”
“自然有。”
“說起來,他如此針對你的原因,居然是因為他有一個朋友,算出瞭你是禦龍命,所以才在心裡這麼和你作對,但說到底,不管是禦龍命還是什麼,天子就這麼重要嗎?重要的是百姓吧,隻要你做官做得好,對百姓好,禦什麼都並不重要。”
沈鴻點瞭點頭:“飄兒說的是。”
林飄看向他,靠近一些靠進他肩膀:“所以那時候你說白若先被困住瞭,是說他太維護王權瞭的意思嗎?”
沈鴻道:“並不止如此,他太維護自己瞭,白若先並不能清楚的看見自己在做什麼,他用忠義,將自己包裹瞭起來,他的報恩,解釋瞭一切,他既要得到一切利益,又要做那個最正確的人,他就像個被供奉起來的陶像,高高在上又刻薄,自以為自己成瞭神,困住他的,是他想要給自己塑的那個金身。”
林飄有些驚訝的看著他,沒想到沈鴻的分析居然這麼深刻,難怪別人說沈鴻看事情總是洞若觀火,這些事毫厘之間他都無遺漏。
林飄道:“我就是想看看他怎麼倒黴的,以前他敢這麼對你。”林飄心裡的記仇小本本可都是還記著的。
“此次包玄案一旦宣告,他恐怕要流放。”
“不處死嗎?”
“他畢竟是歷經兩代皇帝的首輔,不能輕易的處死,但他年事已高,被剝去身份處以流放,想必也活不瞭幾年,死前多活的這幾年也足夠讓他吃夠瞭苦頭,便算是為包玄所受的冤屈苦楚賠罪吧。”
林飄聽著他淡淡的語氣,點瞭點頭,忽然又攬住瞭他的脖子,看向他:“你是不是早就想好要給包玄翻案瞭。”
沈鴻微微點頭:“包玄無錯,我到瞭合適的位置,合適的時間,本就該為他翻案,何況此事還於我有利。”
林飄就聽瞭前半段,後半段選擇性忽視瞭,反正愛情使人盲目,湊上去親瞭親他:“正義的沈大首輔。”
第223章
白若先病瞭,但他病瞭並不能改變案子的進程,百姓對他也並不憐憫,原本還有一些覺得他是一個好官的好感,在包玄案被翻出來之後,各種甚囂塵上的陰謀揣測也讓這點殘存的好感消失瞭。
被一起脫下來的還有黃傢,黃太傅幾次親自上門求見,便是想要請沈鴻高抬貴手放他們黃傢一馬,在沈鴻那邊沒有取得任何效果之後,又轉而想要來求林飄。
黃太傅是個人精,雖然已經是個臨近退休的老人瞭,但在利益關頭思維轉得很快,他很快的想到之前他們黃傢要和沈鴻聯姻的事情,他們想要把女兒嫁給沈鴻最後引起的那一系列事情,盡管最後事情並沒有成,但如今黃太傅也不是瞎子,知道沈鴻和林飄是在一起瞭,便知道這其中的關節,林飄不點頭,沈鴻是絕不會放過他們傢的。
但他一個男人,也不能直接來見林飄,傢中兩個女兒,黃麗姝遠嫁出去瞭,還好黃知韞如今還在上京,便找瞭黃知韞,讓她想辦法求見一下林飄,說一說情。
黃太傅雖然聰明絕頂,但卻也不知道自己的孫女冷心冷肺,早已冷眼旁觀看清瞭黃傢,嘴上自然殷勤的答應瞭,該上門也上門,但至於人傢見不見他,就是別人的事情瞭。
林飄中午在傢中午休,便聽見他們來通報,說黃知韞前來求見,林飄知道這個黃知韞不是個省油的燈,雖然看著柔柔弱弱的,但很有自己的目標和想法,之前的事情中她無聲無息的便把黃麗姝給絞殺瞭,林飄是很欣賞她這種魄力和手段的,但林飄不是很想面對這顆絞殺藤,萬一絞到自己身上來瞭,還是很麻煩的。
“不見不見,整日不是求情的就是賣人情的,來來往往不過這些事情,叫人煩心得很。”
過瞭沒一會又聽見婢女前來通報:“夫人,不好瞭,周夫人暈倒瞭。”
林飄皺起眉頭,感覺是演的,但黃知韞是個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人,林飄想起黃知韞的身體的確不好,小時候就被她姐姐喂藥喂壞瞭身子,後面為瞭演戲甚至不惜差點毒死自己,自己要是不見她,她不知道會做出什麼極端的事情。
算瞭,會一會她。
林飄起身:“將她安頓好瞭嗎?我過去瞧瞧去。”
奴婢道:“安排在廳中休息,也留瞭兩個照顧的丫鬟,周夫人自己也帶得有丫鬟在身邊,不過還是要有咱們自己的人看著才安心,另外也去叫大夫瞭。”
林飄點點頭,走出院子,朝著廳外走去。
到瞭廳外,聽見裡面傳來大夫診治的聲音,正在說著脈象,林飄走進去,就看見黃知韞正臉色蒼白,精神懨懨的坐在一旁,大夫在旁邊同她說話,為她先取瞭兩丸藥,讓她溫水化開先吃一點。
因是府上的大夫,林飄一進去,大夫便站起瞭身,迎上前來,站在一旁先小聲的給他交代瞭一下黃知韞的病情。
“夫人,周夫人沒什麼事情,頂多隻是身子有些弱,有些勞累到瞭,我瞧她沒什麼毛病。”
“那你給她吃的什麼藥?”林飄一進來看見都開藥瞭,還以為是很嚴重的事情。
“黃連丸,清一清火氣罷瞭。”
林飄看著他和藹可親的模樣,覺得老中醫果然都是有點自己的壞心眼子在的,吃黃連丸就算瞭,還特意叫別人化開吃。
不愧是他們府上的大夫。
大夫診治結束,便先行告退,林飄看著黃知韞坐在不遠處,便走瞭過去。
“黃小姐找我有事情,也不必如此糟踐自己的身體。”
黃知韞卻是淡淡笑瞭一下,十分溫婉,她本就柔弱溫柔,結婚之後越發柔婉:“夫人,並非我苦苦相逼,不過是做個樣子罷瞭,傢中人找上我,我總要做一些樣子出來。”
林飄倒是有些意外,讓侍女在外面候著站遠一些。
“並非我為難你們,這事本就是該如何辦就如何辦的,並非找我說瞭幾句話,就能掩蓋過去的。”
黃知韞點瞭點頭:“知韞知道的,許多事都是命,當初做下的事如今找瞭回來,想要避開是沒有道理的,我亦不想黃傢沒落,但有些事本就得認。”
林飄點瞭點頭,她性子這麼要強,卻沒有想到在這種事情上看得這麼開。
黃知韞道:“沈夫人,我是來同你告別的,也請夫人向沈大人帶一聲好。”
“告別?你打算去哪裡?”
“我要同我夫君離開瞭,夫君在上京鬱鬱不得志,早已不如曾經那般意氣風發,我很心疼他,本有傢族助力,又有黃傢倚靠,他想離開也隻會被斥責不知好歹,如今正好我同夫君一起出瞭上京去,也正合適。”
林飄點瞭點頭,沒想到黃知韞對黃傢的感情這麼淡薄,倒也算一件好事。
“我沒辦法為你送行,便祝你一路順風吧。”
黃知韞點瞭點頭,稍微又坐瞭坐,喝瞭點茶水歇息,之後便起身拜別離去。
林飄看著她纖弱的背影,知道她回傢去還有一場戲要演,但她看得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林飄知道,不管去到哪裡,她都能一直很好的生活下去。
如今沈鴻還算清閑,小皇帝因為對他防備,不像以前愛叫他進宮,躲他像老鼠躲貓一樣,包玄案他雖然也介入瞭一些,但畢竟他不少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這事的大頭也落不到他身上,過瞭中午沒多久,人便回到瞭府邸之中。
他今日是從外面回來,帶瞭兩斤鹵牛肉回來。
“今日路過老鹵坊,上次你說他們傢的鹵水很香,我也聞到瞭,正好剛鹵出來,便讓望山去買瞭兩斤,可以切來吃一吃。”
沈鴻說這些話的時候,目光便含著笑意看著林飄,見林飄有些驚喜的模樣:“買的純瘦肉的還是帶筋的。”
“各買瞭一斤。”
張望山在旁邊笑道:“本想多買一些,夥計不肯給,說這東西一人就給買一斤,每日吃新鮮的最好,要是都給我們瞭,後面的人去哪裡買去?我一尋思架子還挺大,味道肯定好吃。”
林飄點頭:“他們傢是這個規矩,不過一次一斤也夠切出一大盤子出來瞭。”
林飄讓人帶下去擺盤,備著晚上吃,沈鴻則在一旁的軟榻上坐下,正好先歇一歇,喝上一杯茶,享受一下這傢常的一刻。
張望山見狀便先退瞭出去,林飄這才在沈鴻身邊坐下,和他說瞭中午黃知韞來過的事情,沈鴻淡淡聽著,點瞭點頭,目光卻一直落在林飄臉上。
林飄垂眸看著他:“你這樣看著我幹什麼啊?怕我不見瞭不成?”
沈鴻握住林飄的手,點瞭點頭:“的確是怕飄兒不見瞭,飄兒特意回來看包玄案,便是要看白若先的下場,案情一結,飄兒就又要離開瞭嗎?”
林飄看著他:“你希望我留下。”
“我當然希望你留下,但我不希望是因為我希望你留下所以你留下。”
林飄看著他,大概懂他的意思,向後靠在軟榻上。
沈鴻挪動身體,讓出一半的位置給他,伸手攬住林飄躺下去的肩膀。
林飄嘆瞭一口氣:“其實我也很糾結,外面其實沒有傢裡面好,但是外面視野開闊,有事情可以做,比在上京稍微充實一些,其實是各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