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
夙寒聲眼尾滑下一行血,悄無聲息混入身下的墨池中。他看著周遭滿是符紋的卷軸,隱約明白此人的身份。
崇玨曾告訴過他,從秘境逃出的爛柯譜許是會來尋他,但卻未告知兩人有血緣關系。
夙寒聲濃密的羽睫顫瞭顫,直直盯著“便宜舅舅”那雙和他如出一轍的琥珀眼瞳,眼底沒什麼情緒。
爛柯譜能在兩千年前殺害三聖物,定然不是什麼善茬。如今見瞭血親卻瘋子似的要挖外甥的眼睛……
“馴化鳳凰骨?"夙寒聲眼眸一彎,道,“既然舅舅本事如此之大,為何不直接大發神通,將鳳凰骨挖去占為己有?"
乞伏殷似乎很滿意夙寒聲沒有聽到“舅舅”二字就面露震驚或想當場認親。
“攜帶聖物之人,有天道恩賜的大氣運,我若強取聖物,怕是當即被天道發現,降下五雷轟頂魂飛魄散。"
“更何況……”乞伏殷再次摸向夙寒聲的眼尾,"你身上終究流著我姐姐的血。"
夙寒聲瞭然點頭:"所以你要挖自己親外甥的眼睛,聊表對姐姐的思念。"
乞伏殷:"……"
乞伏殷神色驟然冷下來:“你和你爹一樣,能言善辯,滿嘴胡言亂語。”
夙寒聲蹙眉,不想再被說像夙玄臨,言簡意賅道:"你說能馴化鳳凰骨,我要如何信你?"
相比較夙寒聲的滿嘴胡謅亂扯,乞伏殷似乎更愛他這副冷若冰霜滿是厭惡的眼神,唇角輕輕勾起,臉上的十三道骨鏈面簾輕撞發出清脆聲響。
"你願意將一隻眼睛給我?"
"為何不願意?”夙寒聲不明所以,“隻是一隻眼睛罷瞭。"
鳳凰骨發作時能將他燒得生不如死,若真如此人所說能馴化免受灼燒之苦,付出的代價隻是區區一隻不值錢的眼睛,他還算賺瞭。
夙寒聲回答得如此幹脆且漫不經意,本以為要花費好大精力的乞伏殷愣瞭好半晌,才悶悶低笑一聲,托著夙寒聲的後頸猛地一使力。
嘩啦。
夙寒聲半個身子終於從沉重漆黑的墨池中坐起,心口沉悶的
壓迫感緩慢消失。
乞伏殷道:“伸手。”
夙寒聲將左手伸出。
但隻是一個動作,不知怎麼又戳到乞伏殷的肺管子,冷冷道:“右手。”夙寒聲不明所以。
乞伏殷厭惡道:“你爹用左手持劍。”夙寒聲:"……"
夙寒聲不情不願換瞭右手。
乞伏殷皮笑肉不笑:“你倒是比你爹聽話。”夙寒聲幽幽心想此人是不是暗戀夙玄臨,怎麼句句不離他?
罵完,乞伏殷冰涼的指腹一勾,周圍爛柯譜上的一道宛如鳳凰似的符紋翩然飛來,化為一道流光
凝在指尖。
符紋在夙寒聲的無名指輕輕一點,一道紅色法陣繞著指尖轉瞭數圈,悄無聲息融在指腹上。夙寒聲識海憑空出現一道猩紅法紋,分散成五份盤踞中央。
"這是馴化符紋。”乞伏殷道,“不出三刻鐘鳳凰骨的涅槃火發作,你可以試試看有沒有用。"
夙寒聲看他。
這人就不怕自己學會符紋,就忘瞭交易嗎?
乞伏殷似乎察覺到夙寒聲心中所想,蒼白的手掌緩慢朝他的右眼伸來,淡淡道:“你我血脈便是最好的契約,就算你失瞭信,身上一半我族的血脈仍在,這隻眼睛遲早是我的。當然,我也要先收取一部分報酬。"
早已被剔除四聖物之一的爛柯譜能力似乎比如今的四聖物還要厲害,手掌心上一閃而逝密密麻麻的猩紅符紋,像是一隻古怪的眼睛,悄無聲息朝著夙寒聲探來。
夙寒聲也不逃,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
冰涼的掌心終於貼到夙寒聲的右眼之上,隻聽得耳畔一陣符紋催動的聲響,眼瞳倏地傳來針紮似的疼痛。
夙寒聲眼睛不自覺眨瞭下。
乞伏殷已將手收回,垂著眸看著掌心上一抹金燦光芒,漫不經心道:“等你覺得符紋有用,我會親手將你的右眼挖出。"
夙寒聲正要說什麼,半個身子不受控制再次跌入墨池中。……好似從高處一腳踩空,他猛地睜開眼睛,徹底從幻境中蘇醒。
天已徹底黑瞭。狹窄床榻間,伴生樹圍繞得密密麻麻將他圍住,那朵花苞正安安靜靜長在枝幹上。
/>月光從細縫中傾瀉,照亮雪白的花瓣,襯得宛如曇花般,已悄然綻放瞭一半。
夙寒聲起身,伸手在右眼上輕輕一撫。眼睛還在,眼尾處被刺破的傷口也沒瞭蹤跡。
夙寒聲嘗試著遮住左眼,眼前登時陷入一片昏暗。懂瞭。
右眼還在,但卻看不到東西瞭。——這便是爛柯譜所說的“一部分報酬”。
夙寒聲不在意一隻眼睛,垂眸看去,右手食指上不知何時凝瞭一圈青色的法紋,經由他意念輕輕一動,倏地化為一隻展翅而飛的鳳凰符紋,在指腹間繞著圈地飛舞。
夙寒聲看著鳳凰符紋,若有所思。
兩千年前的聖物爛柯譜,似乎比如今的聖物能力要強悍得多?且隻因爛柯譜一人,就讓拂戾族全族都有源自血脈的符紋天賦。
如今的四聖物卻受盡壓制,要麼被困於龍形、要麼深受灼燒之苦,剔銀燈雖然修為強悍,但卻要以魂魄作為燈油。
怎麼看怎麼像是被某種東西故意壓制瞭一般?
還有方才爛柯譜說..
"不出三刻鐘鳳凰骨的涅槃火發作。"
就連夙寒聲自己都不知曉鳳凰骨的具體發作時間,他是如何知道的?夙寒聲盤膝坐在塌間,耐心等瞭三刻鐘。
幾乎是在時間到達的下一瞬,本來安安分分的內府遽然被一股烈火灼燒。
鳳凰骨蓄力,想要將這副軀殼灼燒化為燃料助它涅槃,火焰寸寸燒過夙寒聲的經脈,呼的一聲燃燒整個床榻間。
伴生樹像是畏火的遊蛇,頃刻間便寒寒窣窣地往回退,掙紮著鉆回令它安心的地底。
夙寒聲意識險些被這一下給燒沒瞭,踉蹌著一頭栽到榻上,昏昏沉沉間下意識呢喃道。"叔父……"
他燒得迷糊,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叫瞭誰。
夙寒聲素白面容上被灼燒出龜裂的火紋,像是有火焰要從皮肉之下翻湧出來,他醉瞭酒似的,在昏沉和理智間拉鋸半晌,終於奪回一絲清明,調動一絲靈力催動手指上的符紋。
鳳凰符紋猛地尖嘯一聲,從指腹脫離後身軀瞬間伸展,駛入破碎朝著夙寒聲身上的鳳凰火撲瞭過去。
夙寒聲眼眸倏地睜大。
隻見燒瞭自己幾十年的鳳凰
火此時卻宛如有瞭生命,鳳凰符紋氣勢洶洶而去,利爪竟然抓住瞭那灼燒烈烈的鳳凰火,咆哮一聲將其死死按在地上。
夙寒聲迷迷糊糊看著兩隻鳳凰嘶鳴著打架,歪著腦袋總覺得自己好似在做夢。
火焰砰砰相撞著,像是綻放的焰火,就連體內讓人生不如死的灼燒痛感也不知不覺消散,像是真的被強行壓下去瞭。
夙寒聲意識逐漸清晰,懵懵看著。爛柯譜所說的馴化,竟真的有用?
這是夙寒聲第一次在鳳凰骨發作時沒感覺到痛苦,目不轉睛看著兩隻火鳥啾啾叫著打架,但沒一會又開始神遊,不自覺地開始思考。
他剛才叫瞭誰?
就算他需要崇玨為他壓制鳳凰骨火,也該叫名字才對。為什麼脫口而出的卻是……“叔父?”
突然,“什麼?”
夙寒聲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瞭一激靈,驚恐地抬頭一看,卻見崇玨不知何時到的,正站在床榻邊,掀開層層疊疊的遮光床幔垂眸看他。
夙寒聲眼眸都瞪圓瞭,撫著胸口順氣,被嚇得不輕,也顧不得和這人在冷戰,奄奄一息道:“你怎麼神出鬼沒的?!"
崇玨擰眉看他,視線又落在已經打得奄奄一息的兩隻鳳凰身上,不知瞧出什麼,眸光倏地一沉。
爛柯譜的鳳凰符紋果然是馴化的,隻是片刻那鳳凰便徹底將骨火壓著打成巴掌大的鳥崽子,周遭的火焰也開始往回收斂。
夙寒聲見體內鳳凰骨竟然在頃刻間被壓下去,腦海中將那奇怪的符紋飛快過瞭一遍。那符紋繁瑣得有些過分,並非他這剛入門的半吊子能理解的。
夙寒聲正思索著,崇玨卻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強行將他拽下榻,冷冷道。"這符紋是從何處來的?!"
夙寒聲踉蹌著險些摔下去,掙紮著赤腳站穩,眉頭緊皺:“關世尊何事?難道我用符紋也犯瞭須彌山哪條戒律瞭嗎?"
崇玨的手不自覺用力,大乘期的修為哪裡是夙寒聲此等築基能抵擋的,隻是一下便將手腕掐得生疼,隱約滲出些許紅痕。
夙寒聲:"痛!"
崇玨沉寂如幽潭的眼眸此時卻是波濤般翻湧,極力壓制情緒,沉聲道:“我同你說過什麼,爛柯譜的話,你一個字都不能信。#3
4;
夙寒聲從上次挨打就知曉崇玨的本性並非他寥寥幾句便能更改的,深吸一口氣也不和他爭,隻是道:“我並未輕信,隻是做瞭場交易。”
崇玨也在強壓住情緒,不想要兩人鬧得和上次那般不歡而散。"爛柯譜對你圖謀不軌,他的符紋皆是陷阱,你的眼睛……"
他抬手在虛空凝出一道水鏡,讓夙寒聲自己看。——原本琥
珀色的右眼,此時已化為詭異的灰白。
夙寒聲早知道右眼已看不見瞭,不為所動道:“他教我符紋,我給他一隻眼睛,等價交換而已,沒什麼陷阱不陷阱的。
崇玨一怔。如今的孩子已不拿身軀當回事瞭嗎,為何能如此輕易地給出一隻眼睛?
崇玨腕骨上的佛珠遽爾閃現一股冷厲佛光,他抬手招出一道結界把夙寒聲籠罩在內,眼神冰冷直直看向伴生樹主幹上的花朵。
夙寒聲輕輕蹙眉,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你要做什麼?”
崇玨道:“奪回你的眼睛。”
夙寒聲匪夷所思地看著崇玨,全然無法理解。為什麼要這麼做?我不是說瞭是自願同他交換的嗎?
況且一樓船的學子世尊都能冷眼旁觀見死不救,如今隻是一隻眼睛,他竟然要主動插手世間之事嗎?
“他在蠱惑你。”崇玨拂開他的手,漠然道,就像當年……借由拂戾族血脈,騙走三歲夙蕭蕭半身的天道氣運一樣。
夙寒聲偏著頭看著鳳凰符紋將鳳凰骨火徹底碾碎在地面上,隨後化為一道流光重新落在右手指腹上,微微閃著青色符紋。
他道:“可我不疼瞭……”
月光下,“幽曇”緩緩綻放。
崇玨手一動,半空一把降魔杵倏地出現,但不知為何又像是無法顯形似的,悄無聲息消散半空。大乘期的世尊,就算不用降魔杵法器也能將爛柯譜誅殺。崇玨面無表情,指尖凝出一道靈力,面無表情看向乞伏殷所在的花朵中。
可我已經……不疼瞭。
夙寒聲又迷茫地重復一遍。
他從始至終隻是不想再那麼疼而已,就算乞伏殷要的是他的命,他也會眼睛眨都不眨地拿出去交換。
一
隻眼睛,又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為什麼崇玨不能理解他?
前世是,現在更是。
就算人生重來一次,他也隻是在新的臟泥中再次腐爛罷瞭。讓他瘋瘋癲癲活一次不好嗎?
夙寒聲雙手按在透明的結界上,看著崇玨朝著乞伏殷而去,趕忙提醒道:“你不是不能插手三界之事嗎,住手……
大乘期的結界無法撼動,夙寒聲用盡全力去拍透明結界,聲音不知有沒有傳出去,隻能眼睜睜看著崇玨頭也不回,身形宛如煙霧倏地消散原地。
叔父……崇玨!
一朵花的世界中,堪比浩瀚星辰。
崇玨面如沉水進入乞伏殷幻境中,靈力幻化出一道兇悍法器,隨著他信步閑庭似的緩步而行,無數道靈力像是流光般從半空墜落,一寸寸落至四周,綻放出璀璨焰火。
四周懸浮著的爛柯譜宛如被火焰燃燒,一陣漣漪震顫,轟然倒塌落至下方墨池中。
乞伏殷。
崇玨墨青眼眸古井無波,身體卻一層層溢出古怪的殺意,催生著體內骨鏈悄無聲息出現——卻仍然無法壓制他的煞氣。
半個幻境被毀,乞伏殷終於從墨池中被逼出,皮笑肉不笑看著他。你情我願的事,你也要強行插手嗎?
崇玨淡淡道:將蕭蕭的眼睛還回來。
乞伏殷伸出兩指捏出一顆琥珀似的珠子,笑著道:這顆嗎?
崇玨剛要動手,乞伏殷的手倏地一緊。你若動手,我便直接捏碎。
崇玨動作一頓,漠然道:“他是你姐姐的孩子。”
“更是害死我姐姐的罪魁禍首。乞伏殷像是故意激怒崇玨似的,似笑非笑,不過血緣當真奇特,外甥肖舅’此言也非虛,我本以為蕭蕭性情隨他親爹,但沒想到……他竟瘋得同我如出一轍。
連眼睛都能輕飄飄拿出來做交換。饒是乞伏殷自詡瘋子,也被夙寒聲這一舉止給震住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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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你再厭惡,蕭蕭也是我的血親。”乞伏殷將手中珠子往上一拋,輕飄飄接在掌心,笑吟吟道,“而你呢,一和他無血緣關系、二非義親師尊,隻是獨獨占瞭個‘摯友之子’便能管天管地嗎?
崇玨垂在袖中的手微微一顫,許久才低聲道:“將眼睛,還來。”
想要,自己來掌。
乞伏殷捏著珠子看瞭看,又懶洋洋道:“反正就算得到這顆珠子,我姐姐也不會活過來——你若瞻前顧後,怕出手受天道雷譴,那我便隨手丟掉咯。
崇玨眼瞳露出一抹冷厲,手猛地一動,方才被召喚出一半便消失的降魔杵陡然出現在掌心,被他緊緊握住。
妄動的殺意伴隨著九九骨鏈,驟然隨風而舞。
轟——一道道靈力從虛空傳來,震著籠罩夙寒聲的結界一陣漣漪激蕩。
夙寒聲被困在大乘期的結界中無法逃出,索性盤膝坐在地上,盯著手腕上的佛珠發呆。這世的崇玨到底將他當成什麼?
隻是摯友之子,也能讓他不顧身份、不惜插手三界事也要去為他要回那隻不值錢的眼睛嗎?樓船遇襲、聞道祭秘境……短短一月不到,崇玨待他無限制的縱容,理所應當化為可以管束他的資格。
前世崇玨的禁錮,夙寒聲起碼還能享受魚水之歡,權當相互利用,可今世倒好,崇玨似乎真的將他當成摯友之子,又縱容又約束。
夙寒聲枯坐半晌,心想:“要遠離他瞭。”
因為前世的種種,他做不到單純對崇玨有尊長的依賴,也做不到將不染纖塵高高在上的世尊拽下神壇,同他一起爛在污泥裡。
要麼,讓崇玨離開聞道學宮,回去須彌雪山之巔繼續參禪念經,穩固佛心去;要麼自己打道回府,回去應煦宗那一方小天地繼續作天作地。互不相幹。
夙寒聲看起來像是霜打的茄子,懨懨地垂著眸。
明明嫌棄崇玨強行纏在他手上的破珠子,此時卻無意識地伸著手指去撥弄珠子,蔫蔫地在心中打腹稿,等人出來他就冷靜自持、像是個大人一樣和崇玨商議這事。
隻是等瞭又等,夙寒聲都困得開始打哈欠瞭,崇玨仍然沒有動靜。夙寒聲心尖一顫,咬著手指隱約覺得驚慌。
那爛柯譜看起來鬼點子挺多,
符紋成堆連鳳凰骨火都能壓制。
崇玨看著不太像是會打架的樣子,總覺得他同人交手八成也隻是盤膝坐在那一副寶相的對著別人念經超度。
夙寒聲手指都被咬出個牙印。不會打不過出事瞭吧?不對。
崇玨都是大乘期瞭,哪裡會敗在一個隻會躲躲藏藏的爛柯譜手裡。夙寒聲思緒連篇,一會擔心一會又強行說服自己。
夜半三更,不遠處的虛空終於有瞭一道蛛網似的裂紋,那朵沐浴在月光中已經徹底綻放的花朵卻像是失去生機似的,頃刻幹枯,簌簌化為幹花瓣從枝頭脫落。
夙寒聲一愣,趕緊爬起來雙手扒著透明結界。
很快,一襲素袍的崇玨重新從虛空出現,周身煙霧半晌才散去。
夙寒聲見他平安無事,悄無聲息松瞭一口氣,但很快又繃緊臉,重重握拳捶瞭捶結界,示意放他出去。
崇玨神色莫名蒼白,他冷淡抬手,結界陡然散去。
夙寒聲一個踉蹌,險些摔下去.
故作鎮定地站穩後,他幹咳一聲,冷聲說:“爛柯譜人呢?”
崇玨緩步走上前,道:“閉眼。”夙寒聲不閉,還把眼瞪得滾圓。
崇玨似乎不想和他多說話,面無表情將手中一樣東西在夙寒聲眼眸上輕輕一拍。右眼再次傳來熟悉的疼痛,對著水鏡一瞧,琥珀瞳仁竟然重新回來瞭。
夙寒聲一愣。
崇玨竟然真的將“眼睛”從爛柯譜手中奪回來瞭?這樣應該算插手三界事,天道會有什麼懲罰嗎?
夙寒聲眉頭緊緊皺起:“以後不要再插手我的事瞭。”崇玨不言。
夙寒聲做出一副兇巴巴的樣子,故意呲兒他:“你和我非親非故,為什麼總要管天管地,不讓我闖禍、不讓胡言亂語。現在倒好,我拿‘眼’換個東西你還得強行橫插一腳……
說到這兒,夙寒聲看著手中未散的符紋,心想,他算是白嫖瞭爛柯譜一個馴化鳳凰骨的符紋嗎?哎,還挺高興。
不過又想起爛柯譜所說的什麼“血脈契約”,他若沒死,八成還得來找自己要眼睛。崇玨這遭可能白忙活瞭。
崇玨冷漠看他一眼,轉身就要走。
夙寒聲總覺得他有點不對,快步沖上去攔住他的去路。若是
之前早就端著尊長架子訓自己瞭,今日怎麼一言不發。
你怎麼不說話呀,給我個……唔。
話還未說完,崇玨似乎終於支撐不住,高大的身形搖搖欲墜半晌,轟然朝著面前的夙寒聲砸瞭下去。
夙寒聲猝不及防,唔噗一聲被壓著差點摔到在地。好在伴生樹從地底鉆出,準確無誤地將兩人接住。
夙寒聲掙紮著將崇玨抱住,茫然看著他。
爛柯譜身受重傷,隻能欺負欺負夙寒聲這等小築基瞭。
崇玨應該並未受傷,可面容卻意外的蒼白如紙,雙眸緊閉,濃密羽睫微顫,冰冷俊美的眉眼間隱約有道紅痕一閃而逝。
兩人貼得太近,夙寒聲隱約感覺那素袍袈裟之下好像有硫人的東西,下意識扒開崇玨的衣襟往裡一瞥。
卻見那蒼白的鎖骨之下靠近心臟的位置….竟然有一道雪白骨鏈垂曳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