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潛帶著一群人沖鋒陷陣去瞭。
夙寒聲臉色綠油油的,趕緊拽著烏百裡往幽巷那逆著人群跑,省得大師兄大開殺戒時把自己也一起捧瞭。
隻是還未走幾步,聞道學宮學子眼尖地認出夙寒聲和烏百裡身上的道袍,立刻將人擁著倒退著往河邊走。
“同窗有難!你們怎可臨陣脫逃!?”
“是啊是啊,你們還是不是聞道學宮的學子啦?”夙寒聲:"……
夙寒聲被推著小碎步往後退,被逼無奈跟著眾人蜂擁到瞭河邊,將“黑衣人”圍瞭個水泄不通,插翅難逃。
他唯恐應見畫發現自己,恨不得把腦袋埋到腳後跟,趕緊往烏百裡背後躲。烏百裡老神在在,雙手環臂,冷淡站在那等著看好戲。
元潛作為“圍攻”發起的罪魁禍首,率先開口,震聲道:"放開芙藻師姐!"一呼百應,眾人也跟著嚷嚷。
"欺負女修算什麼英雄好漢!有本事沖我來沖我來。""芙藻師姐不要害怕,我們來拖累你……不是,來救你瞭!"
黑衣人——應見畫冷眼旁觀,強忍著將這群小兔崽子扇飛出去的沖動,眼神冷冷掃過來,沉聲道:“沖誰來?”
化神境威壓橫掃過去,好似一陣強悍的風浪,將眾人刮得情不自禁往後一仰,墨發都被吹飛起來瞭。
眾人:
所有人一個激靈,立刻七手八腳地將元潛推瞭出去,示意好漢沖、沖他來。元潛:"?"
元潛這時也看出來這人的修為八成是元嬰之上,趕鴨子上架地站在那,心中叫苦不迭。好好一個修道大能,為何要做這等明搶暗盜之事?圖什麼呢。
"咳。”元潛故作鎮定,裝模作樣行瞭一禮,道,"觀這位道友氣度,不知是哪傢隱士大能,我……"
應見畫本來被迫裝這個“惡人”已經足夠煩躁得瞭,沒想到還被一群兔崽子圍觀,更是心中不虞。
他懶得管元潛在說什麼,沉著臉招出一把靈劍,朝著宮芙藻一劍指瞭過去。
宮芙藻並未躲,隻是裝裝樣子往後退瞭半步。她下意識想要去看宮菡萏的反應,卻見她隻是漠然站在那,好似全然不為所動。
r/>宮芙藻愣瞭下,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黯然。
元潛本來慫得要命,但見應見畫竟然真的要仗勢欺人,立刻原地化為蛇形,一尾巴朝著應見畫甩瞭過去。
應見畫並未想真的傷到宮芙藻,劍意都打歪落在河中。他冷冷看著蛇尾襲來,隻是微微抬手,甚至不用靈力就能阻擋住金丹期一擊。
但元潛雞賊得很,蛇尾並未撞向應見畫,反而整條蛇身團成一團,一個泰山壓頂就往長河重重一砸,轟然激起數丈的水花。
水流混合著一堆蓮花燈噼裡啪啦落在周遭,所有人都成瞭落湯雞。應見畫:“……”
這動靜極大,河對岸的人也察覺到不對勁,正在岸邊探著頭地看。
元潛濕淋淋地露出半個頭來,見其他人都被淋傻瞭,立刻道:“還愣著幹什麼,等著挨打啊?!快跑——!"
話音剛落,眾學子頓時嗚嗚嗷嗷地四處奔逃,還有人嚷嚷著“著火啦快來救火啊!”,把旁邊長街的人也都引瞭過來。
應見畫:"?"
夙寒聲躲在烏百裡身後,看著大師兄那障眼法下都掩飾不住的扭曲和暴躁,差點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隻能拼命捶著烏百裡的後背,拼命忍笑。
"百裡,我們、也逃吧哈哈哈!"
應見畫看起來真的要殺人瞭。人都丟瞭,說什麼也得把此事給完成,否則他一世英名就要拍在地上撕都撕不下來瞭。
應見畫沉著臉冷冷轉身看向宮芙藻和宮菌萏,突然一愣。剛才宮芙藻和宮菡萏所在的位置……已空無一人。
眾學子正在嚷嚷分散應見畫註意力,瞥見宮芙藻跑瞭,也立刻作鳥散狀。應見畫氣不打一出來,猛地一抬手。
剛從河裡爬出來,渾身濕淋淋地想要偷偷摸摸走掉的元潛當即“嗚啊”一聲,整個人天旋地轉地憑空飛起來。
等到有意識時,他不知何時已變回一隻兩指粗的小蛇,尾巴尖微垂在半空晃來晃去。
應見畫滿臉陰沉,兩指捏著元潛的七寸,冷冷看他。元潛:“…完瞭。
★☆六
長街之上,遍地燈火。
宮芙藻呆呆地被宮菡萏拽著行走在人群中,好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這是宮菡萏第一次主動伸手碰她。
宮菡萏很少落地行走,步履緩慢而生疏,踉踉蹌蹌間似乎撞到瞭行人,終於讓她渾噩地停下步伐。
秋日集市燈火通明,行人叫嚷寒蟬鳴叫。是她從未見過的人間煙火。
宮菡萏愣怔原地許久,偌大一條長街上所有燈籠倏地熄滅,整條坊市頓時陷入一片昏暗。所有人登時叫嚷起來,紛紛問:“發生何事瞭?”
好在周遭樹上的靈石悄無聲息散發出月光似的光芒,頃刻將長街微微照亮。
宮菡萏仍然呆呆站在人群中,還是不知去路,滿身迷惘。宮芙藻愣瞭許久,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看著她
。
宮菡苷眼底好似有一盞幽幽燃燒的燭火,好似那一瞬的所有火光都落在她的眸瞳中,她怔怔和宮芙藻對視許久,嘴唇輕啟,終於呢喃一句。
沒事瞭。
宮芙藻一愣。
宮菡萏始終緊緊握著宮芙藻的手,她緩慢上前半步,另一隻手將宮芙藻跑得散亂的一綹墨發拂到耳後,嗓音冰冷卻像是在安撫受驚的孩子似的,又重復瞭一遍。
不會有事的。
宮芙藻眼眸輕輕睜大。
人人都認為,以宮芙藻遇險來激宮菌萏出手,這樣就能讓她有自主做決定的能力。可宮菡萏掙紮半晌卻沒有動手,而是生平第一次鼓足勇氣,逃瞭。
就連宮傢旁□□幾個長老將她當成一把趁手的兵刃對待、示意屠戮生靈,宮菡萏也始終麻木著承受那種沾滿鮮血的操控。
哪怕在聞道祭秘境中,她明明為瞭夙寒聲屠殺瞭操控她的兩人,可最後卻還是孤身回到宮傢旁支的住處。
那個她所謂的“傢”。
對宮菌萏來說,逃比動手還要艱難而痛苦。可她還是做瞭。
第一次伸手握住妹妹的手,帶離她逃開那個危險的地方。
她不要被命令著殺人取魂魄,從始至終隻想要平淡地活著。
宮芙藻愣神半晌,突然往前一撲,雙臂緊緊擁抱住宮菡萏瘦弱的身軀。
這是她第一次有明確的意識,自己血脈相連的姐姐回來瞭。
宮菡萏動作一頓,好像被這個動作給嚇住。可雙手僵瞭半晌,她還是試探
地將手落在宮芙藻肩膀上,艱難又生疏地輕輕一撫。
從掌心傳來的溫暖,伴隨著周遭的人間煙火,宮菡萏也前所未有地感覺到。——她終於活瞭過來。
大大大
長河兩邊一片狼藉。夙寒聲和烏百裡偷偷摸摸折返回來,找瞭半天才在樹上找到被打瞭好幾個結的元潛。
元潛齜著兩顆小毒牙,還在那氣勢洶洶放狠話:那個狗東西,可別讓我知道他是誰!夙寒聲坐在凳子上,皺著眉和烏百裡一起幫元潛解結,沒好氣道:“別嚷嚷瞭,你沒去半條命已是萬中有幸瞭。
元潛齜牙:“我這叫見義勇為!”
烏百裡幽幽道:“宮芙藁是元嬰期,她身後的女修……我估摸著得化神境吧,什麼危險解決不瞭,要你上前去逞英雄?
元潛這下不吭聲瞭。
徐南銜的打結手法八成是和應見畫學的,元潛身子都給扭成七八節,夙寒聲和烏百裡忙活半晌才將他解救下來。
元潛扭著身體化為人形,懨懨趴在桌子上:“我的腰、我的纖纖玉足……完瞭,疼得沒知覺瞭,百裡救命啊。
烏百裡冷冷道:活該。
話雖如此,他還是將賴嘰嘰的人背起來,朝夙寒聲道:“我們先回學宮瞭,你……”
他猶豫瞭下,嘆瞭口氣意有所指:“你心中有數就好。”說完,轉身離開。
夙寒聲還在疑惑他們怎麼不怕自己被打劫瞭,餘光一掃,崇玨一襲青衣正緩步而來。
夙寒聲當即騰地站起來,甩瞭甩剛才解元潛解得滿是水漬的手,乖乖道:“叔父回來瞭,我在這兒等著,沒亂跑呢。
崇玨笑瞭笑,道:走,回去吧。
夙寒聲趕緊點頭,小跑著上前:“嗯嗯,回去。”
秋日集市結束,回去的路上,夙寒聲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好像和來時的感覺有點不太一樣。
他挨著崇玨坐在靈舟上,不知何種原因,好像和崇玨虛虛挨著的手臂處一陣滾燙的熱意,順著臂膀一路蔓延而上,將少年如玉似的半張臉都燒得通紅。
夙寒聲伸手拍瞭下臉,想要強行消除那股熱意。崇玨卻像是時刻註
意他似的,道:“怎麼?”
夙寒聲幹笑一聲,又拍瞭臉兩下:沒有,我打蚊子呢。他不敢再瞎動,隻能強行穩住心緒,滿臉木然地回瞭聞道學宮。
崇玨本想將他送去落梧齋,夙寒聲想瞭想,忙道:“但我的功課還在叔父你那,明日早課要交的。
兩人隻好一起回去後山佛堂。
夙寒聲拿好功課後,又磨磨蹭蹭不太想走。
崇玨在人群中擠瞭一晚,哪怕用靈力清除身上的灰塵和味道,但還是覺得渾身皆臟污,便拿著一套衣物準備送走夙寒聲後便去後院溫泉沐浴。
夙寒聲眼睛一亮:“叔父要沐浴啊?”
崇玨點頭:“天色已晚,要我送你回落梧齋嗎?”
不瞭不瞭。”夙寒聲道,“都這麼晚瞭,我就在佛堂住一晚好瞭。崇玨:……
崇玨無聲笑瞭下,倒是不客氣。好,你自便就好。
說罷,轉身朝著佛堂後院的溫泉走去。
夙寒聲偷偷摸摸瞥瞭一眼,撫摸下手指上那個符紋。真的做什麼……都不會被懲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