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三年之後

作者:一叢音 字數:3793

莊靈修遲早有一天會被人打死。徐南銜白眼都要翻到後腦勺,恨不得把人扔外面。

夙寒聲一落地趕緊扯著莊靈修的手上看下看,緊張道:“師兄說你手腳都沒啦,真的長出來瞭嗎?"

"自然如此。"莊靈修笑瞭起來,擼著袖子給夙寒聲看完好無損的右手,“我兄長是聖物,長個手腳有何難的?"

夙寒聲捏瞭捏他的手臂,確定這是真的血肉而非靈器幻化出來的,這才松瞭一口氣。

攪和完慶功宴,徐南銜三人坐在連榻上,拿著坤輿圖鋪在小案上研究此番歷練之事。夙寒聲不想孤身回落梧齋,便熟練地爬上連榻,靠著徐南銜的後背昏昏欲睡。

徐南銜怕他窩著,不耐煩地將人扯到前面來,枕著自己的大腿睡。

莊靈修支著下頜,懶懶地看著好似縮小無數倍的實景坤輿圖,打瞭個哈欠道:"……魔族蝕骨樹本該在這兒……對,就那兒,那處有通天塔結界相護,相安無事這麼多年,怎麼如今卻出瞭事,讓幾乎化神境的蝕骨樹逃出,害人無數。"

楚奉寒冷淡道:“我下午去問瞭副掌院,他說通天塔並無異狀。”通天塔等同於天道,怎會出錯。

徐南銜隨意撫摸著夙寒聲的腦袋,微微蹙眉:“可我大師兄說前段時日通天塔出現裂縫,似乎是有人打開瞭無間獄的界門。"

莊靈修又記起上個月的樓船遇襲:"你是說拂戾族?"

夙寒聲已經困得睜不開眼瞭,乍一聽到這三個字突然一僵,仰著頭迷茫看來。

徐南銜以為光太亮,屈指滅瞭幾盞燭火,將溫熱的大手覆在夙寒聲雙眼上,道:"管他是什麼族,難不成還能扳倒天道不成?"

"說不準啊。"楚奉寒突然道。

徐南銜:“什麼意思?”

"據古籍記載,本就是通天塔成就才得封下界天道,可數千年前無間獄惡獸沖撞重霄龕廟,導致天道氣運受損,通天塔每隔兩千年便會遇傾塌之危,這才賜下瞭四聖物鎮守四方。"

莊靈修挑眉:"你的意思是,兩千年前的聖物爛柯譜……?"

楚奉寒搖搖頭,並未多說,直接將酒

盞放下,起身理瞭理衣擺,從裕鏈中將新買的赤紅長鞭拿出,握著在掌心輕輕一敲。

徐南銜唇角微微抽動:"你……當個人吧。"

楚奉寒似笑非笑:“我離開這段時日,聽照壁上無一日安寧的,那群沒規矩的兔崽子聽聞我回來,指不定在哪兒當鵪鶉呢,去晚瞭可逮不著瞭。"

徐南銜:"……"

楚奉寒黑袍獵獵,抬步就走。"今夜懲戒堂明燈不滅。"

說罷,修長身形已離開四望齋。

不出片刻,弟子印傳來一陣噼裡啪啦的閃爍。眾學子紛紛逃竄,慘叫哀嚎聲沖天。

「快逃!快逃啊——!副使開始發瘋,逢人就抽鞭子瞭!啊——」「懲戒堂已續上人魚燈,看樣子是打算通宵罰人,救命!」「跑啊!」

莊靈修、徐南銜:"……"

真是一刻都閑不住。

夙寒聲不太去想那堆亂七八糟的事,沒一會已病懨懨地躺在徐南銜腿上睡熟瞭。昨夜他做瞭一整夜噩夢,如今在徐南銜身邊卻是難得睡瞭個好覺。那股令人安寧的氣息時時刻刻縈繞夢中,告知他並非孤身一人。就算崇玨走瞭,他也能好好活下去,甚至能活得更好。等十年後崇玨出關,自己早就把人拋諸腦後瞭,理都不理他!

一幻想到看著崇玨悔恨、糾結、痛苦萬分求著自己理一理他的樣子,夙寒聲就暗爽不已。如此一想,夙寒聲心滿意足地徹底睡去瞭。

這一晚,懲戒堂“血流成河”,楚奉寒完全不像是其他師兄歷練歸來時那疲憊不堪的樣子,反而神采奕然,見人就抽。

在副使外出歷練的這段時日完全不安分的學子全都被抽得嗷嗷叫,沒一個逃得瞭的。

懲戒堂燈火通明,哀嚎遍地。

被抽得愁眉苦臉的眾學子看著端坐在正使位置上的楚奉寒,恨得幾乎將牙齒都咬碎瞭,可又沒法子,隻能抱著團相互安慰。

"沒關系,挨一頓打沒啥大不瞭的,反正我才入學第一年,副使卻是明年就要出師離開學宮瞭,正使又是個慈悲為懷的好人。

"沒錯沒錯,明年副使一走,我們便能為所欲為瞭!"

隻要再熬一年!

r/>懷著這樣的念頭,眾多刺頭學子眼含熱淚,抱著期望地等著副使離校。——有些人還畏懼楚奉寒出師的分數不夠,成天叩拜天道,以求副使順利出師!

第二年,副使分數足夠,終於順利出師。

所有學子全都泫然欲泣,執手相看淚眼,抽抽噎噎地道:“熬出頭瞭!我們終於熬出頭瞭!爹娘!我們做到瞭嗚嗚嗚!"

"天道昭昭,天可憐我啊!"

那日,眾學子撒瞭歡地溜達,幾乎把所有副使在校時不準的錯全都犯瞭一遍。——更有甚者還有人赤身裸體嗚嗷喊叫,宛如返瞭祖。

翌日一早,去而復返的楚奉寒一身黑袍,手持一把赤色長鞭,眼尾淚痣幾乎漂亮得灼人,二話不說將那群刺頭兒又給揍瞭一遍。

眾人被抽得嗷嗷叫,卻強撐著不服。

"你已出師,不管懲戒堂之事!副使之位

就該挑選其他學子來當!就是就是!楚師兄沒資格抽我們!“我等不服。”

楚奉寒皮笑肉不笑:“是啊,副使的確該挑選新的學子來當,可我說我是副使瞭嗎?”眾人一愣。

楚奉寒步履情況地走至正使的位置,一撩衣擺大馬金刀地坐下,冰冷的眼神掃瞭一圈,吐字如冰錐,根根往眾學子心窩窩裡狠紮。

前任正使已辭去其位,告老還鄉,從今往後,我便是懲戒堂持有玉印的正使。眾人:???

第一學宮的正使擁有玉印,地位幾乎比尋常山長還高,副使則是尋常學子前來相助正使以此來掙學分的身份,隻是個閑職。

尋常副使對學宮學子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隻是為瞭混分。

沒曾想楚奉寒太過雷厲風行,在副使之位才一年多便讓聞道學宮學子安分得像是小雞崽子。加上正使受瞭情傷,剛好沒心情管事,副掌院索性將出師的楚奉寒請來當正使一職。

弄清楚原委的學子們一想到日後就要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紛紛慟哭不已,恨不得以頭搶地。“副掌院害得我們好苦啊!啊啊啊!”

那段時日,整個聞道學宮怨氣沖天,差點引來驅除邪祟的道修前來抓妖邪。

夙寒聲倒是沒覺得有什麼,反正他可乖瞭,從不主動犯錯,正使是

誰和他沒啥關系。就是徐南銜和莊靈修都出瞭師,離開聞道學宮,乍一入學總覺得空落落的,晚上睡覺都睡不安

穩。

好在元潛、烏百裡和乞伏昭三人貼心得很,成日都和他形影不離,漸漸的夙寒聲也終於像是戒藥成功似的,和幾個人玩得不亦樂乎。

在聞道學宮這幾年應該是夙寒聲前後兩世活得最舒服安穩的日子。

有瞭乞伏殷的符紋,他不必時時刻刻遭受鳳凰骨反噬的痛苦,更不必再憂心親友慘死、自己也慘遭不測,除瞭時不時想起崇玨,幾乎算得上是無憂無慮。

第三年盛夏。授衣假提前放瞭,剛好卡在中秋節那幾日。

應煦宗後山如往常一般蟲鳴鳥啼,烏鵲歪著腦袋站在巨大的梧桐樹上,註視著下方的陰影。突然,砰——

一棵參天大樹直直倒下,噼裡啪啦的樹枝折斷聲宛如驚雷似的,將方圓數裡的鳥雀驚得展翅飛起。

灰塵和飛葉亂舞中,一枝枯枝倏地探出來,準確無誤地纏在那棵數的樹冠上。不遠處有人揚聲道:……讓你射箭狩獵,並不是讓你拆傢啊!另一道聲音也跟著附和道:這棵樹年份得有幾百年吧,一箭就沒瞭。

少囉嗦!一道清越的聲音響起,今日我非得把那個傀儡木兔子搞到手不可,要不然我這個神射手就讓給百裡!一旁有人冷冷地嗤笑一聲,沒說話。

恰在這時,樹冠中動瞭兩下,一隻木頭制的傀儡兔子突然從中蹦出,後退一蹬立刻竄出好幾裡,速度極快。

又是一支箭從遠處射來,咻的直直射在地上,轟然炸出一個大坑。

咳咳咳……少君!你既然沒準頭,就先收瞭神通吧。百裡,上。哎!別!先讓我……

話還未盡,就見漫天灰塵中,一道帶著森寒光芒的箭咻地射來,穿透層層樹蔭,砰的一聲直直射在騰空而起的兔子上。

箭羽帶著“烏”字的紋樣,穿透兔子眉心入地三寸。

幾道人影禦風而落,一隻手抓著箭將還在動彈的兔子逮住。正是烏百裡。

最後一人並未禦風,而是踩著枯枝姍姍來遲,落地時騰空躍下,層層疊

疊的墨青裾擺翻飛,好似盛開的花簇。

都說瞭讓我來最後一箭的!

烏百裡隨手將兔子丟給他,陰陽怪氣道:給你,神射手。浮雲遮凝成的白紗隨風而動,夙寒聲不高興地揪著兔子耳朵微微側身,露出漂亮聯麗的五官。

三年不到,姓夙的小矮子身形抽瞭條地長,眉眼間那縈繞著的稚嫩已消失不見。

可也並不像前世那般滿是鬱結之色,懨懨又頹然,相反他宛如浴火重生的鳳凰般,滿身皆是生機勃勃,哪怕面露不悅依然帶著掩飾不住的朝氣。

沒意思。夙寒聲不滿地道,都是因它上躥下跳我才沒射準,不怪我的準頭。

元潛拊掌,表示強烈贊同少君的話,義憤填膺道:“是呀,入學的秋獵上那些靈獸當真是該死,它們就該一動不動,站在那讓少君射才對!我這就寫信給十大學宮的長老,讓他們更改秋獵比寒的規矩!太可恨瞭,竟然欺負我們少君!

夙寒聲:……這話還不如烏百裡的陰陽怪氣聽著舒坦呢。

乞伏昭無奈道:“別說嘴瞭,今日是中秋夜,我們要不應個景下山去集市逛一逛?據說應煦宗下面的城鎮開瞭一條別年年坊市,可熱鬧瞭。

夙寒聲趕緊順著乞伏昭給的臺階往下跑,點點頭:“好啊好啊,咱們還沒一起過過中秋呢。”

元潛卻蹙眉:明日便是蕭蕭的及冠禮瞭,謝長老叮囑我們不要亂跑,萬一出瞭亂子……他就告訴應道君。

“哎呀,不會出亂子的。”夙寒聲興致勃勃地道,我們就去酒樓喝點酒,能出什麼亂子呀?烏百裡冷笑:“你上次在聞道祭慶功宴上撒酒瘋,見個人就抱著哭喊‘叔父’的事,如今還在聞道學宮聽照壁上傳頌,現在還敢喝酒?

夙寒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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