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咎看瞭看閻雲舟,也有些怕這人再氣的心梗瞭,卻不等閻雲舟說什麼,朱明忽然單膝跪地:
“王爺,在回京之前,我派人在李洪的馬上做瞭手腳,讓他摔斷瞭腿,末將願領責罰。”
這就是他方才不坐的原因,周將軍不能這樣不明不白的死瞭。
既然朝廷沒法給他一個交代那這個公道他自己來討,隻是沒想到竟然沒有摔死他,隻是兩條腿遠比不上周將軍的命。
閻雲舟低頭看著他,眼底的陰寒再無從掩飾,聲音雖帶著虛乏,卻依舊擲地有聲:
“就摔斷瞭腿?”
朱明低頭:
“是,那畜生命大。”
閻雲舟閉瞭下眼睛,平復瞭一下呼吸,再開口聲音已經和平常說話沒有分毫的區別瞭:
“不是說那天是李洪幾個人輪著灌周將軍的酒嗎?既然他們那麼喜歡在北境軍中做督軍,那也不用回來瞭,北境流寇作亂,李洪等人在督軍時擾亂軍紀,擅離職守,死於兵亂,明白瞭嗎?”
朱明立刻抱拳:
“是,末將明白。”
寧咎在一旁聽著閻雲舟的話,卻沒有一次像這一次一樣覺得解氣。
朱明告退之前還是猶豫瞭一下開口:
“王爺,軍費被陛下挪用,那…”
閻雲舟微微擺手:
“你去吧,軍費的事本王來辦。”
朱明眼裡還是難掩擔憂:
“王爺,萬望保重身體。”
閻雲舟看著這個跟著他多年的人眼底總算是露出瞭兩分暖意:
“好。”
朱明是偷偷回京的,由著管傢帶他下去休息瞭。
人下去後閻雲舟的精神也消沉下去:
“都下去吧。”
寧咎也理解他的心情,跟著眾人一溜告退,邁出這門的時候心情有些復雜,他所在的時代和這個時代相差太大。
在這個典型人治的時代,君主一個人的意志就能決定成千上萬人的生死,他甚至有些不敢想,如果閻雲舟死瞭,那他手下的那些北境軍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守衛疆土付出性命的兵將果腹的軍費就那樣被皇帝以敲打的形式挪用,他也猜的到,或許皇帝是在等閻雲舟低頭,等北境的王臣服。
昭示他對國傢的統治,國無二君這個道理閻雲舟不會不明白,但是他卻依舊和宮裡對峙瞭這麼多年,年過而立都未娶妻也沒有子嗣,打的不會是造反的念頭,那就是他真的不敢將兵權交出去。
一個為瞭一口氣不顧邊境將將士死活的皇帝並非明君甚至連守成之君都做不成,這才是閻雲舟死抓著兵權不放手的原因吧。
他微微抬頭看著遠處的雲漸漸遮住太陽,壓瞭上來,山雨欲來風滿樓。
所以他若是能救閻雲舟,也算是間接救瞭北境的那些將士吧?寧咎的思緒發散著,他沒有走太遠,他怕閻雲舟後面還有什麼情況。
腦海裡也在盤算著後面的事兒,經過今天的急救,閻雲舟怎麼都會對他有些信任,大蒜素他必須盡快做出來瞭。
楊生也沒有敢遠走,他走瞭過來:
“寧公子,王爺的身子你是不是有什麼辦法?”
今天寧咎那急救的方法是真的有些驚到他瞭,而且那氣體是真的有用處,他忍不住對寧咎多出瞭些信心。
寧咎轉過身:
“是有些辦法,等王爺好一些我會親自和他說一說我的治療方式,不過有兩樣藥我需要先做出來。”
“是什麼?”
有瞭昨天那氣體在,楊生想他沒準還真有什麼他沒見過卻有效的藥。
寧咎見到瞭管傢過來,再一次問瞭一次:
“閆管傢,我之前要的琉璃的東西做好瞭嗎?”
閆賀文方才也在房內,見到楊生的態度之後他對寧咎的態度也不一樣瞭:
“下面的人說已經做好瞭,寧公子現在就要嗎?”
“對,現在就要,還有之前老匠酒坊那兩種酒,你搬兩壇子到我那屋裡,再幫我找些生石灰來。”
他不確定這個地方的生石灰是不是叫這個名字,隻能嘗試性地問瞭問,閆賀文果然懵瞭一下:
“生石灰是什麼?是石灰嗎?”
寧咎忽然想起來,自然界中應該是不存在天然的生石灰的,因為氧化鈣極易和水發生反應。
天然大量存在的應該就是石灰,也就是碳酸鈣,不過碳酸鈣制氧化鈣很簡單,隻需要加熱就能分解,他點頭:
“可以,石灰也可以,越快越好,最好今晚就給我找來。”
閆賀文不確定地問瞭一句:
“是做藥品?”
“對。”
閻雲舟一直都沒有叫人進去,還是楊生在傍晚的時候進去請瞭脈:
“王爺。”
閻雲舟靠在榻上睜開瞭眼睛,見到楊生才想起瞭什麼:
“上午發生瞭什麼?寧咎做瞭什麼?”
從他醒來,楊生和暗玄對寧咎的態度就大變,他方才也沒有心情問一問。
楊生看瞭看榻上那人,難得說話猶猶豫豫地,閻雲舟挑眉:
“不好說?”
想起寧咎那大膽的行為,這可不是不好說嗎?楊生組織瞭半天語言,才連說帶比劃地和閻雲舟描述瞭一下寧咎當時的行為,說完自己的老臉都有些紅。
寧咎親瞭他?饒是見多識廣如閻雲舟都怎麼也沒有想到,寧咎竟然做瞭這樣的事兒?這…
楊生看瞭看他那股後怕的感覺再一次湧瞭上來:
“王爺,您上午的情況確實非常危險,連脈搏都停瞭,我從前在軍營中也見到瞭有兵將發生過這樣的狀況,用銀針救過來的不到三成,實在是險之又險。
寧公子的辦法雖然看著十分新奇,但是卻確實好用,我方才和他說話,感覺他對您的傷勢可能真的有些不同於尋常的辦法,隻是他不肯和我透露,隻說是會和您說。”
楊生實在不願意放棄這一次好不容易看見的希望:
“王爺,不論如何您聽一聽他的辦法,哪怕能緩解一二也是好的啊。”
閻雲舟點瞭點頭,寧咎的行為和辦法確實是讓他沒想到:
“叫他進來吧。”
寧咎其實就在門口,自楊生進去,他其實就猜得到他會和閻雲舟說什麼,外面的天已經徹底陰瞭下來,開始飄下瞭雪花,他的身上都積瞭一層,他拍瞭拍身上的雪進瞭屋。
“王爺。”
寧咎身上都是涼氣所以站的遠瞭些,閻雲舟打量瞭一下眼前的人,不難發現這昨日還和他嗆聲的刺頭,今天倒是格外的安靜,他提瞭一口氣開口:
“今日多謝寧公子救命。”
寧咎微微挑眉,他倒是沒想到閻雲舟竟然還真的認下瞭他的救命之恩,不過之前閻雲舟也承諾過保他的性命。
“王爺一諾千金,我自然要報答王爺,再說,我這麼多的話本子也不能白看啊。”
沒有瞭時時刻刻懸在頭頂的鋼刀,寧咎那惜命之餘不肯吃虧的性子就體現出來瞭,閻雲舟莞爾一笑,這是嫌他昨天不信他瞭:
“可要本王給你賠罪?”
“不敢不敢。”
閻雲舟側頭咳出聲,寧咎忍不住上前:
“呼吸還是不舒服?”
“好多瞭。”
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是寧咎也算是有些瞭解閻雲舟這個隱忍的性子瞭,他這一身傷病換做別人身上免不瞭叫苦叫痛,但是這人竟然能做到絕大多數的時間都看著像是個沒事兒人一樣。
“方才楊府醫說,你有辦法,要單獨與本王說?”
閻雲舟並不是一個繞彎子的人,索性直接瞭當。
寧咎對於楊生現在就和閻雲舟說瞭這個事兒一點兒也不意外,閻雲舟的身體確實是不能再拖下去瞭。
雖然是已經想好瞭要和閻雲舟說他的治療方法,但是臨到關頭他還是有些遲疑的,畢竟曹老板殺華佗的典故還歷歷在目。
華佗是要給曹老板開顱,他現在是要給閻雲舟破腹,雖然開刀的地方不一樣,但是殊途同歸。
雖然閻雲舟現在可能不認為他是一個看畫本子走火入魔的中二傻逼青年瞭,不過想要信任他到能讓他動刀的地步恐怕也不容易。
而且他們古人不都喜歡名揚天下嗎?他會不會覺得自己是沽名釣譽,想要用他打響名號?
寧咎現在想要讓自己進入這個時代的角色,但是越代入越可怕,想得越多,顧慮越多。
閻雲舟一直看著他,他對人的情緒很敏感,雖然寧咎面上並沒有什麼變化,但是在他的眼中他卻能看到他起伏不定的心理,卻也不催。
終於寧咎深吸瞭一口氣,那勇氣仿佛壯士斷腕,他頓時往前邁瞭兩步跨到瞭床前,他覺得光說是沒有用的,所以他準備上手:
“王爺,我得為你寬衣。”
寬衣?這大白天的寬衣是要做什麼?閻雲舟還沒有反應,楊生思及寧咎方才那狂放的一吻立刻退後瞭一步,這,寧咎的救人方法不會需要回避吧?
閻雲舟坐著沒有動,目光卻看向瞭寧咎的唇,寧咎感受到瞭他的目光,忽然想到瞭剛才的人工呼吸。
醫生眼裡無男女,這人工呼吸他也不是第一次做瞭,早就沒有瞭不好意思的感覺,但是此刻眼前的這張臉不得不說實在是很具有視覺沖擊力。
這妥妥的建模臉啊,閻雲舟這是生在古代做瞭王爺,這要是在現代,根本就是原地出道的顏值水準,他雖然是個醫生,但是畢竟也是個人。
愛美之心嘛,凡人哪能免俗?離得遠攝於閻雲舟那一身的氣勢,平常反倒沒有多少人能離閻雲舟有如此近的距離看他。
明明閻雲舟的目光中不帶任何的欲望,但是寧咎卻忽然覺得臉上有些燒得慌,這人工呼吸在現代是沒什麼,人人都知道這是為瞭救命。
剛才情況太緊急他也沒有多想,在這發乎情止乎禮的古代,這,親親應該是個挺嚴重的事兒吧?閻雲舟不會讓他負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