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清淺這才站起身來:
“折騰瞭半宿,這會兒好瞭一點兒。”
閻雲舟看向瞭楊生:
“楊叔,要緊嗎?”
楊生的臉色也不好看:
“王爺,這腸癰之癥並不算好治,有些人用瞭藥輔以針灸能熬過來,但是多不去根,時常復發,也有些人疼痛太劇,最終熬不過來。”
程清淺的臉色驟然煞白,閻雲舟攥緊瞭手,腸癰,軍中就有得腸癰而亡的將士,他怎麼都不曾想過小杳兒會得這樣的病,楊生再一次開口:
“王爺,我接觸過得腸癰的人不多,不如請太醫來看看吧?”
閻雲舟此刻也顧不得別的,直接讓人拿令牌宣太醫,同時京中數得上的大夫都要叫來。
王府大肆宣召太醫,連李啟都得到瞭消息,以為是閻雲舟快不行瞭,太醫和京城的名醫一個個地被傳進來,閻月杳剛剛醒過來,閻雲舟就坐在桌邊,看著他們一個一個地把脈,詢問癥狀,孩子疼的厲害也說不清楚,不過結論倒是十分一致,確實是腸癰之癥。
閻雲舟到瞭外廳,一個一個地召見看過診的大夫,卻得到的都是大同小異的答復,要麼跟治不瞭時時復發時時折磨,要麼就是根本熬不過來。
第31章讓你開刀有幾成把握
一屋子的太醫和大夫,最後合計出來瞭方子,楊生拱手上前:
“王爺,大夫人,小小姐的腸癰之癥是入裡化熱,溫病風邪入胃腸所致,現在的情況還是先用大承氣湯,瀉下去熱,撫燥化瘀,再用銀針輔助會穩妥一些。”
程清淺已經守瞭孩子一夜,擔驚受怕,此刻也沒有更好的主意,閻雲舟也不敢耽誤時間:
“速速去準備吧。”
一眾太醫和大夫退瞭出去,床上昏睡的小姑娘終於迷迷糊糊的醒瞭過來,卻是一醒就疼的哭瞭出來,聽到動靜的程清淺立刻沖到瞭床前,閻雲舟也立刻撐著起身,寧咎看他手按瞭一下膝蓋,抬手扶瞭他一下,孩子醒瞭就好瞭,醒來就可以問問癥狀瞭。
“杳兒,杳兒,好些瞭嗎?”
程清淺用手帕擦著女兒額頭的汗,榻上的小姑娘手還是一直捂著肚子:
“娘,我肚子疼,好疼…”
閻雲舟也坐到瞭榻邊,滿目疼惜,握住瞭小侄女的手腕:
“杳兒,堅強一點兒,大夫已經來看過瞭,我們喝瞭藥就好瞭啊,乖,會沒事兒的。”
寧咎猶豫瞭一下開口:
“王爺,我想問杳兒幾句話可以嗎?”
閻雲舟驟然抬頭,他雖然不知道寧咎到底有什麼本事,但是此刻多一條路也是好的,便點瞭頭,寧咎蹲在瞭榻前:
“杳兒,還記得二嬸嬸嗎?二嬸嬸有幾個問題問你,你若是答上來瞭我就送你小兔子糕點。”
小姑娘的目光看瞭過來,嘴唇已經咬的有些發白,她記得二嬸嬸,前天她還去給他送衣服瞭:
“二嬸嬸…”
軟軟糯糯帶著哭腔的聲音就是寧咎聽瞭也揪心:
“好,那你告訴二嬸嬸,最開始肚子是從哪裡開始痛的?指出來給我看好不好?”
閻月杳已經七歲瞭,對於疼痛是可以描述的,寧咎安撫開口:
“不著急,想一下。”
程清淺不知道他問這個做什麼,但是閻雲舟沒有說什麼,她也沒有開口,半天閻月杳抬手捂住瞭上腹,差不多是胃的地方,她記得昨天就是這裡痛,娘還給她拿瞭山楂糕吃,寧咎點瞭點頭:
“那現在這裡還痛不痛?”
“不痛瞭。”
“那現在哪裡最痛告訴二嬸嬸好不好?”
這一次小姑娘的動作比較快,手一下就按住瞭右下腹肚子那裡,寧咎點頭,大概率是闌尾炎沒得跑瞭,始發於上腹,聽早上侍女的話說,昨天肚臍周邊也疼痛,現在是右下腹痛,典型的轉移性右下腹疼痛,是闌尾炎的特征性表現。
他繼而看向程清淺:
“大嫂,杳兒從前有過類似的癥狀嗎?就是這種肚子痛的情況?”
程清淺搖頭:
“沒有,杳兒一直好好的,這是第一次。”
寧咎點頭,他輕輕拍瞭拍小姑娘的手:
“真厲害,等你好瞭,二嬸嬸送你小兔子。”
說完他站起瞭身,臉上方才安撫小姑娘的輕松神色不再。
王府裡的孩子養的精細,若是從前有過一點兒癥狀程清淺都會記得,她說沒有過那幾乎就可以排除從前有過慢性闌尾炎的可能,現在即便是不做檢查,疼成這樣,伴有嘔吐發熱,大概率是急性闌尾炎瞭。
急性闌尾炎在現代也是要趕緊安排手術的情況,急性發作期病程的進展很快,非常容易引發腹膜炎,甚至發生穿孔,化膿等情況。
一旦這些發生,那麼在現有的醫療水平下大概率就是必死無疑瞭,這也是楊生說的,有些人挺不過來就沒瞭,那些沒有挺過來的人應該就是出現瞭這些並發癥。
閻雲舟站起來,看著寧咎緊鎖的眉頭開口:
“你是不是有別的辦法?”
程清淺聽到這話也看瞭過來。
寧咎站在原地,一瞬間各種思緒紛至沓來,現在生病的人是閻月杳,是這王府當成眼珠子疼的小小姐,閻雲舟對她恐怕比對自己的身體還慎重,沒有十足的把握,先不說能不能說服他們做手術,就是真的做,現在的條件可以嗎?如果失敗瞭,等待他的會是什麼?
這不是現代,即便病人死在瞭手術臺上隻要操作合規醫生也沒有責任,在這個時代,如果閻月杳死瞭,閻雲舟會怎麼對他?
而如果不說,閻月杳是生是死都和他沒有任何關系,但是才那麼大的小姑娘,如果他真的能為她爭得一線生機,他難道真的什麼都不做嗎?各種思緒在他的心中拉扯,半晌他閉瞭一下眼睛之後還是抬眼看向瞭閻雲舟:
“王爺,大夫人我們出去說。”
三人在廳中落座,閻雲舟畢竟曾經聽過寧咎那開刀的言論,也看出他的顧慮:
“你隻管說你的辦法,用不用本王會決定。”
閻雲舟這句話奇異地讓寧咎放下瞭些心:
“王爺,杳兒的病癥在闌尾,你們可以簡單理解為是腸子末端的一個位置,現在的情況是這個地方發生瞭感染,而且從杳兒的癥狀來看,發作的很急,吃藥和針灸或許可以將癥狀壓下去,那麼這種發作日後可能就轉為一種慢性的發作,未必致命,但是很痛苦。
如果吃藥沒有作用那麼就是病情惡化,這個位置的感染可能會誘發闌尾穿孔,也可能化膿,最後累及整個腹部,就無藥可治瞭,我的方法是開刀,將闌尾切除,闌尾本身對人體的作用並不大,切除瞭以後也並不影響生活,但是就像你們擔心的一樣,開刀一樣有風險,可能治好瞭,也可能杳兒熬不下來。”
寧咎閉瞭一下眼睛,終於將話都說完瞭,程清淺的臉色都白瞭:
“什麼?開刀?要,要將杳兒的肚子劃開嗎?這,這簡直是…”
對於她的震驚,寧咎很理解,他坐在一邊並沒有說話,閻雲舟看瞭過來,沉聲開口:
“如果,讓你開刀,幾成把握?”
闌尾炎手術在現代甚至都稱不上什麼大手術,別說是寧咎這種業務能力強的卷王,就是他們醫院普通的主治也是隨隨便便拉出來一個就能做闌尾炎手術的。
他剛在醫院輪值的時候,在普外也不知道急診切過多少個闌尾瞭,現在到瞭這個地方,一個闌尾炎手術的成功率竟然讓他猶疑不定。
寧咎自認手術過程絕不會有問題,但是抗菌消炎光靠這個時代的湯藥是不行的,大蒜素現在有沒有作用他還沒去看,還有一點就是麻醉,這至關重要的兩點他現在一個也不能向閻雲舟保證。
“給我一天的時間,晚上我告訴你有幾成把握,我先回院子,如果杳兒情況危機,讓人去叫我。”
現在一刻的時間也耽誤不得,寧咎甚至都沒有等閻雲舟的反應就立刻轉身出瞭院子,他現在要先去看看大蒜素到底能不能用,如果大蒜素沒有效果那麼一切都是白搭。
走到門口之後他想起瞭什麼之後他驟然回頭:
“王爺,楊府醫今日要在這兒看著杳兒的情況,其他有沒有信得過的大夫?”
大蒜素他可以靠自己,但是麻醉他需要這裡的大夫配合,閻雲舟開口:
“我讓濟和堂的周大夫陪你過去。”
寧咎快步回到瞭原來的院子,取出瞭前幾天做的培養皿,打開蓋子之前他甚至有些緊張,如果沒有作用,那麼閻月杳就真的隻能靠自己熬瞭。
他閉瞭一下眼睛調整瞭一下,深呼吸一口氣,驟然打開瞭蓋子,裡面深綠色的菌群中間赫然是一個圓圓的抑菌圈,大蒜素對菌群產生瞭抑制作用,寧咎現在心情的激動程度甚至不亞於他第一次手術成功,有有效的抗生素,對於這個手術他至少多瞭三成把握。
寧咎立刻開口吩咐:
“桃月,快,將那天剝大蒜剁大蒜的人都給我叫過來。”
大蒜素雖然算是有效,但是現在他的手裡沒有任何的存貨,現代的大蒜素腸溶膠囊,一次用藥就是40mg,一天至少3-4次,一公斤大蒜也就能生成8mg大蒜素,一次用藥就是十斤大蒜,一天就是三十到四十斤,而闌尾手術後抗生素的用藥時間至少是7天。
這還是現代用青黴素的消炎時間,考慮到大蒜素的效果要比現代工業化生成的青黴素弱一些,但是古代沒有濫用抗生素,所以大蒜素的效果應該很好,但即便是這樣保守估計也還是要用藥7天。
加上他不能保證一公斤的大蒜就真的能提純到8mg的大蒜素,加上損耗,那至少需要300斤的大蒜。
再者,他不可能直接給閻月杳手術,算上他手中傷兵要用到的,那至少600斤大蒜。
“去找管傢過來,讓他在今天天黑之前給我備足600斤大蒜。”
寧咎到瞭他從前制備酒精的那個院子,將之前在這個院子裡幫忙的人都叫瞭過來。
“現在我們這裡有二十個人,每五人分成一組,一共是四組,你們五個之前是不是有蒸餾過酒?”
“是,寧公子。”
在之前寧咎將方法教下去之後,提純蒸餾酒精這個事兒,幾個小廝便學會瞭:
“好,你們先站到一邊,來,第一組,你們的任務是剝蒜,剝的過程中不能用刀拍,要用手剝,那邊有稱,每二斤剝好的大蒜放在一邊,交給第二組。
你們第二組的人負責剁蒜,要剁成細末,剁好之後,交給第三組。
第三組的任務就是將剁碎的蒜末放到那個琉璃瓶子中,瓶子中再加入四倍重量的酒精,將瓶子放在底下砂鍋中的鹽裡,下面點上炭火,記住,鹽的溫度要始終保持比掌心微熱,若是過熱就移開炭火,一次加熱兩刻鐘,記住瞭嗎?”
“記住瞭,寧公子。”
這個過程並不難,而且好多人在寧咎上一次制作大蒜素的時候就在一邊看著,到現在為止這都算不上是什麼技術活,寧咎點瞭點頭,然後看向瞭最後一組方才被留下的人:
“你們的任務最關鍵,你們將加熱過的酒精中的蒜末過濾出去,隻留下酒精,然後就是你們熟悉的過程,將溶液蒸餾,和蒸酒是一樣的做法,不過記著,這個大蒜溶液比酒要容易煮開,不能讓煮開沸騰的溶液直接流入冷凝管知道嗎?之前我和你們講過的,要防止爆沸,還記得嗎?”
“我們記得寧公子,您放心。”
蒸餾並不能算是一個復雜的技術活,熟能生巧,寧咎從最開始制備酒精已經過去好些日子瞭,這些人也熟練瞭。
“好,現在就開始吧。”
剛開始的時候寧咎不是太放心,還是坐在一邊看著眾人的動作,有什麼不合規的時候及時糾正,好在分工合作,每個過程都不能算難,剝蒜的人手很快,剁蒜的更快,一環接著一環,寧咎計算著大概的時間,希望今天能把這兩天的藥趕出來吧。
他在屋子裡坐瞭大概一個小時的時間,過程進展的都還算是順利,桃月這些日子也跟著他學瞭不少,他離開的時候開口:
“桃月,你在這裡看著,有什麼問題去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