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讓我抱一下吧,方才外面人多,也沒好意思。”
寧咎看著他張開的手臂忽然有些感動,說不上來是為什麼,他站起身,也張開瞭手臂,湊過去俯下身將人給抱住瞭,冰冷的鎧甲抱起來其實一點兒也不舒服,但是無端讓他安心,其實那天晚上他是有些害怕的。
畢竟得痢疾他也是第一次,還是這各個醫學完全落後的地方,要說看見拉出來的那些膿血心中沒有一點兒慌是不可能的,又是在馬車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很可能晚上就要睡在荒野中,心中那種強烈沒有歸屬感的感覺會隨著生病變得更加強烈。
即便寧咎不肯承認這樣的脆弱,但是也不能否定這種脆弱情緒在當時是客觀存在的,作為醫生的理智讓他不贊成閻雲舟那個時候來看自己,但是作為情緒本身的一面,他不得不承認在閻雲舟出現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心中是安定的。
他將下巴搭在瞭閻雲舟肩頭僵硬的鎧甲上,眼睛微微向上看,他不喜歡這種突如其來的脆弱,直到他平靜下來才開口打趣:
“原來王爺臉皮也這麼薄啊?隻敢在屋裡抱?”
閻雲舟聽著他這話甚至都能想到這人取笑他的嘴臉:
“我是怕你不好意思,我一個習武的粗人要的什麼面子,你若不怕,下一次我在三軍陣前抱你。”
寧咎…
“還是算瞭吧。”
閻雲舟直接便要拉著人坐在他的腿上,寧咎一個撐身止住瞭他的動作:
“哎哎哎,幹嘛呢?飄瞭?你這腿能坐嗎?”
寧咎瞪瞭他一眼,從外面這麼長時間回來,這會兒指不定怎麼疼呢,還讓他坐。
閻雲舟不出聲,不觸黴頭,寧咎看瞭看時間:
“也快中午瞭,上午去尋營嗎?不尋營還是換下來吧,這一身穿著多累啊。”
“沒事兒,我得出去看看。”
“對瞭,你還沒說呢,哪天開始打的?我剛才看見好多傷兵。”
閻雲舟嘆瞭口氣:
“前天,一直到昨天白天,你看見的是比較重的傷員被抬到裡面的院子,還有外面的在打掃戰場。”
“那,勝負如何?”
閻雲舟微微挑眉:
“你覺得我會輸嗎?”
“要不要這麼猖狂啊,我的閻王爺。”
寧咎也笑瞭,他雖然隻是和閻雲舟在隨州的時候經歷過幾場戰鬥,但是也看得出來,這人一步一步算的精準,幾乎是牽著別人的鼻子走,用兵確實是厲害的。
閻雲舟起身倒瞭杯水,遞給寧咎一杯:
“沒輸,但是贏的也並不輕松,羯族這一次是發瞭狠,若不是後來用火藥壓瞭下去,死傷的人數還要上去一些,這群人就是一群惡狼,不痛是不會退的。”
“火藥,這白城中的火藥也是和隨州城的一樣嗎?”
閻雲舟搖瞭搖頭:
“不一樣,當初隨州是有那個機關在,所以用的是大口徑的炮,那火藥做的也非常大,就是為瞭用的時候可以炸毀整座城,白城這邊的就沒有那麼大瞭,是架在城墻上的,但是距離便沒有那麼遠瞭。”
這也是這邊火藥的一個缺陷,隻有將敵人很近的時候火藥才能招呼上去,離得太遠,這火藥的作用也就減弱的,這是他們第一次用,到瞭後面,羯族和北牧摸清楚這炮的射程之後便不好弄瞭。
寧咎聽明白瞭他的意思,也就是說這白城雖然是有火藥,但是隻能在城墻上使用,這樣一來局限便很大瞭。
“青羊道人那邊不是已經做出火藥瞭嗎?他的那個火藥雖然不算大,但是勝在好攜帶又靈活,放在這裡應該是適用的。”
“嗯,我前幾日已經讓人去接青羊那老傢夥瞭,先將他做好的運過來瞭一些,隻不過他做的有限,一共也沒有多少,算算時間,他今日應該也要到白城瞭。”
他其實早好些天便讓人去接瞭青羊道人,隻不過那人磨磨蹭蹭的,非說要將手裡的東西做完才過來,又吵又鬧的,這才拖到瞭今天。
寧咎明白閻雲舟說的意思瞭,這火藥現在雖然是被青羊道人給研究出來瞭,但是現在的產量也就是個實驗室級別,就和他的磺胺差不多,他能制出來,但是沒辦法實現所有人一塊兒做,也就是沒辦法量產。
寧咎在心中盤旋著,這火藥的量產應該比磺胺的要簡單多瞭,之前他所有的心思都撲在制藥上,畢竟那個時候閻雲舟的情況是等不得的,但是現在磺胺做出來瞭,他倒是可以倒出些功夫來去青羊按老頭子那看看。
畢竟黑火藥反應本身應該就是量的掌握,他雖然從沒有在實驗室做過,但是這化學的東西,一通百通,就是再難,那難度也絕對是比不上磺胺的。
就是他若是會做火藥這個在閻雲舟的眼裡是不是太炸裂瞭,雖然他現在能確定他不會懷疑自己,但是要想完美解釋也有些困難。
寧咎再一次冒出瞭將他的來歷告訴閻雲舟的想法,隻要這個事兒說通瞭,讓閻雲舟相信瞭,那他真是可以大展身手瞭。
閻雲舟看著他愣著,笑著在他的眼前揮揮手:
“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寧咎回事兒,手握住瞭他的手臂:
“想怎麼幫幫青羊那老傢夥弄火藥,手怎麼這麼涼啊?”
作者有話要說:
寧主任若是坦白瞭,那就是大展身手瞭
沒有什麼可以阻止的瞭寧主任走進化學
第71章手術震驚所有人
寧咎拉著閻雲舟的手,這人的手涼的和冰棍似的,這楊生也算是這個時代的名醫吧?怎麼調瞭這麼長時間,這人的氣血還是這麼差?讓他治病做手術行,但是要論調理身體他是不在行的,如果問他怎麼辦,那就一個辦法,靠養。
但是他又看瞭看周圍這環境,還打著仗,能消停幾天就不錯瞭,就別提靜養瞭,靜養對閻雲舟簡直就是一件奢侈的事兒。
寧咎起身去找瞭一個暖爐塞到瞭他手裡:
“你傻呀,手這麼冷也不知道找個暖爐。”
寧咎現在和閻雲舟說話越發放得開瞭,言語間再沒有之前將人當成王爺的那種忌諱,閻雲舟也絲毫不在意,他喜歡看著寧咎這樣在他面前全然放松的樣子。
“這不是有你在嗎?”
“把我當你丫鬟瞭?”
閻雲舟抬手戳瞭一下低著頭他手上傷口的人的腦袋:
“丫鬟可不敢說我傻。”
寧咎也“噗嗤”一下樂瞭出來,倒也是:
“這手怎麼還包著?這麼多天還是沒有好嗎?”
算起來這傷口也有一周多的時間瞭,怎麼還在包著?閻雲舟往回縮瞭縮手:
“哦,剛才出去的時候難免要拿兵器,所以包住瞭。”
看著他這往後縮的動作寧咎就知道不對勁兒,認識瞭這麼長時間,他對閻雲舟的尿性也是有所瞭解的:
“我看看。”
不由分說地拉過瞭他的手腕,他去洗瞭手,又找酒精消瞭毒這才拆開他手上的紗佈,說起來自從這人放血給他“招魂”之後他都還沒有看見他的傷口呢,這一拆開寧咎就忍不住皺眉,幾乎是貫穿手掌的一條傷口,看著就不淺,那傷口周圍泛紅,結痂的邊上還有些沒有愈合的口子,不知怎麼地他看見這傷口,寧咎一股氣就沒壓住:
“你說你,這不是你自己的手啊,怎麼下手這麼狠啊?”
那天必然是閻雲舟自己劃的手,不然誰敢上去給他直接弄出這麼深這麼長的一道口子,或許真的是寧咎作為醫生的威壓太過強烈,每一次看著寧咎那身上的氣勢起來,閻雲舟心底都有些發憷,這感覺他自己都有些無奈,又說不清楚。
“那會兒有些著急,手上的動作沒收住。”
寧咎拿過瞭屋裡的酒精,大蒜素和金瘡藥,這傷口有些發炎也不足為奇,傷在手心確實是不愛好,就算是包裹的嚴實,手心也會出汗,導致傷口的愈合緩慢,更何況,這兩天打仗,閻雲舟這手免不得拿兵器什麼的。
他抬眼看著那個看著大蒜素微微皺眉又沒有敢說什麼的人,那點兒怒火消散瞭不少,壞心思地晃瞭晃手裡的大蒜素:
“王爺表現的很好,獎勵一瓶大蒜素。”
閻雲舟別過瞭頭,不看這氣人的人,寧咎幫他包好瞭傷口,時間也差不多瞭,閻雲舟要起身去尋營,寧咎也跟著站瞭起來:
“你去傷兵營吧?我來都來瞭,就去做點兒貢獻吧。”
這麼長的時間寧咎也算是瞭解閻雲舟的喜歡瞭,每一次的大戰之後閻雲舟必然是第一個到傷兵營尋營的,他在那些兵士的眼中就是主心骨,他在,那些將士才能安心。
閻雲舟轉身:
“你累不累啊?還是休養一下吧?”
寧咎這也算是大病初愈,寧咎一邊穿上披風一邊擺手:
“不用,也不是什麼體力活,我量力而行,放心吧。”
寧咎出去之後便發現好多人在向他這邊看過來,看過來的時候那目光好像還帶著點兒揶揄?一個兩個也就算瞭,好些人都這麼看著他,而且還都是一些穿著鎧甲的,寧咎在軍中這麼長時間,也認識,穿著這樣鎧甲的,在軍中大小是個頭。
實在是太多人看他瞭,他忍不住用手肘懟瞭懟閻雲舟:
“哎,他們是在看我吧?為啥老看我啊?”
寧咎還沒有自戀到以為這些人看他是因為他的顏值,雖說他這張臉是不錯,挺精致的,但是和閻雲舟站在一起,就沒有那麼吸睛瞭吧?
閻雲舟目光一掃周圍的將領,方才那目光幾乎是一掃而光,立刻該幹什麼幹甚瞭,然後他側頭:
“現在沒人看瞭。”
寧咎…
閻雲舟剛一走過,後面的幾個將領就湊到瞭周維的身邊:
“王妃可真好看,除瞭洛大人,這軍營中數王妃最好看瞭。”
“那是,你不看看那是誰,那是王妃,那個詞兒叫,叫什麼來著,沖…啥一怒來著,哎呦,我這個腦子啊…”
周維掃瞭他一眼,恨鐵不成鋼地開口:
“沖冠一怒為紅顏,讓你多讀些書。”
“啊,對對,紅顏,紅顏,王妃值得,魏長青那雜碎活該。”
進瞭傷兵營,寧咎好似回到瞭老傢,看見那一排一排的傷兵,他的腦中再一次冒出瞭那四個大字,“患者自由”,是的,他又實現瞭。
“王爺。”
閻雲舟微微壓瞭壓手:
“都躺著吧,好好養傷,別的不用操心。”
閻雲舟就是活招牌,他一到,這傷兵營的氣氛都不一樣,寧咎就近查看瞭幾個人的傷口,楊生現在縫合學的有模有樣的,一般四肢上的傷口問題都不大,有幾人的傷口是楊生剛剛縫合完的,他看這寧咎正在看傷口,都停下瞭手裡的動作。
那模樣活像是等著老師品評的學生,寧咎看見他這表情也笑瞭,怎麼這麼像他第一次縫合之後看他老師的神情?他忍不住開口肯定:
“縫的挺好,不過像這樣的傷口,針腳可以不用這麼密集。”
楊生立刻點頭,這一幕看的一邊幾個將校都有些摸不著頭腦,楊生這幾年跟在王爺身邊,在兵營帶瞭一輩子,在他們眼中,楊生算是最好的軍醫瞭,這剛才是什麼情況?王爺的王妃在教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