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醫生的王府生存指南 第125節

作者:青竹酒 字數:5108

“火藥已經埋瞭下去,兩邊的弓箭手都看準瞭位置沒有?”

“寧公子你放心吧,我們都記著位置。”

寧咎點頭,控制著身上止不住的生理性戰栗他再一次和梁毅道謝,謝他方才救瞭自己。

一切交代好瞭,寧咎才一個人回到瞭他的院子,回到瞭和閻雲舟從前一塊兒睡過的屋子,他想見到閻雲舟,想見到他,沒有任何時候比此刻讓他還想見到閻雲舟,他想切切實實能抓到他。

他翻出瞭閻雲舟來過的所有的信件,看著上面可可愛愛的q版小人,他的心跳漸漸回歸,他摸瞭摸那上面的小人,手上的冷汗讓那墨跡都有些花瞭。

寧咎再一次想起瞭閻雲舟從前的話:

“滾滾黃沙飛揚而起直迷眼睛,我的身邊不斷有長槍短劍攻過來,刀刀致命,我自以為練得純熟無比的槍法卻隻能疲於招架。

我以為那一次逃不掉瞭,但是下一刻那揮舞著長戟的人的頭顱就被我父王砍掉瞭,鮮血噴在瞭我的臉上,我睜開眼的時候隻看到瞭那個無頭屍首在我眼前。”

寧咎終於感受到瞭15歲的閻雲舟第一次上戰場的感覺,感受到瞭那鮮血直擊下的戰栗。

原來才城樓上看著,和身臨戰場有這麼大的區別,他低頭看瞭看自己的雙手,原來握著手術刀劃破一個人的皮膚和將刀直直刺入心臟的手感差別這麼大。

他找出瞭一張紙來,緩緩在上面畫瞭一幅畫,一個小人手中握著一把刀刺入瞭對面一個小人的心臟中,那個握著刀的小人眼睛震驚地睜大。

寧咎看瞭這幅畫好久,最後還是在這幅畫的下面又畫瞭兩個小人,一個小人穿著他的衣服,一個小人穿著披風,那正是閻雲舟每一次畫他自己時候的樣子,寧咎讓這兩個小人抱在瞭一起,沒有一刻他這樣想閻雲舟能在他身邊。

這樣平靜的時間沒有多少瞭,哨兵遲遲沒回去,大軍到來是遲早的事兒,寧咎已經下令,小股部隊,不準引燃炸藥,招呼他們的隻有普通的箭簇。

經過瞭這一天一夜的試探,寧咎知道,禹洲的大軍要來瞭,浩浩蕩蕩的大軍,重整旗鼓,那眾多的人馬就是他們的底氣。

寧咎再一次登上瞭高臺:

“放他們近前來,等中軍過瞭那線之後,再引燃炸藥,被困在這城下的兵將能殺多少就要看梁將軍的瞭。”

寧咎就是要將這一隊人馬困在那火藥和城池之間,退不得,更進不得。

這一晚成瞭無數人的噩夢,寧咎一身銀甲站在高臺之上,神色冷然淡漠地看著底下那撲向城樓的飛蛾,殘陽如血,帶著火的箭頭,射瞭下去,那被浸滿瞭煤油的引線被點燃,火藥被點燃,TNT在巨大熱能的作用下燃爆。

昨天的火藥和今日TNT的差距大概就像是一個小學在學100以內加減法的孩子和一個學高數的大學生之間的差距一樣,不在一個等級上,昨日被炸飛的人,今日變成瞭被炸飛的殘肢。

血花四濺,慘叫聲此起彼伏,沖天而起的被炸飛的人殘肢和泥土能飛出十幾米,這樣的景象,沒有人不害怕,哪怕是城樓上的弓箭手都已經被這一幕驚呆瞭,寧咎的臉色白慘的沒有任何的血色。

他手心中是冷汗,身上同樣是冷汗,這一片修羅場是他締造的,他終究還是加入瞭這場戰爭。

在歷史的無盡滄海中,或許此刻,他已經點上瞭濃墨重彩的一點,他不知道這一點是對是錯,但是此刻他已別無選擇。

他深吸瞭一口氣,看見瞭遲疑的弓箭手:

“繼續放箭,別停。”

既然已經出手瞭,他勢必要達到目的,他知道戰爭的殘酷,更知道戰爭的成敗意味著什麼。

這些兵將在站在他們對面的那一刻起,就成為瞭他們需要跨過去的障礙,他們不死,死的就是他們。

沒有理由,戰爭就是這樣的不講道理,就是這樣的血腥殘忍,他已經做出瞭選擇,便已經沒有後退的機會瞭。

這場戰爭持續到瞭深夜,此刻的幽州城下已經血流成河,堆積成瞭一片屍山血海。

寧咎不知道他是怎麼走到他自己的院子中的,他一個人進去,沒有讓任何人跟著,關上瞭院子的大門,伏在瞭一邊的樹下便開始止不住的幹嘔。

血腥氣充斥在他的整個鼻息間,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帶著鐵銹味兒,每一次閉上眼睛都是那被炸的飛起的殘肢斷臂,終於他還是沒有忍住,一滴眼淚落瞭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一天的時間對寧主任原本的世界觀沖擊太大瞭

人可能都快崩瞭

兩個人快見面瞭,我保證

第95章寧咎心態崩

連夜行動,加上這一行大戰,寧咎已經精疲力盡,他不知道是怎麼挪到瞭屋裡,讓人上瞭水,他泡在水中將頭都浸瞭進去,直到肺中的氧氣用盡才將頭露出來,他使勁兒地搓著身上,洗著頭發,想要將身上的血腥氣都洗幹凈。

他一個人換瞭寢衣,神情什麼有些麻木地給自己擦著頭發,坐在床前閉上瞭眼睛,他還記得閻雲舟臨走之前的那天晚上還幫他擦瞭頭發,明明是一雙握著劍的手,卻每一次的力道都那麼溫柔。

寧咎躺在榻上隻要一閉上眼睛,他的眼前就是剛才那被炸的血肉橫飛的畫面,他的呼吸急促,坐瞭起來,漆黑的屋內讓他更加沒有安全感,他擦瞭擦額角的冷汗,下床去將燈點瞭起來,屋內所有的燈他都給點著瞭。

他的手中還握住閻雲的給他的來信,他的眼睛盯著那信中q版的小人,盡量去忘卻剛才戰場上的一切,然後抱住瞭被子,握著信件閉上瞭眼睛。

再殘酷的戰爭都不影響太陽照常升起,寧咎這一晚睡的其實並不好,斷斷續續大的夢,破碎又恐怖,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那感覺和沒睡也沒多少的區別。

“寧公子,寧公子,王爺的信到瞭。”

外面傳來瞭鄒小虎的聲音,寧咎立刻翻身下床,隻披瞭一身外衣就出去瞭,小白此刻正站在院子裡,是閻雲舟的信,他剛要去拿卻頓住瞭,這裡面不光有閻雲舟給他的信,還有前線的軍報,他一個人擅自打開不好。

他轉身回到瞭屋子迅速梳洗,用很生疏的手法將頭發給束瞭起來,但是那模樣實在是太差勁瞭,頭發像是一個草包:

“小虎你會束發嗎?過來幫我束一下頭發。”

束發?鄒小虎愣瞭一下,但是在進去看到寧咎的發型的時候,還是規矩地站在瞭他的後面幫他束好瞭頭發。

寧咎拿著信件便到瞭洛月離的院子,洛月離也已經醒瞭,比他來的更早的便是梁毅,定然是匯報昨天那場堪稱人見修羅場的戰況的:

“小白回來瞭,這是前線的戰報。”

洛月離和寧咎其實心中都有些緊張,這一封信中寫的定然就是這一場戰爭的結果,寧咎展開瞭信件,兩個人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讀,看到後面的時候洛月離都忍不住撐起瞭身子,蒼白的臉上都露出瞭幾分的喜色:

“呂良的中軍被徹底打散瞭,他們現在在洛水鎮落腳,整頓大軍。”

寧咎盯著信件上的字也愣瞭,他聽說過這個時代一般的兵力部署,前鋒往往是戰鬥力最強的一部分,多半是騎兵,不過戰鬥力雖強,但是人數卻少,中軍才是一支部隊占人數最多的部分。

兩夾山一役,閻雲舟和李彥竟然幾乎消滅瞭對方的中軍,比起上一次那搓瞭呂良大軍士氣的一戰,這一戰才是真真正正的戰爭,火藥能夠震懾對方,但是那些人頭卻是將士奮戰瞭幾乎兩天一夜收割的。

寧咎隻覺得眼眶都有些發酸:

“贏瞭,贏瞭就好,贏瞭就好。”

洛月離看向瞭他,眼中的感激和贊嘆難以掩飾:

“這一次真是多虧瞭你,不然若是想要守住幽州不知道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寧咎閉瞭一下眼睛,戰爭確實是血腥殘酷的,但是若流血已經無可避免,他能做到的也隻是守好他身邊的人而已,他沒有錯,隻有這樣,這場戰爭才能盡快結束。

他重新睜開眼睛,看到閻雲舟的信中有說在收編呂良被俘虜的兵將,他也開口:

“昨天的那一戰,禹洲傷亡慘重,可能短時間都不敢再攻城瞭,我想我們不如招降。”

四萬人不可能全部死在昨天的戰鬥中,但是昨天的那一晚會成為他們一生之中的噩夢,寧咎想要的也不是殺光所有人,這場戰爭不是八國聯軍侵華戰爭,更不是抗日戰爭,對面的敵人一樣是大梁的子民。

各為其主,他們沒有做錯什麼,戰爭無可避免,但是傷亡可以,洛月離也是一樣的想法:

“招降確實是一個好辦法,我們總要擴充軍營的,昨天一役已經讓他們知道瞭,幽州固若金湯,且他們是翻山越嶺而來,後面必定糧草不濟,撐不瞭太久的。”

禹洲的兵將是從金盤山上翻越而來,是不可能攜帶太多糧草的,他們打的就是拿下幽州速戰速決的主意,畢竟在他們的眼中幽州不過隻有區區幾千人的守衛,形同虛設,想要拿下再簡單不過。

誰都沒有想到會吃上這麼大的虧,現在他們死傷無數,進不可能奪取幽州,退若是再越過金盤山,那死傷的人數隻可能比來的時候還多,而其他路徑都是北境的勢力,他們決計不可能獲得給養,所以,投降會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寧咎知道洛月離已經有瞭打算便不再插手其他的事兒,而是拿過瞭閻雲舟寫給他的信件,信上洋洋灑灑說瞭好多,甚至之前那個從未在信件上說什麼肉麻的話的人,這一次在信件上直接寫下瞭想他。

“煜安,TNT的出現未必是這個時代的錯誤,你萬不可怪自己,戰場廝殺殘忍非常,信封中有一隻小兔子,那是我第一次從戰場上下來後我娘送給我的,你戴上它就不怕瞭,真的很抱歉在這個時候我沒能在你身邊,從出征到現在才一個月的時間,我卻覺得已經像一年那樣漫長瞭,我想你瞭。”

書信的後面還有一幅畫,裡面穿著披風的小人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他,兩隻手臂微微抬起,是一個要抱他的動作,同時信封中還有一個白玉玉佩,雕刻的是一個小兔子,胖乎乎的樣子憨態可掬,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寧咎看到這一幕鼻子便有些酸。

他看向瞭信件的最末尾:

“煜安,我這裡一切都好,傷兵營經你之手是井井有條的,傷病們不爭不搶,排著隊進去,隻是人手還是有些不夠用,你若閑暇可否再教幾個能包紮,能縫合的醫者出來?”

從洛月離的院子出來,寧咎手中握著那個白玉兔子,看瞭看不遠處的城墻,他思慮再三之後還是決定登上去,城墻上的守衛沒有昨天那麼多,卻幾乎還是五步便有一個人。

寧咎捏緊瞭手中的兔子,從城墻上望瞭下去,此刻梁毅派出去的兵將正在打掃戰場,整個城下已經成為瞭煉獄一般,別說是寧咎,就是久經沙場的那些士兵,看到眼前那殘屍斷臂頭皮也要發麻的。

而此刻前方戰場上,閻雲舟發瞭一夜的燒在,卻不讓楊生留在他的身邊,此番大戰過後傷兵營正缺人手,楊生沒辦法也值得留下藥之後便去瞭傷兵營,閻雲舟吃瞭阿司匹林,直到清晨他身上的溫度才算是退下去瞭一些。

李彥此刻也從外面進來瞭,閻雲舟昨夜的狀況確實不好,他也沒有戰到最後便被暗玄送瞭回來,而後面則是由李彥負責掃尾和追殺剩餘的兵將,李彥是清晨才回來的,回來便第一時間來看瞭閻雲舟:

“閻哥,怎麼樣?”

他知道閻雲舟現在的身體這樣頻繁征戰實在是太過勉強瞭,閻雲舟微微搖頭:

“沒事兒,就是太累瞭,人都回來瞭嗎?”

李彥一身的鎧甲上都是血污,縱使他年輕力勝,這樣頻繁的征戰臉色也沒有多好看:

“回來瞭,俘虜瞭一萬八千多人,我準備收編。”

他們需要補充兵力,呂良手下的將士多是各個營中拼湊起來的,對呂良沒有多少的感情,兵敗如山倒,面對李彥的猛攻還有那可怕的炮火,他們肯投降倒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兒。

不過能夠補充兵力這也算是個好事兒,但是李彥此刻的神色卻有些發愁,閻雲舟猜到瞭他在想什麼:

“殿下是在擔心糧草吧?”

李彥點頭,是啊,多出來的人和馬匹不能不吃不喝,而他們的糧草尚且不夠他們自己撐太久的,現在收編這麼多的人,糧草便更加拙荊見肘瞭。

閻雲舟的咳聲有些細碎不斷:

“我已經命人去咳咳,去洛水鎮的糧倉瞭,想來一會兒便有人回來瞭,我們按著市價買下來,前方就是漳州瞭,漳州算是富庶的,呂良此刻已經無力守護漳州瞭,殿下,此刻正是奪得漳州的好時機。”

閻雲舟咳的臉上有些泛紅,他話中的意思李彥聽明白瞭,他是讓他來親自負責攻打漳州的事宜。

畢竟此刻這大軍立的還是李自旗,而不是閻字旗,這一路上李彥必定要有所建樹次能讓底下的將士看的清楚,看得明白。

“好,大軍休整三天我們便進攻漳州。”

靜下來之後李彥才有些艱澀開口:

“幽州那邊的信傳過來瞭嗎?”

閻雲舟微微搖頭:

“還沒有,不過我信幽州必定還在我們的手中。”

他相信寧咎,他說不必回援就是真的不必回援。

快到午膳的時候小白才飛瞭回來,李彥不在軍中,暗玄立刻捧著那信過來瞭。

閻雲舟細看之下臉色越來越白,身子都已經坐正,他猜到瞭TNT的威力有多大,但是梁毅在信中話的話就連他也有些膽寒,屍山血海,將禹洲打的抬不起頭來,他的心中說不上是慌亂還是心疼,寧咎之前那樣的猶豫,就是恐懼和害怕,而他此刻卻留他一個人在幽州面對這樣殘酷的事。

他看到瞭寧咎的信,看到瞭他畫的圖,那個小人手中的刀插在瞭另一個人的胸口,閻雲舟的臉色巨變,寧咎殺人瞭,他以為寧咎隻是做瞭TNT,卻不想他竟然直面瞭禹洲的人?他翻瞭翻信件,信上卻沒有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閻雲舟看著那圖上握著刀的小人那震驚恐懼的大眼睛,看著他畫的兩個人抱在一起的畫面,心如刀絞,他的腦中閃過的都是寧咎從前和他說過的話,他的世界沒有戰爭,他活在一片和平的清寧世界中,他學瞭那麼多年的醫,一雙手是治病救人的,而此刻卻浸染鮮血。

閻雲舟甚至有一種立刻回到他身邊的沖動,沒有任何一次像這一次一樣讓他這麼迫切想要看到寧咎。

他翻開瞭寧咎給他的信件,卻發現瞭另一個令他震驚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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