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彥立刻看向他,寧咎也沒聽懂,倒是洛月離和閻雲舟對視瞭一眼,猜到瞭他的想法:
“你是想繞路?”
閻雲舟轉過身:
“沒錯,我們此刻即便是能攻下禹州也必然損失不小,此刻吳寒退守禹州,必然是要死守瞭,這樣一來,雖然我們很難再進禹州一步,但是其他地方的兵力便會薄弱不少。”
李彥頓時明白瞭閻雲舟的意思,朝廷派呂良掛帥的三十萬大軍此刻剩下的,加上後來朝廷集結的兵力此刻都在吳寒的手中。
他將禹州如鐵桶一樣地圍瞭起來,但是卻也牽制瞭兵力,如果他們這個時候放棄從禹州進京的路,那麼遇到的抵抗可能會小很多。
“我認為此計可行,我們可以從一邊的雲山穿過去,這樣不僅能繞過禹州還能繞過宋城,雖然路上艱險,而且一旦過瞭山我們離京城便隻有一步之遙瞭。”
這個辦法確實是十足的冒險,穿山而過,這個辦法朔州曾經在攻打幽州的時候用過,隻不過比之朔州,他們現在還是要幸運一些的,畢竟雲山不比金盤山那樣陡峭,也不是在還下雪的季節穿山。
閻雲舟點頭:
“既然殿下沒有異議我們便不再拖瞭,此刻留下一萬將士,照常生火照常做飯,偽裝成我們還在的樣子,其餘大軍分批進山。”
幾乎是當晚寧咎便又要開始收拾他們的行裝瞭,閻雲舟進營帳的時候拉住瞭他的手,面上似有歉意:
“這一次要你跟著我受苦瞭。”
從山中穿過去,可想而知不是什麼美好的體驗,恐怕寧咎也從未遭過這樣的罪,寧咎將他的手給拍瞭下去:
“我這是跟著大軍,誰跟著你瞭?”
這話是這樣說,但是他的目光反而更擔憂瞭,若是尋常攻城,閻雲舟隻要不上戰場就還能在後方歇著調養,可是現在他們要從那一片大山中穿過去,就連車架都不知道能不能進去,閻雲舟的身體他實在是不放心。
“你少擔心我,多擔心一下你自己的身子吧,這山中能不能用車架?”
若是進不去車架閻雲舟這身體就是騎馬都夠要命的瞭,閻雲舟拉著人坐下,倒瞭杯水放在他的面前,算是給他吃瞭一顆定心丸:
“應該可以,這雲山不似金盤山那樣人跡罕至,從前有些私鹽販子從南邊販賣私鹽到北邊,不敢走官道,也不敢經過禹州,便會從這雲山上經過。
山上是有小路的,洛月離已經著幾個傢在這一片的將士,想要尋到路應該是不難的,此刻這個月份草還不高,由騎兵先過,將路開開,過車架應該不是問題。”
寧咎想到瞭這十幾萬的人,哪怕小路已經被草蓋住瞭,這些人就是踏也將路給踏出來瞭,隻不過畢竟是翻山越嶺,舒服肯定是舒服不到哪去,不過此刻能走車架,他已經覺得是萬幸瞭。
李彥將周維留瞭下來,周維是大將,他在吳寒才能不起疑心。
部隊已經分批進山瞭,就算是有從前被人踏出來的小路,但是那山路也是夠崎嶇的瞭,寧咎坐在車上隻覺得都快要被顛吐瞭,他側頭看著倚在車廂壁上那臉色蒼白的人有些心疼,不過還不等他說什麼,閻雲舟便睜開瞭眼睛:
“煜安,你坐的不舒服便出去騎一會兒馬吧,我沒事兒。”
在這山路上,若不是閻雲舟的腰腿不好,人也實在是被磨的沒有精神頭,騎馬都要比在車廂中好受些,他知道寧咎本就坐不慣這車的。
“我沒事兒,陪你坐著還能說說話。”
閻雲舟笑瞭笑,蒼白的面上和暖瞭不少:
“去吧,我也想睡一會兒,等我醒瞭你再進來陪我說話可好?”
寧咎看瞭看那人,知道他這是讓他安心出去,畢竟這麼顛他哪能睡的著,不過也不想他擔心也松瞭口:
“好,我就在車架邊上,有事兒你叫我。”
寧咎出去直接騎上瞭閻雲舟的坐騎,李彥見他出來指瞭指裡面,小聲問道:
“閻哥怎麼樣?”
“精神頭不太好。”
李彥看瞭看車廂,神色難掩擔憂,閻雲舟之前那傷他是知道的,這一路上本就耗損過大,此刻又這樣過山路確實是勉強瞭。
“再有三天,我們差不多就可以出山瞭。”
這一次他的賭的就是身傢性命,他們必須趕在吳寒和沿途將領反應過來之前一舉攻下京城,否則,兩邊夾擊他們很難再有勝算瞭。
到瞭出山之前的最後一晚,臨時支起來的大帳中所有的將領都到齊瞭,這幾天的時間李彥和閻雲舟已經推演瞭一遍又一遍,此刻閻雲舟安靜坐在一旁,對著李彥點瞭一下頭,李彥看向這大帳中的所有人:
“諸位,此戰若勝便是最後一站,所以我們要一鼓作氣,明日休整一日,讓將士們抓緊時間休息,我們晚上出山,直擊北大營。”
閻雲舟接過瞭他的話:
“北大營是戍衛京城最強的一股戰力瞭,這些年,屯田軍雖然有所懈怠但是北大營的將士還是有些硬骨頭的,這三萬兵將一直不曾動過地方,以逸待勞,諸位切不可輕敵。”
李寒立刻起身抱拳:
“殿下,王爺,末將願為先鋒。”
李彥果斷下令,分三路軍圍擊包抄北大營。
第二日一整日三軍都在山中原地休整,隻等晚上那雷霆一擊瞭,寧咎也扶著閻雲舟下車,活動瞭一下腿腳:
“明日這一戰若是勝瞭便真的兵臨京城門下瞭吧?”
閻雲舟深深洗瞭一口山中清晨清新的空氣,抬眼凝望著北大營的方向:
“沒錯,京城中的禁軍應該有一萬二,加上日常巡防的五千,也有近兩萬人瞭,距離最近的便是薊州,我們要趕在薊州出兵前拿下京城。”
寧咎拍瞭拍閻雲舟的手臂笑瞭一下,故作輕松地出聲:
“你放心,京城的的城門我必然給你轟下來。”
一天的時間過得就是這樣的快,轉眼間夕陽已經落下瞭山林,那五彩的霞光慢慢消失在瞭天際邊,三軍已經整軍待發瞭,所有人都知道,天徹底黑下來的時候便是戰爭開始的時候。
閻雲舟和洛月離並沒有參加這一次的突襲,而是被李彥留在瞭山中,寧咎自然也跟著留下瞭。
這一夜註定不平靜,三大營雖然是以逸待勞,但是卻被打瞭一個措手不及,所有的兵將都知道他們離京城有多近,翻山越嶺之後雖然人人都很疲憊,但是他們知道,隻要贏瞭這一場便是真的勝利在望瞭。
他們要的就是先聲奪人,徹底打亂三大營的陣腳,所以李彥派李寒帶著人摸上去,每人攜帶三枚黑火藥和一個彈弓,接近凌晨的時候是所有人都已經熟睡的時候,三大營就算是一直保持著訓練的,但是也絕不會想到李彥的大軍能忽然從山裡竄出來。
火藥的爆炸將所有人都炸蒙瞭,待到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大隊的人馬,震天的喊殺聲已經響起,這一場廝殺註定血腥殘忍,但是他們已經沒有退路瞭。
十幾萬的兵將對上毫無防備的三萬人,即便這三萬人還算訓練有素但依舊無力回天,這場戰役在天亮的時候便已經見分曉瞭,而此刻從三大營拼死跑出去的信使已經到瞭京城,那人渾身的鮮血,連守城的將領都嚇瞭一跳。
“報,報,陛下,李彥的叛軍昨夜突襲北大營,他們人數眾多,劉將軍拼死血戰卻還是不敵叛軍,此刻叛軍,叛軍已向京城殺來,請陛下速速定奪。”
此話音剛落,李啟的瞳孔驟然放大,人瞬間驚的從龍椅上站瞭起來,整個朝堂頃刻間亂作一團:
“放肆,休得胡言,李彥的叛軍分明在禹州城外。”
李啟的聲線都控制不住地發抖,就連平時看著還算是沉得住氣的魏長河此刻都慌瞭瞭陣腳,那傳信的信使滿眼血淚:
“陛下,叛軍是從雲山上下來的,夜晚突襲,打瞭我們一個措手不及啊。”
“快,快,調兵,快調兵。”
李啟的聲音發緊,人已經慌瞭神色,滿朝都是議論的聲音,前幾日吳寒還曾經上書言說,李彥的大軍已經被擋在瞭城外,這才幾日的時間,怎麼怎麼就到瞭京城?
“陛下,現在應立刻調薊州的守將前來護駕。”
“準奏,快去。”
李啟在驚慌之後眼神便變得異常陰篤:
“來人,立刻命人去行宮將太後和焰親王的傢眷接回宮中,快。”
這幾個月的時間太後都一直那些武將的親眷在皇陵為先皇守靈,也包括王府的大夫人,皇陵距離京城隻有半日的路程,李啟暗中命令兵將看住瞭整個皇陵,裡面一直沒有傳出異動,他便也沒有去管,左右那些人都在他的控制下。
李啟攥緊瞭拳頭,此刻,他隻怕來不及瞭,從北大營到京城和從京城到皇陵的距離差不多,若是李彥已經帶兵過來,恐怕趕不及讓閻雲舟的傢眷到京城瞭。
李彥隻簡單休整瞭一下部隊便直接放瞭信號,看到信號之後,閻雲舟和洛月離會帶著兵將從雲山出來,他們會在城外匯合。
看見那信號當空的時候,寧咎總算是放下瞭懸著的心,這一戰勝瞭,沒有白費他們糟瞭這麼多天的罪。
此刻月林行宮中,蘇太後一身素色宮裝端坐在上首,她的手邊坐著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焰王府從前的世子妃程清淺,外面的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啟稟太後娘娘,北大營已經被景郡王殿下攻破,此刻景郡王和焰親王已經率軍直奔京城而去瞭。”
為瞭怕節外生枝,從李彥起兵到現在,蘇卿煙都沒有主動聯系過他們,隻是派出瞭眼線盯著朝廷那邊的消息,但是昨夜她卻忽然接到瞭線報,隻說李彥的軍隊從雲山穿過來突襲瞭北大營。
這後半夜她和程清淺誰都沒有合眼,她們都知道此戰已經能決定勝敗瞭,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程清淺險些落下淚來,蘇卿煙閉瞭一下眼睛,唇邊總算是有瞭笑意,她側眸看瞭一眼內室的墻上掛著的那幅畫,似是在和畫中人說“你看,你這個兒子厲害吧?”
“林統。”
“末將在。”
“你帶人死死守住月林行宮,宮裡若是來人,一概不準進入。”
“是。”
程清淺沒有蘇卿煙這一份兒定力,此刻難免有些不安:
“娘娘,皇上此刻可會派兵過來?”
蘇卿煙側頭,一雙寒星一樣的雙眸中未曾有過半分的怯意,那份事事成竹在胸的氣度有幾分像極瞭先帝當年:
“不必擔憂,三大營是京畿周邊最強的力量,三大營已敗,京城中隻剩下瞭巡防營和禁軍,此刻李啟必定會留著這些兵馬死守京城,不會分出多餘的兵將到月林行宮來的,即便他來,三千的守靈軍也足以抵擋。”
蘇卿煙之所以這半年都不曾回宮防的就是李啟,她此刻若是在宮中,她也好,程清淺也好,都會成為李啟威脅李彥和閻雲舟的籌碼,這半年她已經命林統暗中修通瞭密道,她已經打定主意到瞭最後一刻會帶著這些女眷從密道出去。
卻不想李彥的動作竟然如此迅速,將李啟打瞭一個措手不及,反倒是省瞭她的事兒瞭。
李啟如何都沒有想到,正午都沒有過,李彥的軍隊便真的兵臨城下瞭,此刻城中禁軍已經沒有瞭退路,而李彥和閻雲舟也已經箭在弦上瞭,雙方隻有你死我活,再沒有半分的餘地。
閻雲舟看瞭一眼已經換上瞭他那身鎧甲的寧咎,手已經握緊,眼中擔憂地囑咐:
“一定要小心。”
寧咎點頭,對他笑瞭一下,他騎在馬上,銀色的鎧甲在正午的陽光下熠熠生輝,直奔那被推到前面的火炮那邊去。
看著那巍峨的城門,他沒有一次比現在還要慶幸他做出瞭TNT來,手中有這個殺器他才能在這個時候讓這場戰爭贏得更輕松一些,讓這場戰爭結束的再快一些。
他不想去想那些傢國天下,他的眼前都是閻雲舟這些天勉強硬撐的樣子,他知道他的身子撐下來有多勉強,他現在隻想讓他有機會可以歇下來,他想從前那個和閻雲舟一塊兒住的院子瞭。
他將瞄準鏡安在瞭火炮上,那巍峨的大門的目標足夠大,他似乎能從那氣派的朱紅色城門上看到那繁華京城中的焰王府,若是順利或許今天晚上他便能帶著閻雲舟回到他最熟悉的地方瞭。
寧咎做著瞄準的動作,而此刻城中,火藥也已經被架在瞭城墻上。
含著TNT的火藥隔空被射出,而城中的炮火也在這個是時候傾瀉而下,整個一方天地都為之一顫。
那城門被厚實的鐵包裹著,TNT也不過才炸裂瞭一個角,寧咎抿唇,不夠,還不夠,他的身前頂著一圈拿著盾牌的將士,寧咎一發接著一發的射擊。
“沖那個人射,沖那個在火炮後面的人射。”
“弓。”
一把烏金色的弓被遞到瞭城墻一人的手中,閻雲舟在城墻上看到瞭一個人影,瞳孔驟然一縮,是王松,以臂力著稱的武狀元,他驟然打馬上前,聲音都帶上瞭幾分驚慌:
“快撤,煜安,快回來。”
而此刻寧咎的所有目光都集中在瞭那個已經破損的城門上,不斷在心中計算著受力點,尋找著這扇門最薄弱的地方,瞄準鏡中的加號對準瞭其中的一個點,他沒有聽到身後閻雲舟的驚呼,他所有的註意力都在這個點上。
這一炮打瞭出去,同時城門上那個穿著烏色鎧甲的人手中的羽箭射出,閻雲舟的眼中隻剩下那一枚羽箭,他抬起手,將手中的刀隔空擲出,刀截斷瞭那枚羽箭,與此同時,城門之處一聲巨大的爆炸過後,那厚重不知幾何的城門終於倒瞭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