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醫生的王府生存指南 第205節

作者:青竹酒 字數:3566

不同於以往每次出城,這一次閻雲舟和寧咎都沒有坐在車架當中,出瞭城門,閻雲舟便不再束縛追風,深棕色的駿馬四蹄踏雪,仿若神鷹凌空,像是一支離弦的箭簇一樣急射而去,閻雲舟的耳邊隻餘下瞭獵獵長風。

驕陽之下,馬上那人的長發和玄色的衣擺被風吹起,披風被風帶的獵獵作響,細看之下他的眼尾已經有瞭歲月侵染的痕跡,皎然的面上絲毫不掩那歷經戰場殺伐後的內斂和堅毅,猶如一柄被風霜打磨許久的古劍一般,沉穩又不失鋒芒。

寧咎看著那個身影久久不能回神,思及從前的過往,他第一次見到閻雲舟騎馬還是他教自己的那一次,而那次之後他才知道原來那人是抱著可能無法活著離開北境,想要和他留下一些獨屬於他們的記憶的想法才親自教他騎馬的。

而後他倒是是見過許多次,卻每一次都是目送那人上戰場,細細算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那人如此純粹的跑馬,意氣風發。

他也拍瞭拍黑珍珠的脖頸:

“黑珍珠,走,咱們追上他們。”

黝黑的馬匹昂起頭來,隨即高揚馬蹄,身後卷起瞭一陣煙塵,沖著前方那一人一馬而去,這寬闊的官道上,兩匹馬你追我趕,好不暢快。

閻雲舟由著追風撒盡瞭歡兒,這才漸漸慢下來瞭速度,寧咎追上他,兩人並肩而行,清風拂過,白駒過隙,過往一切陰霾似乎都隨風而逝。

閻雲舟似乎還是從前那個鮮衣怒馬少年郎,寧咎似乎也還是那個年紀輕輕前途無量的副主任,閻雲舟歪頭看著身邊的人,眼角的笑意越發明顯:

“不錯,騎術越來越好瞭。”

寧咎絲毫不客氣地回敬:

“自然,小虎教得好,對瞭,他此刻就在北境吧,說不得還能碰到。”

果然這一句話說完,身邊那人的臉色都沒那麼好看瞭,閻雲舟轉過頭不去看他:

“風和日麗的,你非氣我。”

寧咎施施然開口,骨子裡的勁頭又上來瞭:

“現在又氣不壞。”

果然,什麼小意溫柔都是假的,閻雲舟正要抬手撫上心口,就看見那人轉過身,一雙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現在裝病可晚瞭啊。”

閻雲舟…果然,大夫最討厭瞭。

兩個人在前面騎馬而過,身後暗玄帶著一隊侍衛隨行,身後才是緩緩而行的車架。

寧咎一邊騎馬一邊瞧著這過往的路人,他平常雖然是不常出城,但是到底也走過幾次,平常沒見這麼多的人啊,而今日這路上怎麼瞧著人這麼多,好似都像是讀書人的樣子,他騎馬湊近身邊的人問道:

“哎,這路上怎麼人這麼多啊?”

閻雲舟看瞭看那過往的人:

“這是進京趕考的。”

“趕考?春闈嗎?春闈不是每年的二三月份嗎?”

閻雲舟開口解釋:

“去年秋季,閩浙水災嚴重,耽誤瞭當地的秋闈,陛下特下旨將今年的春闈向後延瞭兩個多月,趕在四月末開考,算算日子,這些考生這些天陸續都該抵達京城瞭,前面有不少的茶棚,我們去歇歇腳。”

“好。”

快晌午瞭,太陽大起來,寧咎也有些熱瞭,這官道的兩旁總有做生意的小商販,多是賣些面食,提供些茶水,有些大的攤鋪還能提供一些小菜和酒水,供過往的路人歇腳。

因著春闈在即,這官道上來趕考的考生絡繹不絕,趕著來做生意的人也多瞭起來,這一排都是面食茶水鋪子。

來歇腳的人也多,加上到瞭飯點兒,連一張空桌子都沒有,閻雲舟和寧咎便隨意尋瞭一個隻有一人的桌子拼桌,閻雲舟輕擺手,暗玄會意,著底下的人都分開休息,不要引起什麼騷動才好。

寧咎倒是第一次這樣悠閑地和閻雲舟坐在這茶棚裡,忍不住四處觀望瞭一下,閻雲舟倒像是常客一樣開口:

“店傢,兩碗陽春面,一斤醬牛肉,再加一壺茶。”

“哎呦,這位爺會吃,小店的醬牛肉可是祖傳的秘方。”

寧咎瞧著上來的那一盤色澤誘人的醬牛肉就已經食指大動瞭,早上吃的到這會兒早就消化瞭,他是真餓瞭,嘗瞭一口:

“嗯,真是不錯,你嘗嘗,這牛肉做的還真好。”

簡簡單單的陽春面,配著牛肉,迎著陽光在這棚子裡吹著微風確實是十分愜意瞭。

同桌的人瞧著是個書生的樣子,看著寧咎和閻雲舟的年紀以為也是進京趕考的:

“兩位官人也是到京城去嗎?”

“我們啊,我們剛從京城裡出來,到北邊去。”

寧咎正回話的間隙,便瞧著遠處有幾個人衣衫襤褸地過來,為首的人一身鴉青色衣衫,卻發髻散亂,但是面容卻十分周正,瞧著年紀不大,也就十幾歲的樣子,他的目光在茶棚中轉瞭一圈,最後落在瞭閻雲舟的身上,當下便沖他走瞭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王爺的病好瞭,意氣風發,我廢瞭

第148章陳年醋壇子(上)

那十幾歲的小公子一身輕紗錦緞,雖然面容有些臟污,衣衫也有些破損,但是單看著這料子便不是普通人傢的能有的。

那小公子腳步極快地帶著身後的幾個仆從到瞭閻雲舟面前,十分有禮地施瞭一禮,那雙晶亮的貓兒眼都亮瞭一下:

“言公子,這樣巧,您也去京城嗎?”

他這一聲叫正在挑陽春面的寧咎都撂下瞭筷子,看向瞭身邊的人,那目光很明顯是在問“你認識?”

閻雲舟也被驟然出現在眼前的人給弄的愣瞭一下,周雲溪很顯然是從他的目光中看出他沒認出自己,隨即開口提醒:

“言公子,我是周傢的老玄,多年前您在去江南的路上救過我們一傢,您還記得嗎?”

閻雲舟看著眼前已經長得玉樹蘭芝的少年,這才想起多年前的一個插曲,瞧著這一雙黝黑兒的貓兒眼才將眼前這個年輕人和多年前那個故作鎮定擋著母親身前的小男孩兒聯系起來。

“啊,原來是周大人傢的老玄,叫,叫…”

閻雲舟微微瞇眼試圖搜尋他的名字,周雲溪正色施禮,開口:

“周傢三子周雲溪。”

寧咎不知道這孩子是誰,不過聽著像是閻雲舟救過的人?

隻是聽著這少年一口一個言公子,若不是讀錯瞭音節,便是並不知閻雲舟的身份,閻雲舟也沒有什麼架子,招呼他坐下:

“坐下說吧,你這是進京趕考?”

“是,言公子您也是到京中趕考嗎?”

寧咎笑著一邊吃面一邊看著披著馬甲的閻雲舟和少年說話,聽到這裡卻忍不住打趣:

“他沒有,他鄉試就沒過,如何能進京趕考?”

周雲溪聽他奚落閻雲舟有些不悅,但是良好的涵養還是讓他先問瞭對方身份,閻雲舟也笑著開口:

“這是我的王…我的同窗,也是鄉試落榜瞭,我們準備去北境看看。”

寧咎…真是不肯吃虧。

周雲溪怔怔地點頭,落榜瞭,那還是別多言瞭,年輕人的心思都寫在臉上,閻雲舟心中好笑地開口:

“你這是中瞭舉人?”

周雲溪年剛十七還稚嫩著,眼前的恩公落榜瞭,他便拘束瞭不少,隻是幹幹點頭:

“啊,僥幸得中。”

這下不光是閻雲舟就是寧咎都多看瞭眼前的少年兩眼,范進中舉的故事他可是知道的。

這舉人可不好中,這少年瞧著也不過就是十幾歲的年紀,得中舉人,這年紀放眼這一屆的春闈考生中都是相當年輕的。

閻雲舟笑瞭,沖他舉瞭舉杯子:

“如此年紀得中舉人,確實是年少有為,到京中莫要緊張。”

他的語氣頓瞭一下開口問道:

“怎麼瞧著衣衫襤褸的,可是路上碰到瞭什麼事兒?”

近來是各地考生進京趕考的日子,各地州府都有官兵在沿途官道把守,就算是流寇作亂的地方應該也不敢在這樣的時候撒野。

何況瞧著周雲溪也帶瞭不少的人手,身上也不曾帶傷,應該不是遇到瞭流寇,隻是如何弄成瞭這幅光景?

周雲溪有些汗顏,也知這一身有些失禮:

“我是走水路來的,自白堤河而下,卻不想前幾日大風,船的桅桿被吹斷瞭,船也側翻,周身之物都掉落河中,幸得那日周邊有一隊漁民的小船經過,我們這一船的人才不至於丟瞭性命。”

閻雲舟微微皺眉:

“入京的盤纏也沒剩下吧?”

周雲溪有些窘迫地點瞭點頭,閻雲舟抬起手:

“暗玄,取兩百兩銀子給周公子。”

周雲溪連忙推拒:

“不用的,言公子,您大恩我們傢都無以為報,我哪能還要您的銀子啊?沒事兒的,我隨身的玉佩沒丟,到瞭京中總能典當出百兩銀子的。

而且我外公在京中也有店鋪的,我已經差人去送信瞭,他們應該很快便能來接我。”

“這銀子不算是給你的盤纏,便算是給你中舉的賀禮吧,好生復習,來日若有所作為便算是你謝瞭我這二百兩銀子。”

閻雲舟和寧咎再一次啟程之後,寧咎才忍不住問出聲:

“那小公子是誰啊?怎麼叫你言公子?”

閻雲舟也回想起瞭那許久之前的往事:

“那時候我父兄還在,我經常不在京中的四處跑,那段時間江南水災之後流民驟增,沿途不少落草的,路上正巧碰到周傢一行被劫,我帶著幾個府中的傢將救瞭他們,那時我化名言琚。

算起來這事兒都有十年瞭吧,那時候周傢那小子才一點兒大,卻像個小大人似的擋在母親身前,都過瞭這麼久,那孩子還能一眼認出我還真是難得。”

寧咎手拉著韁繩,笑瞭一下:

“王爺對自己的這張臉是多沒有清晰的認識啊?但凡見過你一次,想要再認出來實在不是什麼難事兒,而且瞧著那小公子守禮知恩的。

說不得周傢將你的畫像都畫下來掛在傢裡呢,認出你來也不是什麼瞭不得的事兒,不過,這小周公子倒是出息,官宦世傢嗎?十七歲便中舉參加春闈,確實優秀。”

閻雲舟也頗為贊許地點頭:

“周傢不算是什麼世傢大族,不過應該也算是官宦之傢,在當地也算有些名望。”

像是忽然想起來什麼一樣,閻雲舟側頭打趣地和寧咎開口:

“周振海應當也算是勤勉,我少去江南,瞭解的不多,不過這位周大人為官的名聲遠沒有當年大婚鬧出的動靜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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