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鬼王飛。
鬼王黑袍飄拂，足不點地，循一條崎嶇山隙往上掠。
小火“撲棱”一下，竄上瞭燕飄零頭頂。比閃電還快。
燕飄零著實有些羨慕小火那神一般的速度。
望前面鬼王的身影，直要運足罡氣，熱力貫趾，才勉強跟得上。
有鬼王帶路，走捷徑，很快便從千丈深淵上到瞭地面。
鬼王輕飄飄站在樹梢上，就像沒有重量似的。
燕飄零正要出言相詢。
卻見鬼王四下張望幾下，略一沉吟，便展動身形，徑直往北飛。
燕飄零心中一動，全力跟上。
兩道身影，猶如兩隻大鳥，在一望無際的原始森林上空迎風飛掠。
許久，已經快飛回部落聚集的叢林瞭。
燕飄零心裡的疑竇越來越重。
莫非鬼王真的和部落有關系？
會有什麼關系呢？
鬼王似乎更急瞭。
速度飛快，猶如一道黑色閃電。
燕飄零全力運轉煉心罡氣，兩絲丹田熱力在腳尖狂竄，都跟得十分吃力，又不禁暗暗揣度。
鬼王倒底什麼修為？
有沒有修神境？
轉念又想，鬼能不能修神？
突然，前面的鬼王卻停瞭下來。
站在樹梢，隨風飄搖，似在沉吟，又像在努力回想什麼。
燕飄零氣喘籲籲追至，也站上樹梢，“鬼王，我們究竟要去哪裡？”
鬼王苦煩地拍瞭拍腦袋，聲音帶著嘶嘶怪嘯，想必是急促的氣流沖擊殘缺臉頰的緣故，“我也不知道。”
燕飄零愕然。
鬼王又道：“突然想起的東西很不清晰，隻模糊感覺對我非常重要。”
沉吟一下，又強調，“比什麼都重要！”
什麼東西對鬼王這麼重要呢？
鬼王團團張望數圈，一拍腦袋，“這邊！”
說著，便又“唰”的一聲，飛掠出去。
燕飄零急忙跟上。
跟著鬼王縱掠半晌，燕飄零忽一愣。
這個方向……
竟然是拓跋部落的方向，燕飄零這一世所屬的部落！
“鬼王難道是要到我們部落？”燕飄零暗思量。
又搖瞭搖頭，“不會這麼巧吧！”
腦海閃現瞭熊熊烈火中坍塌的小樓，情不自禁顫栗起來。
自部落那晚被屠後，燕飄零便再也沒有回去過瞭。
一直不敢回去。
他怕自己會發瘋。
然而，此刻，跟著鬼王飛掠，卻越來越靠近瞭。
都說近鄉情怯，但對於燕飄零來說，豈止是情怯。
那是無盡的傷痛、暴怒、仇恨……
前面的鬼王掠上瞭一座小山頭，四下張望。
這裡，燕飄零已經很熟悉瞭。
小時候，常跟隨兄長到這裡玩耍。
再翻過兩座山頭，便是拓跋部落營寨瞭。
隻不過，營寨現在已成瞭廢墟。
附近並沒有別的部落，燕飄零幾乎已確定，鬼王要找的就是自己所屬的拓跋部落。
“可是，他為何要找我們部落？”
想到這裡，燕飄零又閃過瞭一個念頭，“難道，鬼王也是我們部落的？”
心念電轉，情緒激蕩，看鬼王還在山頭張望，便掠近，想指引他方向。
鬼王卻又掠瞭出去。
並不是拓跋部落的方向。
燕飄零一愣，便展動身法跟上。
翻過兩座山頭，前方山坡芳草萋萋。
山腳下有兩間破舊的小木屋。
看到那兩間木屋，燕飄零心中一動。
鬼王卻已疾撲瞭下去。
燕飄零心頭一顫，忽起瞭一個傳說。
許多年前，拓跋部落出瞭一位出類拔萃的青年，名叫拓跋風。
拓跋風能力出眾，野心勃勃，竟挑戰部落首領，要爭奪首領之位。
卻被當時的部落首領，也就是燕飄零的父親，擊敗瞭。
拓跋風心高氣傲，接受不瞭失敗，憤然帶著年輕的妻子和幼兒出走。
拓跋風離開拓跋部落後，帶著妻兒來到這座山谷，築瞭這兩間小木屋，定居於此。從此不與拓跋部落通問。
數月之後，有人無意經過，卻發現拓跋風一傢三口慘死屋中。
拓跋風一傢三口死狀極慘，但死因始終是個謎。
這兩間小木屋，遂成瞭鬼屋。
燕飄零小時候，年幼無知，還常和小夥伴到這裡捉迷藏。
想到這裡，燕飄零霍然抬頭，發現鬼王正定定站在破舊不堪的小木屋前邊，好像正在發呆。
燕飄零一激靈，腳一蹬，便也掠下。
掠至半山坡，小火自顧飛走瞭。似乎不願意靠近那兩間小木屋。
來到近處，才發現鬼王的黑袍正在輕輕蕩漾。
他在發抖！
燕飄零的心也跟著顫栗起來，緩緩道：“鬼王，你……”
“我為何會感覺如此熟悉？”鬼王牙齒咬得“咯咯”響，嘶聲道，“你知不知道，何人住在這裡？”
“一名叫拓跋風的人，和他的妻兒。”
鬼王顫聲問，“他們都去哪兒瞭？”
“許多年前，一傢三口慘死傢中。”
鬼王一顫，霍然轉頭，“他們是怎麼死的？”
“不知道……”燕飄零聲音低沉，“一直是個謎。”
看鬼王目中綠芒閃爍，燕飄零便把有關拓跋風的事情都告訴瞭他。
聽瞭拓跋風的事情，鬼王那瘦削的身軀抖得更利害瞭，幾乎連站都站不穩瞭。
一手撐住旁邊廢棄的井沿，愣神半晌，一咬獠牙，便舉步向木屋走進。
燕飄零略一沉吟，也跟著走瞭進去。
簡陋的木屋裡面，沙塵幾乎掩沒瞭一切。
鬼王站在門邊，細細打量。
忽伸手，自腳邊沙塵裡，提起露出半截的木條。
木條下面帶起一些殘破的部件，依稀看出是一輛紡車。
鬼王呆呆地看著手上的紡車，眼裡綠光黯淡。
半晌，才放下紡車。
張望一下，又走到裡面角落處，伸手到沙塵下面掏挖。
燕飄零有些好奇，便也走近，想看鬼王挖什麼。
鬼王掏摸幾下，竟真的提起一件物事。
那是……
那竟然是一隻小小的木馬。
鬼王用枯瘦的手掌，輕輕**著那隻木馬。
就像愛撫著自己的孩子。
燕飄零已愣住瞭，“鬼王怎會知道下面埋著一隻木馬？”
答案已呼之欲出。
拓跋風！
隻有他，才會清楚這裡的一切。
鬼王就是拓跋風！
燕飄零幾乎已駭呆瞭。
鬼王輕輕**著木馬，瘦削的身形又劇烈顫抖起來。
抖得越來越利害，牙齒也在“咯咯”打顫。
終於站不住，緩緩軟瞭下去。
跪在沙塵裡，手裡仍死死捧著那隻小小的木馬。
深陷眼窩裡，綠光閃出瞭無盡悲傷和絕望。
燕飄零心頭也在劇顫，嘗試著叫喚，“拓跋風？”
鬼王霍然回首，目中綠芒暴閃，悲聲嘶吼，“為什麼！”
燕飄零嚅嚅道：“你都記起來瞭？”
“不錯，我就是拓跋風。”
鬼王悲憤欲狂，“可是，我卻記不起最後究竟發生瞭什麼？”
“那你記起瞭多少？”
鬼王沉吟一下，“我是拓跋部落的人，挑戰首領失敗後，便帶著我的妻兒定居這裡，這些我都記起來瞭。”
鬼王一頓，又低低嘶吼，“可是，最後究竟發生瞭什麼，我們到底是怎麼死的，卻怎麼也想不起來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