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大的騎士之靈在上!打倒萬惡的魔獸!”
“打倒騙子!暴君!欺詐者!”
“……達利斯先生,再多講一個吧!”
地下水道之中,一群臟兮兮的小孩子拽著一個半精靈吟遊詩人,不停地懇求道。
“很抱歉,今天到此為止,該吃飯瞭。”吟遊詩人笑瞇瞇地說道,他發出幾塊糖果,甩開瞭這些難纏的小孩,閃進瞭酒館下層的房間。
這房間裡面烏煙瘴氣,是酒館原來養豬的地方,小鼓、豎琴、提琴散落在茅草堆上,三個人姿態各異地呆在裡面,蠟燭的火光半死不活地閃爍,散放出一種頹唐的氣息。
坐在草垛上的兩個人類看上去二三十歲,臉上雖然是風霜,不過看得出來底子很好,皆是頗為美貌。
各個地區的吟遊詩人組織平時招收的學員都很註意容貌。
吟遊詩人想要維生,一定要第一眼吸引住觀眾的眼球,不然唱著一樣的詩歌,憑什麼靠這個吃飯?
美男們看著這個叫做達利斯的半精靈吟遊詩人走進來,卻是露出松瞭口氣的表情:“謝天謝地,達利斯,你竟然回來瞭。”
“你們的問題真奇怪,難道我還有回不來的可能?”達利斯放下瞭手風琴,坐在另一邊的草垛上。
他甩幹手上不小心摸到的幹豬糞,拿起一袋流體有機醬,咕嘟咕嘟地喝瞭進去。
“哎!真難吃,這個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買不到肉食,買不到啤酒,隻有這種東西還要我們用幾倍的價錢來換,唉!越來越苦瞭。”年輕的詩人丟開手裡的空袋,一臉沮喪地發出瞭嘆氣聲。
“隻要推翻瞭霜寒之翼的暴政……”中年的大胡子吟遊詩人目光悠遠,嗓音裡發出瞭仿佛夢囈的聲音。
“算瞭吧,我看是不可能瞭!年輕點的詩人突然暴躁起來:“聯盟一共聘用瞭十七個同行,你看到瞭現在繼續堅持的還剩下幾個?霜寒之翼的手下根本就不搭理我們,但是幾年前我們還能夠在酒館裡面公開演唱,一年前就隻能在半夜偷偷在妓院裡表演,現在呢?這座城市裡幾乎所有的人都防著我們,我們隻能給下水道裡的流浪兒和窮光蛋演唱瞭,我們難道就要憑借這些人反抗霜寒之翼的統治嗎?”
他急躁地說瞭一通,語氣緩和下來:
“我覺得我們可以清醒一點兒,霜寒之翼的統治已經很難撼動瞭。你們覺得這個東西難吃,卻不知道在霜寒之翼統治此地以前平民的食物比這個要難吃得多,還很難吃飽,;我們在這裡過著近乎討飯乞食的生活,靠著這東西竟然沒挨過餓,謝天謝地,如果霜寒之翼的統治能夠永遠做到這一點,那麼我覺得他的統治不會被推翻。”
達利斯看瞭一眼少年詩人,微微搖頭,卻沒駁斥,幾個月之前,他們還有力氣反駁,現在卻已經完全失去瞭力氣——對方說得都是對的該怎麼駁斥?倒是中年詩人秉持著正氣,駁斥道:“恩裡克!這是多麼懦弱動搖的言辭!無論霜寒之翼用什麼辦法收買民心,也改變不瞭他的邪惡本質,你們要想想他當年攻擊北地的時候是何等的兇殘暴虐!偽善是持續不瞭多久的,他遲早有一天會暴露出猙獰的本來面目,養牲畜的人喂給豬羊可口的飼料,是為瞭在它們肥胖的時候宰殺吃肉,邪惡的人不可能無償地哺育他治下的百姓,遲早有一天,這些被小恩小惠吸引、接受霜寒之翼統治的可憐人,會因為他險惡的目的而犧牲,或者說,現在這些為瞭積分辛勤工作的人民,都是霜寒之翼邪惡事業的幫兇,我們要用詩歌作為武器喚醒他們的良心,讓他們意識到霜寒之翼的險惡用意。”
“可是說來說去,霜寒之翼有什麼險惡用意瞭?肖恩大叔。”恩裡克問。
中年詩人肖恩一竇,旋即怒道:“他一定是邪惡的!這種貪婪的生物,遲早會再次發動侵略戰爭。”
“這都是猜測。”恩裡克正色道:“我不是刻意說喪氣話,而是現在我們除瞭猜測之外,根本就拿不出實際證據去說服本地的群眾,何況我們即使拿出來又怎麼樣,霜寒之翼已經用小恩小惠收買瞭足夠的人民,萬一這些人民認為霜寒之翼展開侵略對他們有利,結果又是怎樣?你別忘瞭,霜寒之翼統治這四座城市,隻有兩座是他的部隊拿下的,剩下兩座城市都是城裡的小貴族和平民趕走瞭反對者,主動歸順到霜寒之翼治下的;相比霜寒之翼給與他們的生活,我們的說辭沒有任何的吸引力,他們會說:反正曾經統治他們的貴族老爺使用的也是一樣的伎倆,那時候生活還不如現在呢。”
“他是惡龍!這群是非不分的愚氓!”肖恩大怒。
“精靈可以統治人類,矮人可以統治人類,半身人也可以成為人類城市的統治者,龍為什麼不可以?”
“恩裡克,你到底是哪一邊的?”被一老一少兩個吟遊詩人吵架折騰的無法安心休息的達利斯忍不住打斷。
“我沒有向霜寒之翼投降的意思,隻是身為風語者聯盟的一員,我認為現在還無法判斷霜寒之翼政府的性質究竟是善是惡,我們組織的宗旨中有著平息爭端的內容,為此,我不認可這個輿論攻擊計劃的效率。”恩裡克一攤手:“達利斯,我認為我們繼續呆下去也隻是浪費時間而已。”
“他不邪惡誰邪惡,用邪惡的虛擬空間消磨人民的反抗意志!迷惑愚氓……”老肖恩大怒。
達利斯搖瞭搖頭,忍不住再次打斷:
“先休息吧,午夜時候出城和赫米大人接頭,白龍之歌最新一期也差不多該到瞭。”
吵鬧聲終結,達利斯無奈地搖搖頭,倒在草垛上面享受起瞭難得的平靜。
房間裡安靜下來,但是達利斯胸中的念頭卻此起彼伏,他回想著白天發生的事情,忽然忍不住苦笑起來,作為一名壽命比人類長得多的半精靈,見多識廣的達利斯當然想得通,恩裡克的話基本上都是正確的。
老肖恩義正辭嚴,但是在達利斯的耳中,卻聽出瞭某種偏執的味道。
老肖恩是北地貴族出身,與白河有著刻骨的仇恨,恩裡克是個流浪漢,相比起來,後者的評價反倒是更加公正一些。
不過達利斯完全沒有認同霜寒之翼政府的意思,對於霜寒之翼政府的理念,他打聽得明明白白:力量面前眾生平等,這個力量主義的引申結論在達利斯看來頗為可怖,它意味著一旦有著一個個體擁有天下無敵的力量,就理所應當地應該成為世界的統治者。
霜寒之翼天下無敵瞭嗎?顯然沒有,雖然它的力量強大,但是安塔斯上能夠和他匹敵的力量是存在著的,達利斯相信,七姐妹若是聯手配合大賢者艾爾一起出動,強如霜寒之翼也必須避其鋒芒,類似的組織還有不少——這些組織大多數是風語者聯盟的敵人,在安塔斯大陸上,這些組織怎麼說也有十幾個。
這些強大的力量如果按照霜寒之翼的理念行事,那麼必然就要經歷一番天下大亂,人人追逐力量,勢必引發出頻繁的沖突和爭端。
並非每一種生物個體都有機會成為強者,因此達利斯覺得強者應該有著高尚的道德,以保護弱者為責任。
不過按照霜寒之翼的力量主義,這個現實卻是被解釋成:道德是社會團體用以維持力量平衡、求取共同生存而自覺產生的契約。
這種理念讓達利斯本能地厭惡。這意味著把力量放在正義與道德之前,否認瞭道德的天然正確。
人人唯‘力’是圖,又唯利是圖,這是邪惡的信條,這種社會一定是地獄。
霜寒之翼必須被打倒。
超脫瞭階級屬性,達利斯從意識形態層面尋找到瞭霜寒之翼必須被擊倒的理由,不過對於如何擊倒霜寒之翼,他和恩裡克一樣一籌莫展。
龍神教會的成立,意味著霜寒之翼政府的權力機構進一步穩固,現在願意聽他唱詩宣傳的隻剩下下水道的野孩子,過一段時間,這些野孩子就會和以前的野孩子一樣,被霜龍騎士團收容,融入霜寒之翼的體系,達利斯一點也不相信,霜寒之翼多管齊下的洗腦力度,會比自己的唱詩更弱。
現在這些小孩高喊著‘打倒暴君、殺死惡魔’,過一段時間會不會高喊‘霜寒之翼萬歲’呢?
“還不睡?”
達利斯睜著眼睛,就看到眼前一張枯瘦的老臉,這個老頭剛剛坐在窩棚裡,對著一根蠟燭書寫著筆記,達利斯看到這張臉,認識這是特意前來北地研究詩歌,卻碰到北地詩人學院倒閉的詩歌研究者亞羅克學士,松瞭口氣:“學士,記錄完瞭?”
“哪有什麼記錄?”亞羅克學士嘆瞭口氣:“這裡的傳統詩歌已經很難找瞭,大概荒野的蠻人部落會留下更多的傳統吧,對瞭,你們要去拜訪赫米先生?”
“沒錯,赫米先生是我們聯盟的著名詩人,他抨擊邪惡的詩歌鼓舞瞭無數正義之士的心靈,您要去拜訪一下他嗎?”達利斯眼睛放光。
“赫米先生的詩韻律文采都不算過要抓來他們給我講故事來著。”
“好好好。”白河打哈哈道。
“霜寒之翼陛下,請恕我直言,吟遊詩人的故事通常隻求刺激,多有誨淫誨盜之言,對我彩色龍族更是多有誹謗,我傢小姐深受其害,因此才讓小臣養成瞭這般嗜好。”維克斯看瞭一眼銀龍:“為瞭這位小姐身心健康著想,建議不要讓她接觸這類傢夥為好。”
“壞龍!”克麗絲朝藍龍做個鬼臉。藍龍頓時一臉尷尬,白河哈哈大笑,拍著維克斯肩膀:“算啦,我們先放長線釣大魚,這麼一群風語者聯盟派來的吟遊詩人在這裡一藏這麼多年,必然有著極深的用意,我們看看他們的後頭究竟是什麼,還有這個赫米……”
白河目光閃爍,對於這個白龍之歌的作者,他實在是有些怨念,必須好好解決一番。
“我們先跟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