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文沫手中的高腳杯直接摔在瞭地上,桂玥濃紅酒通透的猩紅色液體濕瞭名貴的羊絨地毯。
“你說什麼?”
“黃建先生唯一的研究生啊,是我,林汐。”林汐雙手撐在桌子上,笑意愈發地深刻,“我沒有顧小姐那麼有才華,進京城大學自然是要走一些捷徑瞭,牛刀小試一下,竟然就投到瞭黃建老先生門下,呵呵……”
顧文沫的臉色霎時間難看無比,京城大學不同於一般的學校,那裡的藝術生必須是在自己的領域已經做出突出成就的,才可以!
賀菱這次也給黃建老先生遞瞭申請,但是第二天就被退瞭回來,賀菱已經算是小有成就,然並卵。
所以京城大學的藝術生,尤其是藝術研究生,那絕對是一個讓人無法仰望的高度!
顧經年也微微有些錯愕,他怎麼不知道這丫頭什麼時候竟然成為京城大學的研究生瞭?
那黃建老先生他見過一次,是在一次世界級的雕刻大賽上,可謂之清高孤傲地可以,那時候他的對手是後起之秀林梓蕓,隻不過那次比賽,二人並沒有分出勝負……
林汐見到顧傢一眾人扭曲到幾乎變形的臉,就忍不住想笑,啪啪啪打臉的感覺,著實太爽。
顧文沫努力扭轉著自己僵硬的表情,強撐著扯瞭扯嘴角:“這是好事啊,剛才林大小姐怎麼不說呢?難道是不想告訴我們嗎?”
林汐恍若聽不出她言語中的挑撥離間,無所謂地聳聳肩:“被京城大學錄取也算不得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情,尤其在經年面前,我還真是有些開不瞭口。”
顧文沫一噎,隨即笑意更加堅硬瞭:“是,大哥的學歷,當然不是我們能隨便媲美的。”
“那當然就沒有什麼好說的瞭。”林汐笑得得意,還拽瞭拽顧經年的胳膊,“經年,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對。”顧經年毫不猶豫地附和著。
顧文沫自然知道,顧經年對於自己不感興趣的事情,是不屑於多說一句的。而他如今就這麼縱容著林汐,可見,他是真的心悅她。
這個認知讓顧文沫很難受,甚至有些不能呼吸,仿佛吸進胸腔的不是空氣,而是千萬銀針,將她的胸腔刺得鮮血淋漓。
“爺爺,汐汐送您的禮物您喜歡嗎?”林汐歪著頭問顧老爺子。
“喜歡,喜歡!”顧老爺子忙不迭地點頭。
這貔貅看起來和之前他在雜志中看到過的一模一樣,而且這塊還是上好的老坑玻璃種,絕對是世間獨一無二的頂級藝術品,他怎能不滿意?
林汐轉頭看向瞭顧文沫和顧文薇,認真問道:“顧傢兩位小姐,我能問你們一個問題嗎??”
二人莫名其妙地對視一眼,點頭。
“臉疼嗎?”
顧經年很不厚道地笑瞭,他隻是覺得,林汐這種邪惡又腹黑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愛瞭!
他摟著林汐的肩膀,二人不再理會身後的人的臉色是怎樣的異彩紛呈,直接上瞭樓。
顧文沫將自己的唇瓣咬得毫無血色,握著刀叉的手,也因為用力過猛而發出咔吧的聲音。再看顧文薇,憋著嘴,眼睛眨巴眨巴,就要再次哭出來。
“你們兩個,這下好受瞭?丟人丟到傢瞭!”顧老爺子恨鐵不成鋼地看瞭兩個孫女一眼,大喝一聲,“天正,送我回房!”
吃飽瞭的顧文瀾也扔瞭手裡的刀具,漠然上樓。
大廳裡邊剩下的人,想著今天這神奇的見面場景,面色扭曲地可以。
顧經年的房子在三樓最裡邊的那一間。說起來是臥室,卻像是一個套房,客廳、臥室、書房、衣帽間應有盡有,甚至還有廚房。
她邁步進去,室內光線溫軟而柔和,遠端是偌大的落地窗,窗簾未闔,可見外邊寬廣的陽臺,深色的玻璃如同鏡面一樣光可鑒人,卻又隱隱透露出外邊星點波光。進窗一側擺放著幾株綠色的植物,搖颺葳蕤。
怪不得這人說自己秀江南的那一套房子還沒有他的房間大,這麼一看,果真如此……
財大氣粗的顧傢啊!
顧經年將西裝外套掛在瞭衣架上,走過落地窗,他轉過頭,對著林汐招瞭招手。
陽臺很大,鋪著上好的狐皮地毯,上邊放著搖椅和紫檀木的小幾,甚至還有一個花藤秋千。
林汐面色古怪地看著顧經年,想著他瀾來我的內心,原來是一個小公舉?!
顧經年有些哭笑不得:“這是小時候文房間裡邊玩,就在這裡放瞭一個秋千,我後來不在這裡住瞭,也就沒動。”
真是服瞭,這丫頭的腦洞能再大一點兒嗎?
林汐摸瞭摸鼻子,自己坐到瞭那秋千上慢慢搖著。
陽臺前邊是雕花的柵欄,從這裡一眼可以看到顧傢別墅廣闊的花園,花園上邊綠草茵茵,噴泉帶著音樂噴灑著,晶瑩的水珠在色彩斑斕的燈光的映襯下,好看極瞭。
海邊別墅一眼望不到頭,但是隱隱可以聽見海浪拍案的聲音。清亮的海風沒有市區裡邊一星半點的霧霾,極其的清新宜人。
海風鼓起瞭他黑色的襯衣,噴張揚溢,他整齊的發被吹得凌亂,多瞭幾分的**不羈。
林汐靠在秋千上怔怔地看著他,忽然開口:“你剛才在大廳裡邊說的,你小的時候被丟在街上沒人理會,是怎麼回事兒?”
林汐知道和一個人提起那些不堪的過往不是什麼好行為,但是她想瞭解面前這個男人,不是那個世人眼中出色優秀天生清貴的顧氏總裁,而是那個掩於歲月的顧經年。
“你想聽?”
“想。”
顧經年在躺椅上懶懶躺下,抬頭看著繁星點點的夜空。以前這樣的夜空總會讓他覺得太過安靜,太過寂寥,但是如今卻沒有這樣的感覺。許是因為身邊這個丫頭,給瞭他讓他心悅的陪伴與溫馨。
“八年前,我十九歲,大學畢業,進入顧氏。由於年幼,所以沒有進總公司,而是在京城不遠處的蓉城。”
林汐聞言猛地一怔,就連搖著秋千的動作也停瞭下來。
蓉城?顧經年在蓉城?那個她生活瞭將近二十年的蓉城?
“我是分公司的總經理,那時候年少輕狂,所以得罪瞭不少的人。在一次合作中遭人算計。顧氏在蓉城的分公司宣告破產,而我也因此招惹瞭仇傢,被人追殺。”
“我在一個小巷子裡被一群人圍攻,那時候我也沒學過武術,身邊的保鏢不夠用,隻有挨打的份兒,那時我覺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死瞭。”
“我被丟棄在街上,沒人理會,就算是有人看到,也急急忙忙跑開生怕惹事上身。等到我回過一絲意識的時候,我已經在醫院。我不知道是誰送我進去的,就朦朦朧朧聽到瞭三個字‘我姓林’。”
“那時候父親出差在別處,爺爺忙於其它事務,得到我出事的消息的時候已經晚瞭。我已經在國內做瞭第一場手術,隨後被徐楚彥帶去瞭美國,我這才保下瞭一條命,病愈之後我也沒有回國,而是在美國發展,直到我做出瞭一番事業。期間我也曾經讓人去找過那個救我的人,但是那醫院裡的人除瞭知道那個女生姓林之外,再也沒有其它的信息。”
顧經年總算睜開眼,看著已經完全呆住瞭林汐,聲音含著一抹沉痛:“丫頭,我不得不告訴你,這是我的執念。在我心灰意冷,命懸一線的時候,那個人出現。她不止救我於死生之間,更照亮瞭我的生命。八年來,她一直都是我的信仰,是我前行的動力。若不是她,我很難有如今的成就。我希望自己可以足夠強大,將當初的那個人找出來,傾盡所有去報答她。因為我不知道她會讓我采取什麼樣的方式,所以我希望自己有能力,可以滿足她的一切要求。”
林汐忽然伸手捂住瞭唇,泣不成聲。
顧經年這次沒有上去抱她,而是雙手緊緊扣著搖椅的兩邊,以此來極力壓抑著心中的那一抹沖動:“丫頭,當天,我和你說的無關愛情,原因就在這裡。說不定等到某一天,我會放下這個執念,那個時候我覺得自己,才有資格去愛你。”
你有資格,你有資格!誰都沒有你顧經年有資格!
林汐緊緊捂著臉,咬著自己的嘴唇,用力太大甚至讓她的唇瓣已經滲出瞭鮮血,她卻渾然不知。
竟然是這樣當年她林梓蕓窮其所有救瞭的一個人,竟然就是她如今的丈夫,竟然就是顧經年!
所謂緣分,陰差陽錯。萬物輪回,皆有因果。兜兜轉轉,他們還是走到瞭一起。
正如她從來沒有忘記過她所救的那個人,顧經年何嘗不是將她放在心底八年之久!
他的信仰,他的救贖,這該是一種怎樣的執著……
“八年間,我幻想瞭無數次我和她重逢的樣子。我深刻以為這麼長的時間,我對她足以達到一見傾心的地步。直到我見到瞭林婉,我才知道,所謂的執著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我把一切重逢都想的太過美好,以至於現實的巨大落差讓我無可適從。”顧經年單手揉著自己的額頭,“林婉說是她救瞭我,我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甚至是失望的。我對她沒有一點兒感覺,真的,一點兒也無……”
“丫頭,你會不會覺得,我就是一個薄情寡義之人?”
林汐搖頭,狠狠地搖頭。薄情寡義?不,她覺得,沒有再比他更加重情重義之人瞭!
“不是她,顧經年,不是她!”
顧經年有些怔:“什麼?”
“當初救你的人不是她。”
不是林婉?她怎麼這麼確定?
顧經年的瞳孔驀然縮緊,渾身都不由自主地緊繃瞭起來,手背上綻起的青筋,顯示著他如今心裡正在經受著怎樣的驚濤駭浪。
“那是誰?”生平第一次,顧經年覺得自己說話的時候在顫抖。
“是林梓蕓。”林汐的眼眶已經紅瞭起來,就那麼坐在秋千上,幾分欣喜、幾分委屈、幾分欲言又止地看著他。
顧經年和林汐對視,好半晌沒有說話。
他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在倒流,林汐的那幾個字就這麼直直地撞入瞭他腦中,蕩起無數回音,激起瞭他心中埋藏已久的喜悅與起伏。
“是林梓蕓。”過瞭好久,林汐再次開口,清淡的聲線被夜風吹得隱隱顫抖,“我……”
“你是林梓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