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雯本來混沌的頭腦在見到安欣和林汐兩人之後倏然變得清明,這種將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在自己最厭惡的人面前的這種感覺,著實難耐。
她站直瞭身子,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不堪。
黃老板以為安欣是誤會瞭蘇雯的身份,這才亟亟開口解釋:“安小姐誤會瞭,她不是做那一行,她跟瞭我已經好幾年瞭。”
安欣有些錯愕,和林汐對視瞭幾眼,都從彼此眼神中看到瞭那種十分無語的表情。
“哦,原來跟瞭黃老板已經好幾年瞭啊……”安欣單手捏著下巴,有些意味深航地唏噓。
黃老板顯然不想和安江遠以及安欣站在雅間門口談論蘇雯這麼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於是急忙做出瞭一個“請”的手勢,連聲道:“安總和安小姐裡邊請,我今天叫瞭一些特色菜,一會兒怕是就不好吃瞭!”
安欣點頭:“好啊,來,綠茶小姐,我們一起進來。”
黃老板不知道為什麼安欣要叫蘇雯叫綠茶小姐,但是預感告訴他這並不是什麼好稱呼。
蘇雯搖搖晃晃地踩著恨天高,都有些站立不穩。她的全身都在劇烈地顫抖著,似乎恨不得殺瞭安欣才能解氣。雖說前幾天發生的事情已經將她在過去的幾年內塑造出來的清純無暇的形象完全打破,但是沒有什麼比讓自己這幅樣子被她確確實實地看見還要來得難堪!
但是自己的金主在這裡,她又不得不屈服於他。其實從醫院離開之後,她就去瞭銀行,但是卻發現,自己的銀行賬戶已經被凍結瞭。沒有辦法,她才來找瞭這個金主,卻發現他根本就不知道銀行賬戶凍結的事情,方才一查,才知道是顧氏那邊將她的賬戶給凍結瞭的!
這人方才也答應瞭說和顧氏的人好好交流給自己解凍,但是這個窩囊廢剛才一見到顧經年就一個屁都放不出來瞭,蘇雯真是越想越氣,甚至一口銀牙都開始咬得咯咯響。
“真應該把徐楚彥叫過來看看你現在的這幅嘴臉。”剛剛走進雅間,蘇雯耳邊就傳來安欣這麼一聲低語,讓她整個人差點兒崩潰。
安欣沒有再說別的,而是巧笑倩兮地坐在安江遠的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黃老板說著話。
自小傢境的不同在這一刻被完美的體現瞭出來。由於從小受到的都是上流社會的教育,所以安欣的舉手投足之間盡是優雅從容,相比之下,刻意做出來的蘇雯卻顯得矯揉造作瞭許多。
她的雙手在桌下緊緊交握,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狼狽,但是她一臉濃重的妝容本就出瞭她。
安江遠對蘇雯更是沒有什麼好臉色,尤其是在知道瞭她是這黃老板的**之後,整個人厭惡更甚,以至於談判的時候臉色都不太好看。
黃老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哪裡惹到瞭安江遠,一頓飯吃得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談判就在這無比尷尬而詭異的氣氛中進行著,雖然裡邊僅僅有四個人,但是黃老板卻覺得比讓自己面對數千員工發表一次將話還要來得緊張。
林汐走出飯店的時候,唇邊掛著一抹十分陰險的笑意,發瞭一條短信出去。
她這人有個特點,就是吃飽瞭就特別容易困。以至於她現在靠在顧經年懷裡,歪歪扭扭地就像是醉酒瞭一般。
顧經年本來扶著她,卻見她實在是不好好走路,於是索性一彎腰將她一把抱起,這才上瞭停在一邊的車。
“顧總。”駕駛位的季華延轉過頭來打招呼。
顧經年低聲“嗯”瞭一聲,這才道:“走。”
汽車平穩地朝著西山華墅駛去。
其實林汐並沒有睡著,她隻是在享受這個過程,靠在顧經年懷裡,聽著他平穩有力的心跳聲,仿佛整個世界在一剎那間都得到瞭安寧。
“顧先生。”林汐幽幽的聲音在這一方天地之內響起。
“嗯?”顧經年垂下愛眼睫,眼前正是她白皙光潔的額頭,在窗外一閃而過的迷離燈光間,如同一塊兒上好的璞玉,怡人至極。
“就是你今天打斷亮哥的話,其實你知道這才和龍幫有交易的人是誰,對不對?”
“嗯。”顧經年點頭,“我確實知道。”
這般說著他,他低頭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輕吻,隨即笑道:“我說過這件事情交給我,你不必費心。”
這個丫頭操心的事情太多瞭,他看瞭都覺得心疼。
“好啊,顧先生。”林汐這麼伸手軟軟地摟住瞭他的脖頸,笑瞇瞇地看著他線條流暢的下顎,“我隻等著你的好消息就可以瞭。”
“那當然。你要相信我,盡管我足不出戶,但是也有將這天下玩弄於手中的能力。”
這話說的並沒有什麼傲氣凌然的態勢,就被他以那種平平淡淡的語氣說出,但是林汐卻覺得,在這一瞬間,他愈發清貴泠然高不可攀瞭起來。
“嫁給你,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正確的事。”林汐倚在他的臂彎處,軟軟喟嘆。
最正確的事情,嫁給他?顧經年不由得輕笑。
於他而言,娶她為妻,又何嘗不是最正確的事?
——
徐楚彥接到短信的時候,正在酒裡喝地意亂神迷。
渾渾噩噩地看瞭一眼臺上的手機,“安欣”兩個字卻像是鋒芒一般,倏然刺痛瞭他的雙眼。
是一條簡單的短信,隻是說明瞭一下安欣正在用餐的位置。
徐楚彥一把將臺上的酒瓶推開,拿著手機踉踉蹌蹌地走瞭出去。
一路上不知道撞瞭多少人,但是被酒精麻醉的神智使得他根本沒有什麼道歉的意識,一路上遭到瞭不知道多少的白眼與謾罵,但是他卻沒有心情去理會。
終於,在不知道第幾次撞到人的時候,被一群人給踢翻在地。
本來就沒好的傷口再次裂開,鮮血汩汩流瞭出來。
“你他媽不長眼睛啊?”為首的一個小混混肩上扛著一個棍子,正兇神惡煞地看著倒在地上的徐楚彥。
徐楚彥不理會,想要自己從地上爬起來,卻再次被人狠狠一腳踹在瞭肩膀上,重新摔倒在地。
他趴在地上劇烈喘息著,想著自己如今這般,當真是狼狽極瞭。
以前和安欣在一起的時候,不說別的,單單是“安傢女婿”這一個身份就足夠他在京城橫著走,別說是這一群街頭混混瞭,就是一般的達官顯貴,也不敢輕易招惹於他。
現在的這般生活和以前比起來,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仿佛這些日子以來已經習慣瞭痛楚,如今拳打腳踢給**帶來的痛感,已經激不起心中的波瀾。
他閉著眼躺在地上,唇角還掛著笑,仿佛是在享受這個被虐待的過程。毆打他的小混混們也發現瞭不對勁兒,面面相覷,扔下瞭一句“神經病”,急匆匆地離開。
不知道哪裡來的一位好心人將徐楚彥從地上扶瞭起來。他有些踉蹌地朝著前方走,就連一聲道謝的話都沒有說。
路人們都覺得這個男人是個神經病。
所幸這裡離安欣吃飯的那個飯店並不是極遠,徐楚彥這麼晃晃悠悠地走著,不多時也就到瞭。
他隨便靠在瞭一輛車上,半瞇著眼睛盯著飯店大門的方向。
氣喘籲籲地拿出手機看瞭一眼自己收到短信的時間,和現在不過是半個小時罷瞭,安欣應當還沒有離開才是。
看瞭看自己贓物不堪的衣服,又覺得自己這樣實在是太過難堪。於是去瞭飯店裡邊的洗手間,對著鏡子整理瞭一下自己的儀容。
衣服是沒有辦法瞭,但是這張臉看起來總不要那麼糟糕。
襯衣已經好幾天沒有換洗,再加上抽煙喝酒早就有瞭一股酸臭難聞的味道,徐楚彥自己這麼聞著,都覺有些忍受不瞭。
離開瞭安欣之後,他才發現自己連最基本的生活能力似乎都喪失瞭。
以前他一個人生活地很好,但是遇到瞭安欣,這個溫柔如水的女人,就用她的一切柔情,打亂瞭他的生活節奏。
回傢之後有美味可口的飯菜,工作的時候一眼便可以找到自己想要的件,每天換洗的衣服都會配套搭配好準備在那裡,他根本不用費一丁點兒的心思去考慮日子要怎麼過。他隻負責心安理得就可以。
但是那個用溫柔將他豢養起來的女人,就這麼猝不及防地退出瞭他的生命,導致他現在宛如一個智障兒童,都無法保障自己正常的生活。
“回去……”他聽見自己心裡有一個聲音在這麼吆喝著,“她曾經那麼深愛你,你若是回去,她必然不會拒絕你。”
心中的那個聲音仿佛支配瞭他的身體,徐楚彥撐著歡盥洗池站瞭起來,看著鏡子裡邊那個目光重新變得凌厲的男人。
這才是他,睥睨而又高傲,盡管渾身臟污不堪,也無損他半分的凌然氣質。
安欣挽著安江遠從酒店裡邊走瞭出來。幾人晚上並沒有喝多少酒,所以並沒有很失態。
徐楚彥見到安欣,立刻笑著迎瞭上來:“安欣,我等你很久瞭,我剛才……”
他的話剛剛說出一般,就倏然頓住。
因為他看見瞭黃老板懷裡的那個女人。
那個之前和他溫存相依,如今卻倚靠在別人懷裡的女人。
天大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