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晚上，林汐都在興奮。
她抱著腿坐在沙發上，不停地腦補夏茵和艾森到底會發生些什麼事情，夏茵那麼高傲的一個女人，要是知道艾森對自己如此，那該是怎樣的一副畫面。
林汐整個人非常興奮，自己在那裡搖頭晃腦。
顧經年一臉無語地看著她。
“我餓瞭顧哥哥。”林汐看著他，忽然來瞭這麼一句。
“想吃什麼。”
林汐報出瞭一大堆東西的名字。
顧經年點頭：“等著。”
然後他下樓去給她拿東西。
陳生正好在客廳裡邊，見到顧經年過來，招瞭招手。
顧經年走過去，在陳生身邊的位置上坐下。
陳生看著顧經年，看瞭好一會兒，忽然笑瞭：“你很寵著汐汐，外公很高興。”
顧經年知道陳生不會無緣無故說起這個，於是靜靜等待著他的下文。
“汐汐那個丫頭吧……以前的很多年，我都沒有見過她，也一直掛念著，一直想著什麼時候她能過來看看我這個外公，但是她一次都沒有來過。”
顧經年抿唇。
“我那個時候也是生氣，為什麼恩駿能夠聽我的話來美國，但是汐汐卻不願意，所以心裡一直都憋著一口氣，我也不相信那個丫頭真的一次都不來看我，林婉那個丫頭倒是來，但是汐汐沒有來過。”
“現在您見到他瞭。”顧經年笑著接話。
陳生嘆息：“是，見到瞭，變瞭很多。”
“我知道她是什麼身份。”
陳生這麼說，顧經年猛地一愣。
林汐也震驚瞭。
她是有些渴，所以想著下來喝水，但是卻沒有想到聽到瞭這個。
林汐站在旋轉樓梯上邊的一個位置，下邊陳生看不見她。
林汐握著樓梯扶手的手慢慢收緊，很用力很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暴瞭出來。
她慢慢低頭看著腳下的樓梯，深深喘息。
“上次我和喬老頭說話的時候，他說起瞭這個，我當時也沒什麼太驚訝的，可能是心裡早就有感覺。雖然過去那麼多年我沒有見過汐汐，但是我一直都關註著她。她在國內幹瞭什麼事情我都知道，我也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她是個好丫頭，但是沒有這麼有才華，也沒有這麼狠。”
“我也懷疑過她們不是一個人，但是聽起來是天方夜譚。”陳生的語氣很沉，很慢，像是在說著一件不堪提起的陳年舊事，讓人心下沉得發慌。
林汐松開手，靠在樓梯扶手上，仔細聽著陳生的話。
但是又不想聽，因為她是真的將陳生當做自己真正的外公來孝順，所以很擔心陳生說出什麼，讓她無法接受的話。
人就是這麼一種矛盾的動物。
她其實也不想瞞著陳生，她有很多次想和陳生說，但是不知道怎麼開口。
但是終究紙是保不住火的。
她主動告訴過顧經年，告訴過安欣，告訴過傅澤冰，因為知道他們對她這個身份或是期待，或是恐懼。他們都和林梓蕓有牽扯，但是對於和林汐這個人有關系的，她每次開口說實話，都是愧疚。
譬如告訴秦逸揚的時候，就是愧疚。
她覺得自己現在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陳生。
林汐抬頭看著房頂璀璨的水晶燈，一塊塊碎碎的水晶光彩，晃眼到不行。
“這件事情解釋起來比較復雜，不是有意要瞞著您。”顧經年的聲音很沉，還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他知道林汐有時候會想很多，會由於自己現在的這個身份而有所顧忌，會擔心自己給別人帶來什麼不好的影響，所以很多時候她都是小心翼翼。
“我理解你們的心情，也知道你們這樣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但是不得不說，現在汐汐這個丫頭，她將這個身份詮釋得很好，要是原本那個我的外孫女的話，未必會有如今這樣的成就。”
顧經年靠在沙發上，微微低著頭，狀似在思索。
“其實叫你過來，也不是為瞭別的，就是想讓你旁敲側擊和那個丫頭說一聲，我不會在乎她到底是誰，她現在是林汐，是我的外孫女就行瞭。所以對我們，不必有什麼其它的感受。她也沒有對不起誰，既然命運如此，那就坦然接受，而且她將林汐這個身份詮釋得這麼好，不需要有任何對不起誰的感覺，哪怕有朝一日全世界都知道瞭這個事情，她也不必對不起誰，其實說起來，我們要感謝她才是，要是沒有她，我現在哪裡還有外孫女。”
這麼一席話給顧經年聽瞭，他都覺得感動。
林汐閉著眼睛，牙關死死扣著，心跳越來越快。
“是，我會告訴她。”
“這丫頭我是真喜歡，有才，還孝順。其實就算我不喜歡的話，原來的林汐也回不來，所以沒有什麼必要。有的時候命運無法反抗，所以要接受命運的安排。”陳生說著說著，長嘆瞭一聲，靠在沙發上，眼神有些放空。
“那天喬老頭也是無意間說起的，因為他以為我早就知道瞭，隨後知道我其實不曉得這個事情之後，自責瞭半天，還囑咐我一定要假裝把這件事情當做不知道。但是知道就是知道，哪裡有什麼好裝的？然後我又想，那個丫心思其實很細膩，會不會有什麼心理負擔。所以我還是想著告訴你，你別在那個丫頭面前說我知道瞭，我怕她見到我尷尬什麼的，你就假裝從自己的那個角度來勸導她……”
陳生絮絮叨叨說瞭一達通，生怕顧經年到時候不小心透露出什麼讓林汐不開心。心思細膩的人總會比旁人多想很多，他的初衷不是給那個丫頭增加負擔。
“好的外公，我曉得您的意思瞭。”顧經年點頭。
“嗯嗯。”陳生連連點頭，“知道瞭這個之後，我倒是對那個丫頭更多瞭些憐惜，背負著兩個人的身份生活很不容易，所以你一定要好好保護著她。”
“是。”這一個字擲地有聲。
“一直想找個時和你說，但是你一直和那個丫頭黏在一起我也找不到機會，說不出心裡果然暢快多瞭，你也知道老頭子是什麼性子，心裡藏不住話……”
顧經年勾唇笑瞭笑。
陳生抬頭看瞭看表：“這個時間點，你是下來給那個丫頭拿吃的吧？”
“對。”
“這麼能吃把肉長到哪裡去瞭？”陳生一邊皺著眉頭絮絮叨叨，一邊將一個盒子推給顧經年，“沈小子今天拿過來的東西，我嘗瞭嘗，還挺好吃的，你拿給汐汐丫頭，甜的，她肯定愛吃。”
顧經年道謝，將盒子拿瞭起來，然後去廚房找剛才林汐說的那一大堆。
“外公早些休息。”顧經年上樓之前和陳生說瞭一聲。
“嗯嗯，你趕緊上去吧，丫頭肯定餓壞瞭。”
顧經年上樓的時候，對於站在樓梯上的林汐，沒有多少驚訝。
他對著林汐挑瞭挑眉梢，做瞭個“回去”的眼神。
林汐沒有多說，轉身回房。
顧經年手裡端著一個很大的玻璃盤，彎腰放在靠窗的矮桌上。
林汐忽然從他身後抱住瞭她。
顧經年彎腰的動作頓瞭一瞬。
“外公說的，我全都聽到瞭。”她的語調很輕。
顧經年就要轉身。
“別動！”林汐抱著他腰的手緊瞭緊。
“好好，我不動。”顧經年拍瞭拍她交握在自己身前的手，想著這個丫頭肯定是又流淚瞭，但是不想讓自己看見。
看見怎麼瞭？他傢丫頭哭起來那叫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好看得很好吧？
“沒有想到外公會知道。”林汐低聲道，“也沒有想到外公會是這麼個想法，會這麼容易接受我。”
“因為你很好啊。”顧經年立刻接過她的話，“因為誰現在提起你林汐的名字，都是贊不絕口。你想想要是你活得很糟糕的話，外公未必說出的就是如今這樣的話。”
“那是因為有你在啊。”因為有顧經年，驚艷瞭時光，溫柔瞭歲月，所以她才沒有被那些仇恨給蒙蔽雙眼，所以她才沒有變成一個陰暗毒辣除瞭報仇什麼都不想幹的人。因為有他，她才知道這個世界可以這麼這麼美好，她竟然也可以變得這麼這麼好。
顧經年轉身抱著她，看著她明亮的眼瞳。
“之前安夫人去世，到前一陣子喬爺出事，還有文瀾的事情，很多次很多次你都在胡思亂想，你覺得很多事情都和你有聯系。但是現在你應該知道，你現在好好活著，是許多人都樂見其成的事情，所以不要再用那麼多的心理壓力施加給自己。”顧經年停頓瞭一瞬，“剛才外公說的那些，你都聽見瞭，不用我轉述瞭吧？”
“不，我要聽你再說一遍。”
顧經年虎摸她的頭：“這麼愛胡鬧麼？”
“所以你要不要再給我重復一遍？”林汐仰頭看著他。
“嗯，當然要。”然後顧經年徐徐緩緩地，慢慢給她重復瞭一邊陳生的話。
他喜歡她這幅小任性的模樣，也樂意這麼寵著。
林汐非常喜歡他說話的語調，她其實算的上是顏控聲控，但是顧經年滿足她所有的幻想。
以至於聽他說話的時候都有些癡。
“所以汐汐，你看，這個世界多溫柔。”
對，這個世界多溫柔。
她面前這個人多溫柔。
所以她沒有對不起誰，哪怕是對付別人，也都是他們欺負她在先。
她不惹事，更不怕事。陳生可能是怕她對於夏茵這件事情有什麼負擔，所以才在這個時候這麼勸解。
她身邊的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