傢裡邊的洗手間會燃香,一種很清雅的香料。林汐進去之後,鼻端的血腥味終於慢慢散去。
她趴在池子邊上,接水漱口。
陳筱冉看著她這個樣子,不由得小聲道:“你是懷孕瞭嗎?”
林汐連連點頭。
“真好。”陳筱冉笑瞭,“有個你倆的孩子真好。”
顧經年從廚房端瞭一杯水出來遞給林汐,很擔心地看著她:“還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林汐搖頭。
每次聽到她那種幹嘔的聲音,顧經年都很擔心,生怕她再有個什麼不舒服。
直到胃裡再也沒有瞭那種惡心的感覺,林汐才從洗手間裡走瞭出來。
外邊的燈光很亮,林汐走過去一看,是喬司叫過來的一群人,正在收拾地面。
一輛中型車上邊帶著的燈光很亮,為瞭讓地面不留下一點兒痕跡。
喬司點煙的時候看到瞭林汐,於是走瞭過來。
“老板娘你好瞭?”
“好瞭。”
喬司撓瞭撓頭:“其實剛才見你吐,我真怕你把孩子給吐出來。”
……林汐這還是第一次聽到孩子還能吐出來這一說。
“話說,這個老不死的總算是死瞭,以後也算是清凈瞭。”喬司將煙扔到一邊,“其實我覺得老板娘你這段時間還是不要幹這些血腥的事情瞭,不然我怕你又吐個沒完,其實我不怎麼擔心你,我是比較擔心我未來的兒媳婦……”
“再見。”林汐直接將窗戶關上。
喬司呆呆地看著面前的窗戶,想著他哪裡說錯瞭嗎?
他隻不過是將實話說出來而已啊!
而且他老板娘不是有他傢老板關心著嗎,哪裡都輪不到他啊!
喬司很鬱悶,轉身回到門口又吆喝瞭一聲:“快點快點,都弄幹凈,一會兒爺帶你們去喝酒!”
說罷,喬司又蹲在門口點煙。
不對……他怎麼把自己弄得和工地上的包工頭似的?
房間裡邊,林汐仔仔細細看著陳筱冉的胳膊和脖子,發現她沒有受傷,這才放心。
“你是直接被耿齊川給弄來這裡瞭嗎?”
陳筱冉點頭:“前天我下課的時候從學校回住處人,然後就直接被人給帶上瞭車,我當時還挺害怕的,問瞭好幾遍都沒人告訴我,直到剛才見到你。”
“也就是說你見到我之前,並不知道耿齊川要帶你來這裡是嗎?”
“對,我不知道。”陳筱冉搖頭,然後深吸瞭一口氣,“其實見到你那一刻我很放心,因為就是有種感覺,隻要是你在的話就不會讓我出事兒,一種安全感,這種感情別人都沒有給我過。”
林汐縮著肩膀看著她:“你不會愛上我吧?”
“我倒是想愛上你。”陳筱冉一臉無語地看著他,“你是和誰呆多瞭嗎,怎麼變得這麼自戀?”
林汐覺得這個鍋是不是喬司要來背一部分?
緊繃著的神經松懈下來,陳筱冉整個人累得幾乎就要虛脫,前兩天的高強度的緊張狀態讓她感覺非常不好,於是道:“能不能給我個房間收留我一晚?我要累死瞭。”
林汐指瞭指樓上:“三樓的房間,隨便去睡。”
陳筱冉飄上瞭樓。
林汐看著站在窗邊的顧經年,走過去。
顧經年回身看他。
“你今天那一槍,可是真的帥呆瞭。”一槍爆頭,而且是耿齊川的頭。
林汐估摸著耿齊川都要心碎一地瞭吧,哪怕是死在她的槍下也比死在顧經年的槍下好的多。
“一次次的挑釁確實讓人心煩。”顧經年的語氣很清淡,“其實我本來就沒有留下他的打算,但是這一次是他自己來作的,我隻不過是將這個日子給提前瞭而已。”
“是不是覺得很惡心?”林汐問他。
“對,很惡心。”
顧經年摟著她的肩膀,在她背上輕輕拍瞭怕:“耿齊川這個人,太不安分,尤其是你給瞭他機會,他根本也不會覺得感激,隻會覺得理所當然。比如說這次,是來找夏茵,要是他真的找到夏茵再聯合起來幹什麼的話,想想就很麻煩。”
“對,直接殺瞭一瞭百瞭。”
林汐仰頭,眼巴巴地望著他:“你現在有夏茵的消息嗎?”
“沒有。別理會她,翻不出什麼大天大浪來。”顧經年笑著摸瞭摸她的發,“讓她自己和黑手黨內部的那一群人自相殘殺就好瞭,咱們不需要花費太多的心思。”
林汐努努嘴,笑得很燦爛:“那咱們是不是就可以安心準備咱們的婚禮瞭?”
“對,咱們的婚禮才是頭等大事,其它的那些人,不需要理會。”
一想到他們兩個的婚禮,林汐就覺得好激動。
上樓回瞭臥室之後,林汐接到瞭安欣的電話,也不是為瞭別的,隻是匯報一下,林恩駿和霍特又幹瞭一架。
都年少氣盛血氣方剛的,林汐也沒什麼好說的。
她躺在床上,摸著肚子。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覺得自己能感受到小腹裡邊這個生命的存在。
外邊的光很快就暗瞭下去,看來是喬司將一切都收拾好,離開瞭。
林汐比較困,所以在床上迷迷糊糊躺瞭一會兒,就睡瞭過去。
也不知道過瞭多久,她感覺出瞭顧經年起床的動靜。
於是她睜開眼睛看瞭一眼外邊,發現還是一片漆黑的天色。
“顧哥哥,你要出去嗎?”林汐嘟噥著問他。
“對,我有點兒事情出去一趟,你接著睡。”
林汐渾身著實很乏,於是也沒有再多說。
顧經年的動作很快,到瞭樓下之後發動車子離開。
因為他剛才接到瞭電話,顧天正的,讓他去醫院,說是顧凌峰的情況好像不太好。
顧經年記得上次的這個借口已經用過瞭,所以這次可能是真的。
天還沒亮,街上的人並不多,所以顧經年很快就到瞭京都私立醫院。
他在顧凌峰的病房外邊見到很多人,都是那些顧傢的親戚,平時基本都不會見面的那種,但是這次全來瞭。
“經年來瞭?”顧天正看見他,朝著他招瞭招手,“進來!”
顧凌峰的臉上還罩著氧氣罩,但是整個人是清醒的。
他的老眼看向瞭顧經年的身後,發現他是一個人來的。
“爺爺。”顧經年開口叫瞭一聲。
顧凌峰眨瞭眨眼算是回應。
“林汐沒來?”雖然他的聲音非常輕,但是顧經年還是聽瞭明白。
“嗯,沒來。”顧經年很幹脆,“您也不怎麼想見到她,所以沒必要將她帶過來給您添堵。”
然而顧凌峰覺得,在顧經年看來肯定是不想讓他給林汐添堵才對。
“把她叫過來吧,我想見她。”
顧凌峰說話的時候,聲音沙啞,甚至嗓子裡邊還會冒出咕嚕咕嚕的聲音,而且每說幾個字,就要大喘氣,聽起來著實費勁兒。
顧經年沒有看顧凌峰,而是問著顧天正:“爺爺這次的病情怎麼樣?”
“是你爺爺多年的老毛病瞭,心腦血管病……”
“什麼多年的老毛病!”顧天恩大斥一聲打斷瞭顧天正的話,“這分明就是被那個林汐給氣的,你覺得要是沒有林汐那次給爸不好受,爸犯得著來醫院?這一切都是那個林汐的錯!”
顧經年斜睨瞭顧天恩一眼:“你是還嫌不夠亂是嗎?”
“難道你覺得不是?”顧天恩對顧經年橫眉豎目,“你敢說不是因為你老婆把你爺爺給氣成這樣的?”
“爺爺到底是被什麼給氣的,你比我清楚。”顧經年現在對顧天恩連敬語都懶得用,“您女兒顧文沫幹出瞭什麼樣的事情您心裡明白,還一直想讓爺爺給你力挽狂瀾?現在說那些還有什麼用?你覺得現在是所謂的算賬的時候?”
顧經年的語氣很平靜,但是聲音很沉,尤其是最後一個字犀利的尾音揚起,讓顧天恩身上一抖。
他忽然意識到,顧經年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被人追殺地遍體鱗傷的少年瞭,他現在是一種完全不可控的狀態。
而且他發現自己在他面前,也是真的一點兒好處都討不到。
這麼一想,顧天恩的氣勢一下子就弱瞭下來。
顧凌峰的眼睛一直在顧經年身上停留,許久許久。
他才道:“經年留下,你們都出去。”
顧天正立刻離開,顧天恩遲疑瞭很久,還是沒有辦法隻得離開。
寂靜的房間中隻有儀器的聲音在回響。
“經年,你湊近一點。”顧凌峰微微抬瞭抬手。
顧經年走過去,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
“這段時間以來,我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我也知道大概是我的時候要到瞭,所以這次住院,我沒有埋怨汐汐,要是沒有汐汐,這也是早晚的一天,我活瞭這麼一把年紀,多活幾天和少活幾天,沒什麼差別。”說這一段話,顧凌峰用瞭很長時間,聽起來著實讓人覺得心驚。
“所以你將汐汐叫過來,我就是和她說幾句話,也算是和咱們顧傢的媳婦來一個道別,沒有別的意思。”
顧凌峰如今都這麼說瞭,顧經年確實沒有再不同意的理由。
而且看著顧凌峰現在的這個樣子,也確實不像是在賣慘。
顧經年出病房給林汐打電話,正好碰到瞭顧凌峰的主治醫生。
“我爺爺的身體真的不行瞭?”
醫生搖頭:“老爺子想見誰,想說什麼,就遂他的意吧,可能也是最後的訣別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