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被林蔓那句話說服瞭,還是被林蔓那股子強硬的目光所震懾到瞭,總之,直到林蔓發動瞭引擎,將車子開上瞭去往醫院的途中,餘振霆才猛然間緩過神來。
林蔓要帶他去醫院!
不!不行!他不能讓林蔓親眼見證自己已經感染瞭艾滋病的事,他可以對自己殘忍,對全世界的人殘忍,卻唯獨不能對她殘忍!
“林蔓,停車!”
餘振霆的聲音很平靜,聽起來並沒有絲毫的震怒,而偏偏是他這樣的態度,才讓林蔓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她知道餘振霆一定很抗拒去醫院,甚至能夠猜測得到,他為什麼抗拒。
可是她沒有辦法!
她一定要親眼看到,親耳聽見醫生宣佈,不然她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其實這一路,她心裡也在後怕,如果餘振霆真的得瞭艾滋怎麼辦。
可是想來想去,林蔓卻越來越肯定,無論結果是什麼,她都不會離開,不會離開餘振霆半步。更不會讓餘振霆把她推開。
早在她重生睜開眼的那一瞬間,她就知道,她這輩子,無論是作為莫初心,還是作為林蔓,都會和這個叫餘振霆的男人,糾纏一輩子。
以前,她從來不相信命運,可是這一次,她卻想要相信。
老天爺曾經對她那麼殘忍,又對她那麼好,她不相信,這一次,老天爺會繼續對她殘忍。
所以,當餘振霆很平靜的讓她停車的時候,她不但沒有說話,反而是更加用力的抓緊瞭方向盤,踩下瞭油門。
看著林蔓的側臉,餘振霆的嘴角忽然間浮現出一抹苦笑。
這又是何必?
“蔓蔓,停車吧,我們不去醫院瞭。不管是還是不是,我們都不去瞭,還像……以前一樣吧!”
“放屁!”
林蔓很少、或者說是幾乎沒有在餘振霆面前爆過粗口,可是餘振霆這一句話說完,她卻忍不住咒罵瞭一句:
“餘振霆,你拿我當三歲的小孩子?如果和以前一樣,你為什麼一次又一次的推開我?
你記不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什麼?
你放心,如果檢查出來結果真的……”林蔓沒有辦法把那幾個字說出口,卻依舊努力壓抑著自己心裡所有的情緒,不讓餘振霆看出端倪:
“我一定不會虧待自己,外面那麼多大好青年,你既然忍心給他們留位置,我當然要為社會造福!”
“……”
餘振霆沒想到林蔓的畫風會突然間轉變的這麼快,可是聽著林蔓的話,卻讓他有種哭笑不得的無力感。
這個女人,為什麼到瞭這個時候,都要氣他?
可是他……卻沒瞭以前那種被她氣的咬牙啟齒的感覺,甚至很慶幸,慶幸林蔓能夠這麼想。但他也知道,林蔓隻是這麼說,卻不會真的這麼做。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隻有一個專情的女人,那麼那個女人,一定是林蔓!
“如果真的是這樣……我會高興!”
高興你大爺!
林蔓死死的咬著唇瓣不再說話,她發現,這種時候,她無論說什麼狠話,餘振霆都不會再被她刺激到瞭,索性就閉口不言。
可是眼眶一陣陣酸澀,太陽穴一陣陣跳動,她還是忍不住紅瞭眼:
“餘振霆,你就是混蛋!”
“是啊!我是混蛋!”
餘振霆苦笑瞭一聲,忽然間,他也不那麼害怕瞭!
“所以,停車吧,我們不去醫院瞭!”
“……”
林蔓知道,餘振霆在死守著最後一點尊嚴,最後一點希望,可是她不允許。
她認識的餘振霆,永遠都是那樣一個睿智深沉,冷靜霸道的、高高在上的男人,這樣一個男人,她怎麼允許他變得這麼消沉?
不行!
“餘振霆,我懷孕瞭!”
不知道怎麼的,林蔓忽然間就脫口而出瞭一句不加思考的話。話說出口,不隻是餘振霆,幾乎連她自己都驚呆瞭。
懷孕!
多麼好的借口啊!
林蔓笑瞭笑,卻在這一瞬間,決定將這個謊言繼續下去。
而果不其然的,聽聞瞭林蔓的話,餘振霆的眼睛不由得瞪大瞭起來,就那麼直直的望著林蔓。那一刻,他的眼裡包含瞭太多的東西。
驚喜、疑惑、不甘、和……痛苦!
她還真是個殘忍的女人啊,為什麼偏偏要在這個時候,把這樣的消息告訴他?
林蔓的表情那麼自然,語氣那麼篤定,餘振霆竟然一點都沒有懷疑她。
“你……真的?”
“所以,你要跟我去醫院麼?”
林蔓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問瞭一句,她知道這個籌碼對於餘振霆來說有著怎樣的力度,她也相信,不管是出於震驚還是出於其他的什麼目的,餘振霆一定都不會反抗。
果不其然的,如林蔓猜測的那般,餘振霆隻是抿瞭抿唇,隨即便垂下瞭眼眸,看向瞭窗外。
老天爺,你這是在跟我開玩笑麼?
為什麼在我的人生失去瞭全部的希望的時候,偏偏要告訴我這樣的消息,偏偏要讓我重新燃起對生的渴望?
我做瞭那麼多錯事,傷害瞭林蔓那麼多,我一直期望著我和她愛情結晶的到來,卻沒想到,竟然是這個時候來。
林蔓曾經說過,他和她的孩子,一定不是個普通的平凡人,他一定會看準最好的時機,來到這個世界上。
可是餘振霆想說,現在,真的不是一個好的時機!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瞭,車內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安靜瞭下來。
見餘振霆終於不再堅持,林蔓胸膛裡一顆懸著的心,也終於緩緩的放平瞭下來。
不管她是不是欺騙瞭餘振霆,她都覺得自己沒有做錯。
在一個男人失去瞭全部希望,對所有事情都不在用心的時候,隻要能讓他的眼睛裡重新燃起光芒,林蔓覺得,什麼樣的謊言,都可以值得被原諒。
尤其是在今天見過李紀安之後!
車子終於穩穩的停在瞭醫院的門口,路上,她給徐威打瞭通電話,已經讓他安排好瞭一切,餘振霆現在隻要上去,就可以去做檢查,而且不必等很久,結果很快就會出來。
隻是……
站在醫院大門口的一瞬間,餘振霆似乎又有些猶豫瞭。
他微仰著頭,不知道是在看著眼前雪白冰冷的,每天都上演著各種生老病死的醫院大樓,還是看著灼眼卻溫暖不起人心的陽光,半晌,都沒有動彈。
林蔓破天荒的沒有催促餘振霆,就那麼安靜的站在他身旁。
她一直都希望,自己是那個無論發生瞭什麼事,都能永遠站在餘振霆身邊的女人,陪著他君臨天下,陪著他醉酒天涯。
其實餘振霆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其實他害怕來醫院的原因還有另外一個,就是林蔓。
當他聽見麥小晴說出的那番話時,他自己尚且差一點支撐不住,他害怕林蔓也會和他一樣,沒有辦法支撐的下去。
可是當時的他有林蔓,可林蔓有什麼?
她做莫初心的時候,被愛人背叛,死於非命。她做林蔓的時候,身邊除瞭他,沒有一個可以親近的人。幾次三番遭遇危險。
可是當他聽見林蔓說懷孕的消息時,卻不那麼害怕瞭。
或許,有瞭這個孩子,即便他是真的已經時日無多,他相信,林蔓那麼堅強,有瞭那個孩子的陪伴,也會支撐下去吧。
想到這裡,餘振霆不禁勾起唇角,在那張俊朗不凡的臉上,劃出瞭一抹好看的弧度,隨即伸出手,抓住瞭林蔓的掌心:
“走吧!”
該來的,總歸要來,該面對的,也永遠無法逃避,他隻是感謝上蒼,讓他在此生有機會認識林蔓,有機會娶她為妻。
如果此生註定沒有辦法走到最後,他也依舊感激上蒼,給瞭他和她,一個生命的延續。
餘振霆的坦然讓林蔓心酸,不顧一切要來醫院的人是她,為瞭勸說餘振霆,不惜編織謊言欺騙的人也是她。可是當餘振霆真的相信瞭她的欺騙,來面對的時候,那個緊張的人,卻也變成瞭她。
醫院冰冷的大廳和走廊裡,林蔓的身體始終沒有再溫暖起來過,可是她知道,這個時候,她不能退縮。
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她不相信,不相信餘振霆會真的會……
深吸瞭一口氣,林蔓反手緊緊攥著餘振霆的手掌,走進瞭電梯裡,
徐威不知道林蔓我為什麼會突然間要他去安排做什麼艾滋病的檢查,他不知道究竟是誰得病瞭,可是心裡卻一直不相信會是林蔓或者餘振霆。
可是當看見林蔓和餘振霆兩個人十指相扣的出現在眼前,沒有第三個人的時候,徐威覺得,自己的身子仿佛都不聽使喚瞭。
林蔓沒有在意徐威的怔楞,震驚麼?其實剛猜到這個消息的一剎那,她自己的震驚,遠遠超過瞭徐威。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軟弱,更不能表露出一絲一毫的異樣。
她是餘振霆全部的動力和希望,她必須要堅強,必須要微笑。
“都準備好瞭麼?”
林蔓微微斂瞭斂心神,朝著徐威詢問瞭一句,徐威這才緩過神來:
“準……準備好瞭……餘總……”
徐威結結巴巴,一句話根本沒有辦法說連貫,然而林蔓卻已然不給他再顧自猜測的機會,而是轉向瞭餘振霆:
“進去吧!”
餘振霆看著林蔓,眼底的光芒如深邃的海洋一般,深沉內斂,片刻,溫柔的笑瞭笑,卻隻說瞭兩個字: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