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很久很久以後,在一次跟戰凜吃飯的時候,桌子上擺放著一小碟香草味的水晶糕,隻有很小的七塊,但卻有六塊進瞭鬱梓的肚子。
原本以為像戰凜那樣不在意別人感受的男人不會註意到這些紀哲謙才會註意的小細節,卻沒想到今天戰凜會突然在這裡記得給他點一份香草蛋糕。
幽綠色的蛋糕精致地擺放在雪白的盤子上,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香草味道,鬱梓抓著小勺子舀瞭一勺塞進嘴裡,甜軟的感覺讓他瞇起瞭眼睛,盡管蛋糕因為冰凍過所以是冰涼的,但滑入喉嚨後卻泛起一股溫暖的感覺。
“這裡的藍山味道還不錯,嘗嘗。”戰凜動作優雅地將藍山咖啡移到鬱梓就近的位置。
看著鬱梓乖巧地喝著咖啡吃著香草蛋糕,戰凜的視線飄到瞭對面。
透過一塵不染的落地窗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個身穿水藍色連衣裙的女人牽著一個六七歲大的兒童經過,紀哲謙的臉一下子僵住,手腳也變得冰涼起來。
之前的疑問似乎都在看到那個小孩子的一瞬間被解答出來瞭,容貌!那小孩子的容貌跟紀哲謙小時候很像很像,除瞭那雙眼睛,遺傳瞭葛馨溫暖的月牙眼。
親眼見到葛馨準時出現,紀哲謙松瞭一口氣,特意提前半小時到達‘此去經年’,就是需要時間去平復自己的心情,順便做好最壞的打算。
隻是在親眼目睹自己生命的延續出現的時候,還是會有所震撼,就像在你不知道的地方,生活著一個跟你長得很像很像的人,也許是巧合,也許就是縮小版的你。
“媽咪,今天我們來見誰啊?是上次被你拒絕的周叔叔還是上上次的方叔叔還是……”小孩子特有的軟糯聲調帶著濃濃的好奇心,萌萌的平劉海下是一張稚嫩的臉,充滿生機與活力。
沒有父親陪伴在身旁的小孩子驚人得早熟,那些追求自己母親的男人,他都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葛馨彎下腰將兒子背著的小書包解瞭下來搭在自己的手臂上,在‘此去經年’的門口前,誰都能看到一位年輕的母親微蹲著身子小心翼翼地教導著自己的孩子,“念謙,我們今天不見任何一個叔叔,媽咪帶你去見你爹地,好不好?”
紀念謙小小的臉蛋陰沉瞭下來,誰要見那個整天害媽咪傷心流淚的混蛋瞭!
“一點都不好!我不想見他。”小孩子鬧起脾氣來嘴巴撅得老高,令葛馨哭笑不得。
這孩子就是倔強!簡直就是紀哲謙跟自己的翻版,一樣的執著,一樣的倔強。
葛馨撫摸著兒子的臉蛋,“念謙不是很想念爹地嗎,不許說謊!都被媽咪看到瞭,念謙一個人抱著媽咪的手機問爹地怎麼還不回來,現在爹地回來瞭,念謙真的不想見嗎?機會隻有一次,如果念謙不想見的話,那媽咪現在就帶你走……”
兩雙月牙眼對視著,葛馨不再猶豫,“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們就回傢吧……”
一雙小手不出意料地攥住瞭葛馨的裙擺,紀念謙想起葛馨長達數年的等待,如果那個爹地已經回來瞭,連一面都不見的話,媽咪一定會難過吧!
“我錯瞭,媽咪,我們還是去見見他吧。”紀念謙小聲地道。
葛馨揉瞭揉紀念謙的腦袋,“乖兒子,走吧。”
明亮的月牙眼在進瞭‘此去經年’咖啡館的時候便一眼找到瞭紀哲謙的方位,而紀哲謙也在見到兩人出現後的下一刻點好瞭咖啡和點心。
“請坐。”紀哲謙甚至連禮貌性舉起的手都有些顫抖。
當年為瞭自己的愛逃避對眼前這個女人負責任,這是紀哲謙此生最大的歉疚,更別說葛馨明明有權力不要這個孩子,她還那麼年輕,沒有孩子的話應該更容易找到一個不錯的男人,隻是葛馨卻義無反顧地選擇瞭另一條路。
在愛情裡沒有對錯,紀哲謙愛鬱梓,所以不肯承擔因為戰凜的圈套而起的責任,隻因為紀哲謙愛鬱梓,不可自拔。
葛馨愛紀哲謙,所以即使明知紀哲謙不屬於自己也依舊不顧一切要生下他們的孩子,因為葛馨愛紀哲謙,亦不可自拔。
“念謙,坐到裡面的座位去。”葛馨溫柔地牽著孩子引領他坐上座位後才在紀哲謙的對面坐下。
孩子的名字從葛馨嘴裡吐出的那一刻,紀哲謙的心因為那個名字而被觸動,念謙,念謙……這裡面所包含的意義與思念,恐怕就連這個孩子都懂吧。
“葛馨,你沒必要為我做到如此……”紀哲謙充滿愧疚地盯著紀念謙的臉龐。
話語被葛馨打斷,“你錯瞭,他也是我的孩子,我希望他能來看看這個世界,不是為瞭你。”
紀哲謙苦笑,“我現在有能力能讓你們過上好的生活,也能給予這個孩子父愛,我會……”紀哲謙堅定地道:“如果你允許,我會讓這個孩子幸福快樂地成長,隻是,你知道的……”
你知道的,我不能娶你。
後面的話因為有孩子在,所以紀哲謙並沒有說出來,但葛馨的確懂瞭,不管過去多少年,即使她為瞭他生下瞭一個孩子,他的眼裡終究沒有她的存在。
她,終究還是輸給瞭那個男人,那個叫“鬱梓”的男人。
葛馨喝瞭一口咖啡,斂下瞭美好的月牙眼,“我知道。”
氣氛頓時變得尷尬起來,在外人眼裡看起來溫馨的三口之傢其實卻是支離破碎的,紀念謙像是感覺到瞭什麼,小聲地轉頭問葛馨:“媽咪,我們會搬進爹地的新傢嗎?”
紀哲謙心一痛,看見葛馨在他的視線中搖頭,“不會,但以後隻要你想見到爹地,媽咪就會將你送過去……”
大人的事情終究太復雜,那時候的紀念謙並不懂為什麼母親的眼神看起來那麼哀傷,他隻知道,父親回來瞭,而且他想見就能見到。
興奮的孩子眨著月牙般的眼睛,用軟軟的聲調喊著“爹地”,一連串地喊瞭好幾句,柔軟的聲音卻像鐵錘一般敲擊著紀哲謙的心。
接下來的時間誰也沒有說話,空氣靜靜地流淌著,葛馨看著兒子天真的笑臉,幸福地享受著此刻。
耳邊傳來小孩子軟糯的童音,鬱梓將咖啡喝完,忍不住想回頭看看自己的背後是不是坐瞭一個幸福的傢庭。
他已經半年多沒有離開那座宮殿瞭,今天是難得的機會,鬱梓希望至少能晚點回去,能自由呼吸新鮮空氣的感覺真好。
轉身的瞬間,兩道視線在空氣中相會,就如同火花碰撞一般,鬱梓猛然怔住!
醫生大人、女人、與醫生大人相似度甚高的孩子……
鬱梓一瞬間像是明白瞭什麼,手裡的咖啡杯因為鬱梓的怔忡掉落在地,陶瓷杯子發出清脆的破碎聲,與此同時紀哲謙也扭過瞭頭,看見驚慌失措的鬱梓正準備彎下腰去收拾破碎的瓷杯,被高大的男人冷眼制止。
鬱梓怔怔地看著被戰凜叫來的服務員小姐手腳麻利地收拾好桌下的瓷杯碎片,吃到肚子裡的香草蛋糕竟然泛起瞭苦澀的膩味。
戰凜用毛巾擦幹凈鬱梓被沾到咖啡的修長手指,漫不經心地擦拭著那枚被自己重新戴上無名指上的戒指,這種無言的挑釁與示威隻有紀哲謙才能看得懂。
“回傢吧,如果你喜歡喝這裡的咖啡的話,我可以挖一個師傅回傢專門弄給我們喝。”戰凜扶著呆怔的鬱梓起來,獵非接到戰凜的眼神示意,離開座位到停車場去開車。
紀哲謙從座位上起身,焦急地喊道:“鬱梓……你聽我解釋……”
“連女人孩子都在的人,還需要解釋什麼?”戰凜冷哼地攬過鬱梓的肩膀,停在紀哲謙面前。
之前因為三個各有風格的男人坐在一起喝咖啡,已經吸引瞭不少人的目光,現在這麼一鬧,更是有不少人註意到這邊的鬧劇。
鬱梓看著面前仿佛一傢三口的溫馨場面,莫名覺得很難堪。
如果紀哲謙沒有叫住他,他或許還能裝傻假裝什麼都沒看見地走過,可是紀哲謙偏偏叫住瞭他,在女人和孩子的面前叫住瞭他。
女人幽怨的視線與孩子帶著疑惑的視線交錯射到鬱梓的身上,火辣辣的,十分不好受,鬱梓突然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插足別人幸福美好傢庭的小三,深重的恥.辱感像冷水般兜頭淋下……
冰冷的一瞬間,鬱梓已經明白為什麼戰凜今天會這麼好心,在囚禁瞭他整整半年後突然大發慈悲說要帶他出來喝咖啡是怎麼回事,原來一切都是戰凜早就算計好的!
“鬱梓,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紀哲謙臉上帶著慌亂,甚至著急地想伸手去拽住鬱梓,讓他不要走,卻被戰凜高大的身材擋住,陰鷙的雙目恐怖得嚇人。
鬱梓低著頭沉默著,兩分鐘後才緩過氣來,這麼些年,不管是一個人的時候還是有戰凜或者紀哲謙在身邊的時候,鬱梓始終沒有忘記自己要堅強,要學會坦然地面對一切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