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阮西霖又有瞭那種瞬間奪回瞭主動權的感覺。

聞世卓本身就是個犯罪心理學的高手，又懂催眠，他很擅長在談話中吸引所有人的註意力，尤其是他在講述什麼的時候，總會叫人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

但遲東旭卻似乎不受影響，總能維持頭腦清晰。

“怎麼說呢，”聞世卓輕嘆道：“其實那是一個試驗。學習催眠的過程中，總是希望能做到更多，會不斷的去嘗試，這是其中一個原因，另一點呢，我那時候想法比較幼稚，我覺得，暗戀應該是一種極其穩固的關系，比兄妹關系更加穩固，我很喜歡這種被她全心掛念著的感覺，所以我就試驗瞭一下。”

遲東旭道，“你認為你的催眠，已經可以操控人心？”

聞世卓想瞭想：“一定程度上，確實可以。”

“那麼，”遲東旭道：“為什麼你在之後，包括參加工作之後，從始至終沒有暴露過你會催眠？這個不是很有力的職業加成麼？”

他一瞬不瞬的看著他。

聞世卓坦然道：“因為這是我的秘密武器，我用這個秘密武器得到瞭親情，如果所有人都知道我會催眠，那麼，必定會疑神疑鬼，連原本就有的情感都會懷疑，這不是我想要的局面。再說如果暴露瞭，將來再遇到需要用的時候，我要如何使用？我不用，也許都會有人懷疑我用瞭，百口莫辯。”

“當然，最重要的是，我認為我的專業素質已經足以支撐我的工作，我已經不需要再用這個瞭。”

他淺淺的笑瞭一下。

“好，”遲東旭道：“那麼，現在你說一下，你當初為什麼要催眠熊連？你是怎麼認識他，怎麼有瞭這個想法的？你想要達到什麼目的？”

李教授轉頭問：“能連是誰？”

阮西霖簡單的給她解釋瞭幾句。

聞世卓道：“那真的是一個意外。”

他停頓瞭一下，輕輕揉著眉宇回憶：“其實是他在催眠自己，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他真的很愛他的妻子，很在乎他的妻子，但他的妻子完全不在乎他，甚至是厭惡他。我當初進那個小店完全是偶然的，註意到熊連是因為他的胳膊，因為常年手工掄錘，他的胳膊異常的粗，以致於袖子不得不剪開。”

“然後我跟他稍微一聊，就發現瞭他的狀態。我有些詫異，他甚至懦弱到，明知道他妻子出.軌卻不敢揭穿，明明他的力量，可以輕而易舉的對付那個奸夫，他卻什麼都不敢做，甚至不敢抬頭看他。”

“他人高馬大力量凸顯的外表，與他心底的膽怯懦弱，形成瞭一種極端的反差，所以我才對他產生瞭興趣，我就順手催眠瞭他一下，我當時是抱著幫他的念頭，想讓他重建信心，正視自己的力量，做一個真正的男人。”

遲東旭微微瞇眼。

熊連的事情發生的時候，是聞世卓剛從濟市住院回來，在那種心情之下，看到這樣的熊連，生出這種想法並不奇怪，還算比較順理成章。

聞世卓繼續道，“後來，他殺瞭奸夫的時候，我確實沒有想到，但那時，我就知道糟瞭，我好心辦瞭壞事，也所以，我曾經催眠他的事情絕不能暴露。後來隊裡接手瞭這個案子，我又利用排查時間，對他進行瞭第二次催眠，給他設定瞭一些條條框框。”

周磊落道：“為什麼不……”他本來想說為什麼不讓他自首，但又覺得這是句廢話，他肯定不會冒著暴露自己的危險讓他自首的，就改口道：“為什麼要讓他繼續殺人？”

聞世卓道：“催眠不是萬能的。殺人這種事情極為深刻，可能會令他極度恐懼，也可能會令他極度興奮，他就是進入瞭一種極度興奮的狀態，他由此發現他原來可以很強大，他迫切的希望再次展現力量。這種不是不可以調整，但是肯定需要不止一次的心理治療，而我在不能暴露的情形下，匆匆催眠他，隻能是在原來的基礎上，給他加一些條條框框，變相的阻止他。”

周局看瞭看李教授和秦庭朗，兩人都點瞭點頭，表示這個說法是正確的。

聞世卓繼續道：“但是，我更加沒想到，那邊居然有一個暗.娼.窩，符合條件的人一次次撞上門來，所以，他連續殺人……我發現事情已經不可收拾，就想索性利用他，結束一些事情。”

遲東旭道：“你那時就想到瞭，借他之手殺瞭孟林霈嗎？”

“是的。”聞世卓坦然承認。

“那麼後來，你又為什麼終止瞭計劃？”

聞世卓沉默良久：“我也不知道，事情其實完全按我的計劃進行，甚至比我的計劃更完美，但是到最後，孟林霈馬上就會死……我那時，怎麼說呢，也許是因為我覺得，這與我警察的理想背離瞭，所以我還是像一個警察一樣沖瞭出去，打瞭那一槍，救下瞭孟林霈。”

周磊落長吸瞭一口氣，簡直是用盡瞭洪荒之力，才忍著沒噴他。

遲東旭冷冷的道：“不是因為條件不成熟？”

“嗯？”聞世卓看瞭看他，明白瞭他的意思：“不是，我那時候其實隻是想殺孟林霈一個人的，並沒想過要殺其他人，所以，不存在什麼成不成熟。”

“在那之前，你還做瞭什麼？”

聞世卓問：“你指什麼？”

“你對林明瑞做過什麼？”

“哦，”聞世卓道：“你們查的確實挺詳細，我的確想過，他在這中間要起到某些作用，起碼不能幫助孟林霈，所以我加重瞭他對‘手’的恐懼。包括事情發生之後，我也加重瞭孟林霈對錘子的恐懼。”

“是否從那時起，你心裡就有瞭一個完整的計劃？”

“不是的，”聞世卓道：“其實我那時，在催眠孟林霈的過程之中，已經把我的事情封存在瞭他的心裡，設置瞭記憶障礙，也就是說，孟林霈已經想不起這件事情瞭。”

“那為何後來，你又制造瞭706的案子？”

聞世卓瞇瞭瞇眼：“因為後來我才發現，不止孟林霈知道這件事情。周誨爾和高展銳好像也知道。我想，與其在這種情況下等待著不知何時會出現的尷尬局面，不如先下手為強。因為要對付的不止一人，最好的辦法就不再是各個擊破，而是設計一件事情，讓他們一起去死。

審訊室內外都是一片死寂。阮西霖忍不住站瞭起來，盯著顯示屏，心頭百味雜陣，既有種沉冤得雪的痛快，又有種深刻的，抑不住的悲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