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手沒得問題。咱們村裡,雖然後生們都出去打工去瞭,但是我們這些老頭子都還幹得動。各傢各戶出點木料,反正也不是什麼值錢的貨。明天送到老學堂那邊去。把房梁換一下,屋櫞也全部換瞭。瓦倒是個麻煩事。村裡頭也沒有誰傢裡有多餘的。”韓明早畢竟是幹支書的,臨場指揮的能力還是很強的。
“房梁、屋櫞村裡有的話,按照市場價格,我來出錢,將來這筆錢也是由市裡出錢的。我先墊付瞭。以後經費來瞭,再還上。鄉親們也不容易。不能白要大傢夥的東西。鎮上應該有賣瓦的地方,直接用水泥瓦釘上去還省事一些,或者買鐵皮的也行,也不怕風吹下來。另外,大夥幫忙做事,該開工錢的要開工錢。”秦川連忙說道。
“這可不行,你到咱們村裡來,給我們看病,我們怎麼還能要你自己拿錢出來建房子呢?這本來就該是村裡出錢的。”韓明早已經知道瞭秦川的醫術高明,以後村裡人肯定還有很多地方需要仰仗秦川。退一萬步來說,現在村裡解決瞭秦川與丁方的難題,以後村裡人去看病,秦川還能好意思獅子開口?
這一餐,秦川與丁方雖然是隨意口,喝到後面,還是隨意不起來。也不知道喝瞭多少倍,反正等秦川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到瞭晚上瞭,秦川也不知道究竟睡到瞭誰傢裡。
丁方也睡在一張床上,連衣服也沒有脫。
“哎呀,這酒真是喝不得。”秦川搖搖頭,酒後的那種頭痛讓秦川苦笑瞭一聲。
丁方也醒瞭過來:“這是在哪?”
“誰知道。鄉親們真是太熱情瞭。喝著喝著,怎麼也控制不住。你也真是的,公務員不是很能喝酒的麼?像你這樣。怎麼進步啊?怎麼跟我一樣呢?”秦川抱怨地看著丁方。
“我要是能喝,還能被折騰到這裡來?不過也好,能夠在這樣艱苦的地方。都能夠讓我們喝上酒,這就是我們的本領。若是讓他們中隨便一個過來。肯定是連個睡覺的地方都沒有。十有*啃兩天方便面就跑回市裡去瞭。雖然市裡最後不會怎麼樣,但是這樣丟人地跑回去,估計在領導那裡也是要進黑名單瞭。踏踏實實的釘在基層吧。”丁方得意地說道。他好像忘記瞭,這一切的功勞跟他可並沒有多大關系。
秦川笑道:“你先別扯這些沒用的,先確定我們現在究竟在誰傢裡吧。”
秦川穿好鞋子,走瞭出去。堂屋裡亮瞭一盞日光燈,將墻壁照得雪白。能夠看得出來,墻壁刮瞭膩子膠。看起來很光潔。地面也是打瞭水磨石。這在金子山村裡應該算是頭面人傢。秦川大略知道這是誰傢裡瞭。
來的時候秦川就註意到,這一帶就支書傢的房子最亮堂。兩層的磚瓦房,在金子山村看起來很顯眼。
“何醫生,你醒來瞭啊。我們鄉裡人,性格豪爽,在喝酒上面,有些霸蠻(偏執)。但是人都是很淳樸的,你們在這裡待久瞭就習慣瞭。晚飯已經在做瞭,待會就吃。”韓明早可沒因為將秦川與丁方灌醉瞭覺得愧疚,反而覺得是一種自豪。
“還吃?我這一肚子還沒消化呢。”秦川主要是怕喝酒。
“放心。晚上不讓你們喝酒瞭。就吃點光飯。何醫生,那個小丁也是醫生?”韓明早這眼光夠毒的,竟然已經看出來丁方並不是醫生。
這事情遲早會讓金子山村人知道。所以秦川也不隱瞞:“其實,他不是。他是支農幹部。但是從你們上自黃坪鄉鄉裡,下到你們各個村裡,對我們這些支農幹部並不是很歡迎。所以暫時丁幹部隻能充當我的同行。韓支書別介意。我們也不是存心想騙你們。”
秦川將在黃坪鄉的遭遇說瞭說。
聽瞭秦川的話之後,韓明早很平靜:“咱們鄉裡的領導都是一些酒囊飯袋。俗話說得好,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鄉黨委書記盧波峰窩在黃坪鄉十多年瞭,愣是沒挪過窩。他早就沒有上進心瞭。本來也沒什麼本事。在這裡窩久瞭,完全成瞭老油子瞭。鄉長武文澤剛接替退休的老鄉長的位置不到一年。在黃坪鄉雖然是二把手,但是完全被盧波峰一夥人架空瞭的。他的全部心思就是跑官。一心想著回縣城。所以巴結巴結縣裡的領導。縣裡的那些公子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們這一次下來。又沒能帶資金過來。鄉裡得不到實惠,還要拿出錢來貼補你們,自然心裡窩火。盧波峰又是一個四大皆空的混吃等退休的老油條,膽子自然大。不夠像他這樣完全不顧顏面的,也並不多見。”
“不管怎麼說,我們既然來瞭,自然還是要幹出一些事情來。市裡也不是完全不拿錢過來,隻是這一次不一樣。市裡這一回事不見兔子不撒鷹。隻要我們這裡的工作開展得順利,市裡還是可能拿出一筆錢來的。我們雖然是支醫,但是我跟丁幹部的目的一樣,就是想徹底改變金子山村的現狀。在此之前,我們要盡可能地瞭解金子山村。知道我們村裡究竟有哪些優勢。雖然村裡人對金子山村非常瞭解,但是我們從城裡人的角度,也許能夠看到你們看不到的東西來。就好像你們農村一點都不值錢的蔬菜瓜果,到瞭城裡卻成瞭香餑餑。”
“是倒是這個理。但是就算你們找到瞭致富門路,你覺得鄉親們能夠相信你們麼?”韓明早搖搖頭。
“這個沒關系啊。我們就算找到瞭致富門路,也不需要鄉親們冒風險。我們會盡量想辦法,解決資金問題。到時候,讓投資方與村民找到一個共贏的方案。一切問題都將迎刃而解。”秦川自然不擔心資金問題,隻要找到一個合適的致富門徑,秦川可以讓漢鼎的人過來投資。這樣一來,自己的目的就達到瞭。
“何醫生說得對。我們既然來瞭,自然不甘心就這麼回去。不做出一點成績來。回去太沒面子。所以,我們還是希望韓支書能夠支持我們。也看得出來,韓支書在村裡是最有威望的人。隻要你支持的事情,肯定能辦得成。”丁方不失時機地拍瞭下韓明早的馬屁。
韓明早自然不那麼容易被忽悠:“這也要看你們的方案是不是真的對鄉親們有好處。別到時候。害瞭鄉親們,你們是拍屁股走人,我卻還要再金子山村生活到死的。村裡人會戳我脊梁骨戳到死。隻怕我到死的時候,連眼睛都合不上。”
“這一點,我可以保證,絕對不會讓村裡人吃任何虧。”秦川說道。
“要是你何醫生保證瞭,我倒是相信。”韓明早笑道。
秦川很是奇怪:“你為什麼相信我呢?”
“你是當醫生的人。不會害人。你既然保證瞭,肯定是確實有保證的。你跟丁幹部不一樣。你是醫生。以你的醫術,在城裡工資肯定高得很。來我們村裡,肯定不是沖著官位,也不是沖著錢來。而是因為確實想幫我們這些窮苦人一把。如果是幹部,肯定是想撈政績,你不需要撈政績。沒有必要把自己的名聲搞臭。你們醫生都是愛名聲的。”韓明早還真是看得很透。
“但是,好心有時候也會辦壞事啊。萬一我看走瞭眼,辦錯瞭事情,怎麼辦?”秦川問道。
韓明早嘿嘿一笑:“金子山村窮到這個樣子瞭,還能更窮麼?就算你辦錯瞭事情。我們也不會吃虧。到時候你好意思扔下我們離開麼?我們反而多瞭一個醫術高明的醫生。”
韓明早還真是會算計,秦川沒想到繞來繞去,結果把自己給繞坑裡瞭。他哪裡是韓明早這老狐貍的對手啊?
丁方笑呵呵走瞭出來:“韓支書。你放心,我這個人雖然有些官迷,但是我是那種做什麼事情,必須做到最好的人。絕對不會為瞭政績,坑大夥。我指定給你們想出一個好辦法出來。一定要把金子山村從現在的一窮二白,變成一個山清水秀的富裕村。不光是金子山村,還有整個黃坪鄉。我的野心很大的。”
天色已晚,秦川也沒有辦法去看未來的地盤。
“明天天一亮,我就帶你們過去看看老學堂。晚上最好別出門。山裡蛇多,就是房前屋後。也有不少。雖然大多是沒有毒的傢蛇,但是像五步蛇之類的毒蛇。還是有不少的。”韓明早的話讓秦川與丁方徹底打消瞭念頭。
鄉村的晚上非常寧靜,讓秦川與丁方睡得很香甜。
秦川一大早就起瞭床,走出房子,就能夠呼吸道帶著一股清新泥土芳香的空氣氣息,還時而夾雜著各種野花的香味。
老學堂建在金子山村的的一個略微有些偏僻的小山頂上。學堂這樣很占地方的建築,自然不能占用良田,放在小荒山坡上,也是非常自然的選擇。
早上,農村的小路上,雜草上下瞭露水,一路走過去,整個褲腿完全被露水打濕。
“這路有些不大好走。本來等太陽出來,露水幹瞭再出來是最好的。但是你們這麼心急。唉。”韓明早見秦川與丁方褲腿濕透瞭,搖搖頭。
“沒事。反正天氣也不冷。待會換條褲子便是。鄉裡空氣真清新,要是再城裡,一看到起瞭霧,就立即感覺頭痛。農村裡雖然起瞭霧,但是一點也不悶。這是真正的霧呢。”丁方感慨道。
韓明早沒明白什麼叫真正的霧。霧還能有假?
“韓支書,村裡那邊不是有條小溪的麼?怎麼會幹涸瞭呢?村裡本來就很缺水麼?”秦川有些奇怪的問道。
“怎麼缺水?生產隊的時候,我們村裡的田土都是直接用河裡的水澆灌的。但是後來上面修瞭一個水電站。修水電站的時候,鄉裡說給我們免費電使用。村裡人都不知道這裡面究竟是有什麼名堂,後來才知道,修瞭水電站,上遊修瞭壩把水給攔瞭。水道改瞭,我們就沒水下來瞭。河裡幹瞭,井裡也沒瞭水。”韓明早說出瞭村裡缺水的緣由。
“既然你們這裡連飲用水都缺瞭,為什麼不讓上遊放一些水下來?”丁方不解地問道。
“以前還可以,現在不行瞭。水電站讓人承包瞭。是縣裡的公子哥承包的,人傢能量大得很。我們過去放水,人傢不但不放,還把我們的人痛打一頓。每天多開一臺機組,他就多賺大筆大筆的錢。他怎麼可能給我們放水下來?”韓明早搖搖頭。
“我們為什麼不在下遊修一道壩呢?這樣就算上遊不放水下來,我們也可以把河流當成水庫嘛。這樣一來,水的問題不是也解決瞭麼?”丁方想到一個問題。
“這個我們也想過,但是修一道壩也是要錢的。再說就算修瞭壩,也儲不瞭多少水。河道淤泥太厚,根本沒辦法儲存太多的水。要清淤泥又是一個非常龐大的工程。上面沒錢下來,就憑我們老百姓哪裡修得起來?每年河裡倒是能夠存點水,但是堪堪保證我們的那些稻田。到瞭現在這個枯水期,河裡的水全部幹涸瞭。人喝的水都不容易解決瞭。”韓明早搖搖頭,他已經想盡瞭一切辦法。但是並沒有合適的解決辦法。
丁方這一下徹底沒轍瞭。不過也正好趕到瞭韓明早口中的老學堂。
這老學堂還不是一般的老,竟然還是青磚建起來的。建築質量還真是不錯。從外面看,看起來還挺有氣勢。
不過從已經將房子圍得嚴嚴實實的荒草來看,這裡已經荒廢瞭太長的時間瞭。兩個籃球框架,那個籃筐已經銹蝕得快變成鐵絲瞭。木架子似乎也變得腐朽。
“以前村裡的孩子都是在這裡上學。現在孩子太少,這裡就撤瞭點,孩子們必須到五裡外的鄰村去上學瞭。真是造孽。”韓明早看著這老學堂似乎又勾起瞭深遠的回憶。
“何醫生,這裡位置挺好的。咦,這邊還有一條毛坯路。把路上清理一下,你那越野應該開得過來。”丁方沒走進教室看,倒是還很樂觀。
不過當韓明早推瞭一下教室門,門應聲倒在瞭地上,早已經腐朽得不能再堅持崗位瞭。教室裡的陳舊桌凳橫七豎八地放在教室裡,抬頭一看,竟然有幾顆“星星”。當然這大白天的自然是不可能看到星星的。看到的是黑乎乎的屋頂上,破開來無數的小孔。(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