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這些天臨的字,你看看。”
賈瑋書房中,晴雯從一處角落裡取出一沓寫滿瞭小楷的竹紙,遞給賈瑋,而後徽傾著身子,看賈瑋細長的手指一頁頁地翻著紙張。
“果然同《靈飛經》的小楷有幾分形似,看來你學得很快。”賈瑋沒有全部翻完,隻看瞭幾頁,就得出結論,“不過,不能止步於此,光得其形還是不夠,還要得其神才行。以後,你每日臨一百個字。”
賈瑋將賈政以前給他的任務轉而丟給瞭睛雯。
他倒是沒有要求晴雯寫大字,其實初習書法者,一開始或練大楷,或練中楷較好,可對細節瞭如指掌,練小楷難免做不到收放自如。不過他並不要求晴雯成為書傢,《靈飛經》是小楷巔峰,練好瞭就行,晴雯一個姑娘傢的,有一手優雅秀麗的小楷,就足夠使用瞭。
“一百個字啊,很費時辰的,五十個字好瞭,不然,我都沒時間鬥牌瞭。”晴雯討價還價地道,見賈瑋笑著點頭,她自己也笑瞭,又問道,“得其形我懂,什麼是得其神啊?”
“哦,神就是神韻。咱們院子內,大石缸盛著的水,不流動,不活潑,一潭子死水,就是有形無神,外頭沁芳河的水,靈動清澈,是引來的活水,就是有形有神。我就說這些,你自己琢磨吧。”
“恩。我好生想想。”晴雯似懂非懂,彎下細長的腰肢,將賈瑋擱在書案上那一沓臨帖小楷攏瞭攏,轉身放回原來的位置。
“二爺,可以用餐瞭。”
襲人從隔扇那邊轉過來,喚瞭一聲。
賈瑋就起身走到那邊大屋子去,坐下來用餐。用完餐,襲人向他示意瞭一下,倆人進瞭臥室。
“你今日怎麼起得這般早,同晴雯倆人逛到哪兒去啦,有沒有遇上管事的?”
襲人接連拋出瞭三個問題,同時忙碌地為他準備出門衣裳。
賈瑋知道她遲早會問這些的,適才他倆回來時她沒問,隻是不好當著晴雯的面問而已。
於是就一一做瞭回答,並很配合地伸展雙臂,讓她為自己換裝,“……今日穿這件玉色的啊,看來得十分小心,不然稍不留神,就弄臟瞭。”
“玉色的,顯得斯文,你是讀書郎,文質彬彬的好。”
聽到賈瑋說隻是興之所至,早起逛逛,晴雯是她自己要跟著去的,並且一路上也未遇見管事的,襲人便沒再提此事,此刻賈瑋說到衣裳,她就認真回瞭句。
“哦。”
賈瑋自然不會在穿衣這等小事上,同襲人意見相左,隻是有些自嘲:嘿,從今兒起,你傢少爺就不是讀書郎瞭。
他見襲人對早起之事沒有太大反應,便也放心。
襲人與晴雯不同,晴雯愛玩愛鬧,各種消遣娛樂占據瞭她大半時間,院子裡常常不見她人影,即使沒他在身邊,她有得玩,一樣可以很快活;襲人寡言少語,盡心盡力管著這個院子,付出很多,她的生活重心幾乎全在他身上,眼中心中隻有他一人,哪天看到他對另一個丫鬟比對她還好,恐怕會相當失落。
正因如此,他一向比較註意她的感受,會在各方面細節上對她更關心些,這也是晴雯覺得他似乎對襲人更好的原因。
換好衣裳,襲人為他梳挽發髻,他的前身小時候是戴著紫金冠的,有時又編著許多小辮最後攏為一隻大辮子,下面墜著許多金墜腳,如今長大,這倆種當然都不合適瞭,現在是很正常的在頭道。
這三樣首飾,都是他提供給金福齋的第一份新式樣所加工而成的首飾,雖是同款,卻有細節上的不同,完全可以輪換著佩戴。
夥計將這三樣首飾裝入盒中,“公子,共是五十八兩三錢六分銀子。”
“不急……我問你,你這裡可有金壽星賣?”
賈瑋沒有去接首飾,示意夥計先擱在櫃臺上,隨後他不緊不慢地問道。
“金壽星是有的,公子請到這邊來。”
夥計將賈瑋引至另一處櫃臺,此處靠墻處安放著格子櫃,每個格子都擺著各種精美的金玉飾品,其中有幾十上百尊金壽星。
賈瑋站在櫃臺外掃視瞭一遍,就想也不想地指著其中的一尊大金壽星,“這個,拿過來看看。”
夥計確認瞭一下,小心翼翼地將這尊金壽星捧出來,放在櫃臺上。
那動作,那神色,分明是無聲告訴賈瑋,此物相當貴重,但夥計又表現得很得體,這就是大商傢與普通商傢的區別。
賈瑋兩世皆是人上人,見狀也隻是淡淡一笑,就俯下身對這尊金壽星仔細打量起來。
這是一尊玉鑲金的壽星,壽星的牙齒、手指甲、腳指甲一律用白玉,右手中的拐杖為紅寶石,左手托的桃子為翡翠。整尊壽星高有一尺多,寬**寸,厚五六寸,是這裡頭所有金壽星中最大的一尊。
“公子,這白玉是上好的和田白玉,紅寶石來自西洋,翡翠來自南邊緬國,皆為上等……”夥計在旁輕聲為賈瑋一一介紹。
“哈哈,賈公子,你來啦……有失遠迎……”
這時一個聲音驟然響起。
賈瑋從櫃臺處直起身,掉過頭去,露出一個笑容,“陳掌櫃,我今日來可不是跟你打交道的。”
他自然知道,他在此一現身,肯定會有人去通稟陳掌櫃的,因此,對於對方的出現,他絲毫沒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