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前陣子一天夜裡我恍惚見到你姑舅哥哥潘又安同你在園子裡私相見面……此事我原不想說,擔心你羞臊,但思之再三,為瞭你好,今夜我還是同你提個醒……此事往後再不可為,否則一旦為人所知,後果姐姐你比我更清楚……”
剛在竹凳上坐下,賈瑋望望司棋,隨後便直言不諱地說道。
書中記載,司棋同姑舅哥哥潘又安數次在園中私會,有一回還被鴛鴦撞見,替他們瞞瞭下來,但最終在檢抄大觀園時,事情還是敗露,結果司棋被逐出園子,落個淒涼下場。
關於此事,賈瑋記得清楚,確實也幾次猶豫是否提醒司棋,但擔心她羞臊這樣的原因並非主要,而是覺得眼下有他在,檢抄大觀園未必能檢抄得起來,無論是王夫人還是邢夫人那裡,他完全可以壓下此舉,若是這般想過去,司棋同潘又安之事便敗露不瞭,既是如此,提醒司棋,倒是多此一舉瞭。
但這種想法自是有僥幸的成份,就算沒有檢抄大觀園,司棋同潘又安長期私會,還是有敗露的風險,被鴛鴦撞見就是一個例子,幸而是鴛鴦,為人厚道,換瞭另一個,說不得就捅瞭出去,因此,思來想去,每回見瞭司棋,賈瑋就猶豫一陣。
今夜專意過去同迎春談話,出來時司棋送到這裡,夜深人靜,彼此相對,說話的氛圍正好,他便下瞭決心,提醒一番,索性她們主仆倆人的事兒一並解決。
他這話剛一出口,司棋便是面容大變,險些跳起來,這種反應自是在賈瑋預料之中,毫不意外,隻是微笑望著。
“寶二爺……”司棋目光驚疑,按在幾面上的雙手微微顫抖,“……你是幾時見到的……我……我……”
“現在說這個有用麼……姐姐,幾時見到的,無關緊要,我隻是同你提個醒……”
賈瑋語氣平靜,他當然沒有真的見過司棋同潘又安的私會,因此各方面也隻能說得含糊,否則容易露餡,立刻令司棋生疑,畢竟時間走到這裡,也不知司棋和潘又安讓鴛鴦撞見瞭沒有,若是撞見過瞭,他這番話又露瞭餡,司棋定然認為鴛鴦出賣瞭她,畢竟這陣子以來,鴛鴦同他走得很近。
“寶二爺見到的時候,身邊……身邊可還有他人?”司棋沒有接他話,依然不安地詢問道,但這句話也完全承認瞭她同潘又安的私會。
“沒有,就我一人。”
聞言,司棋繃著的樣子霎時一松,緊接著,軟軟跪倒在地,“寶二爺……你既知此事,千萬瞧在咱們素日的情份上,為婢子瞞著,婢子今生來世都感激不盡,做牛做馬,也要報答你的恩情……”
“姐姐,你這是做什麼……此事我決計不會告訴他人,你想想,我若要告訴他人,今夜還會特特地提醒你麼……起來,快快起來……”賈瑋知道她心中不安,隻得一面打消她的疑慮,一面起身扶她起來。
司棋聽他這麼說著,心中稍定,但此刻重新坐下,一副恍惚模樣,顯然擔上瞭心事。
賈瑋雙手疊放在幾案上,微微沉吟,說起來,熱戀情熾,幹柴烈火,他並不認為他一番提醒,司棋便會斷瞭與潘又安的私會,事實上書中的記載也是如此,倆人讓鴛鴦撞見後,潘又安出去躲瞭幾日,得知無事,倆人繼續私會,直到最終私情敗露……因此無論如何,此事得有個瞭結,他今夜既然開口,自是不會僅提醒一番瞭事,助人助到底,司棋之事,終歸好辦,他替她辦瞭便是,也少瞭一對癡男怨女,這時他沉吟著,想著如何措詞,一時間卻也不急著開口。
一陣子後,賈瑋視線望過去,終於說道,“姐姐,此事你真不用擔心……姐姐一定也聽說過,我替屋中倆個丫鬟小紅和彩霞指婚一事,正如姐姐所說,咱們素日是有情份的,因此,姐姐的姻緣,我自是不會袖手……”
他如此說著,頓瞭一頓,此時司棋瞪大瞭眼睛望著他,意外到極點。
賈瑋續道,“……照理說,姐姐必須等你們姑娘出閣,方有機會求情出去,但也未必能夠如願,說不得就做為陪嫁丫鬟過去夫傢那邊瞭,事情無奈,但這也是咱們這樣人傢的規矩,不過,不要緊,我會替你求情,不但放你出去,並直接將你指給潘又安……你雖是大太太那邊的人,不是二房這邊的,我也一樣做得瞭主,大太太面前,我講話照樣管用得很……”
“恩,咱們話說回來……眼下大老爺給你們姑娘指瞭親事,但什麼時候出閣就說不好瞭,或許半年或許一年都說不準,這樁婚事,不用我說,你也曉得,不是很如意,因此你們姑娘這陣子心情不見得好……我自是可以明日就同大太太說,將姐姐指給潘又安,但還是希望這陣子姐姐能陪在你們姑娘身邊,你們姑娘性子柔弱,身邊丫鬟中,同你最為要好,凡事一向依賴於你,你此時若是離開,她定是更加失落……”
“寶二爺,婢子自是願意一直陪在姑娘身邊!”
賈瑋說瞭這一大通,司棋始終不敢打斷,強抑著激動之情,此刻說到此處,終於忍不住飛快說道。
“不用一直陪著……”賈瑋擺擺手,微笑說道,“……姐姐陪過這一陣子就夠瞭,一個月吧,一個月後我就去同大太太說,將你指給潘又安……”
“寶二爺……”
“姐姐不必再說,一切聽我的……”賈瑋目光在司棋面上凝瞭凝,“……說實在的,我也不敢將姐姐留在園中太久,隻恐時日長瞭,便會出事……”
他這句話,意有所指,司棋如何聽不出來,她自傢事自傢知道,細思一回,倒很有可能如賈瑋所言,當下便紅瞭臉,絞著手指頭,不再堅持。
此時賈瑋又道,“姐姐,一個月……這一個月時間,你無論如何不得同潘又安私會瞭,我前頭也說瞭,真要為人所知,後果你比我更清楚……到瞭那時,姐姐所受懲罰,我雖可幫你化解,但你卻是沒臉瞭……千萬記得……”
“寶二爺,婢子聽你的。”既然話都說開瞭,司棋也顧不得害羞,當即應道。
這樣說著,她再次跪下,磕瞭三個頭,也不再多言,抿嘴站瞭起來,神情肅然,自是大恩不言謝的意思。
……片刻後,橋面上兩盞燈籠照出的光暈往怡紅院慢慢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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