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去尋個少哥哥,憑他打我,罵我,說我,笑我……哎呀喂……”
福記飯堂二樓,靠窗的雅座,葉明誠和張文庭倆人依舊盯在那裡。
隻是眼下卻是熱鬧得多,倆人身邊各坐著一個唱曲的女子,輪流彈奏琵琶,唱著小調。
這倆個女子年紀皆二十上下,模樣身段頗為幾分動人之處,略施粉黛,蛾眉淡掃,身上穿著素色衣裙,正是時下唱曲女子所流行的時尚妝扮,秀雅而不俗艷。
今日情形不同,等瞭許久,孫紹祖一直還未出府,葉明誠和張文庭由不得犯嘀咕,如此下去,或許一整個白天,孫紹祖就真的呆在府內不出來瞭。
盯自是要盯著,隻是幹坐此處,時間不好打發。
葉明誠便讓店傢到附近找唱曲的過來。
這種唱曲陪酒的,同各酒樓飯堂皆有聯系,各取所需,隻要一喚即來,店傢當下便讓人喚瞭這倆位前來。
既然叫瞭唱曲的,自是免不瞭叫上一桌子酒菜,不過葉明誠和張文庭有事在身,滴酒不敢沾,剛吃過早點,也不怎麼吃菜,因此大部分酒菜都歸瞭這倆個唱曲的。
這時坐在張文庭身邊的女子彈著唱著,坐在葉明誠身邊的女子無事可做,嘗瞭兩口細點,又喝瞭一盅酒,推推葉明誠,嬌嗔地說道,“小爺,你怎麼隻管看著窗戶外頭,也不理會奴傢?”
“理會?怎麼理會……是不是這樣?”
葉明誠笑著掉過頭來,伸手探到她胸前,在她一對顫顫巍巍上,撫弄瞭幾下。
這女子登時臉兒微紅,吃吃笑起來,舉起粉拳,捶瞭葉明誠兩下,“小爺真是會摸,摸得奴傢……摸得奴傢……”
“摸得姐姐快要哼出小調來瞭,對不對?”
“討厭,小爺好壞……”
倆人調笑著,這女子二十上下,雖是素雅妝扮,眉眼秀氣,但卻久經陣仗,一顰一笑皆有風情,對付起男子來遊刃有餘,葉明誠也不差,年紀不大,儼然如風月場上的老手,言笑自若,應對自如。
他在外頭吃花酒的次數不少,人機靈,嘴巴甜,模樣過得去,出手又大方,很受粉頭們的青睞。
今日他要盯梢,心不在焉,隻使瞭三分本領,否則這唱曲女子早就膩在他懷中瞭。
張文庭在對面笑嘻嘻地看著他們倆個調笑,他對葉明誠這方面的本事自愧不如,既羨慕又忌妒,恨不得也化身為風流倜儻妙郎君,討得女子歡心。
畢竟這種唱曲的清倌人,既可讓人碰,也可不讓人碰,就看她們自己悅意不悅意瞭,他剛才去摟身邊的唱曲女子,她就躲瞭過去。
不過這等本事,他自忖是學不會的,並且在長相上也差瞭些,因此隻能幹瞪眼,沒辦法。
他們倆個這時雖一個調笑,一個看著,眼角的餘光卻還望著窗外。
過瞭一陣,葉明誠忽地停止瞭同身邊清倌的調笑,站起身來,與此同時,張文庭也急忙起身,倆人都看到瞭孫紹祖騎著馬從府中出來瞭。
孫紹祖是武官,出府一向騎馬,並不坐轎,也不坐馬車,身邊有時帶著親隨,有時一個不帶,今日出來,便沒帶著親隨。
“小爺,你這是怎的?”
見到葉明誠起身,像是要離開的樣子,身邊的清倌吃瞭一驚,不禁詢問。
說實話,她已被這位小郎君勾出瞭火,恨不得接下來尋個地方成就好事呢。
“姐姐,我有急事要走瞭,今日不能同你盡興,不過我記住姐姐的名字瞭,叫茉莉花的茉莉,對麼?改日我一定來找姐姐……姐姐長得這麼漂亮可人,我哪裡舍得放過?”
“油嘴滑舌,盡討奴傢便宜!”茉莉又是失望又是高興地說道。
葉明誠哈哈一笑,又湊過去同她香瞭一口,隨後丟瞭塊足有二兩的小銀錠在桌面上,拉著張文庭下樓去瞭。
賈瑋私下給他的銀錢不少,幾兩數目的銀子,他壓根就沒放在心上。
樓下停著一輛馬車,是早就備好的瞭,葉明誠和張文庭都會趕車,當下葉明誠鉆入車廂中,張文庭上瞭車轅,馬車跟著前邊的孫紹祖,不疾不徐地跑動起來。
一路駛去,半個多時辰後,孫紹祖進瞭皇城,張文庭便將馬車遠遠停在一邊,鉆入車廂內。
中書省、樞密院、三司、六部等中樞衙門都設在皇城裡頭。
孫紹祖進入皇城,不用說,自是去兵部辦事,倆人又進不去,隻能在此候他出來。
“明誠,沒想到這姓孫的今日剛出府,居然就直接跑到皇城來瞭,此處空曠,連個食攤也沒有,咱們隻能在車上幹等著瞭。”一入車廂,張文庭就苦笑地說道。
“幹等就幹等,那還能如何,今日運氣還算好,若這姓孫的真不出府,咱們算是白忙活一日瞭。”葉明誠放松地半躺在車座上,不以為然地說道。
“白忙一日而已。”
“嘿,你忘啦,二爺給咱們的期限隻有二十日,二十日內要拿下這姓孫的短處,如今已過瞭幾日瞭,哪裡禁得起再白忙活一日?”
“二爺又不是說務必要辦到。”
“這種事怎麼能說辦到就辦到,二爺自然不會如此要求咱們……隻是你也曉得,二爺對此事頗為重視,咱們為二爺著想,也不願出什麼麼蛾子不是?”
“這個倒是。明誠,你說,咱們真辦好瞭此事,二爺會拿什麼賞賜咱們幾個啊?”
“你這人就是眼皮子淺,惦記這個做什麼……不過,要說賞賜,二爺若免瞭我上學堂,就是最好的賞賜。”
“哈哈,我也最好免瞭上學堂,橫豎眼下也認得一些字瞭,夠用瞭。”
倆人如此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等瞭近一個時辰,這時已接近午時瞭,方才看到孫紹祖從皇城出來,隨後從拴馬樁上解下韁繩,摘鐙上馬,打他們面前經過。
待孫紹祖走瞭片刻,倆人的馬車才跟瞭上去。
這回隻是短短路程,來到附近的織雲街上,孫紹祖就下瞭馬,進瞭一傢名喚春風樓的酒樓,看他熟門熟路的樣子,應該是此處的老主顧瞭。
葉明誠和張文庭將馬車停好,進瞭對面的一傢酒樓,過瞭約莫兩刻鐘時間,幾抬轎子來到春風樓前,裡頭鉆出幾位大腹便便官員模樣的人來,站在樓堂內的孫紹祖看到,急忙迎瞭出來,滿面笑容地請幾位官員進去瞭。
在對面酒樓內的葉明誠和張文庭相互望望,明白孫紹祖又在應酬,宴請官員。
這頓宴請足足有大半個時辰,之後,孫紹祖去瞭一處賭坊,葉明誠和張文庭也進入這傢賭坊內。
玩瞭十幾把押單雙,孫紹祖羸瞭百十兩銀子,像是還有什麼事兒等著,也顧不得手氣旺,匆匆忙忙就走瞭。
葉明誠和張文庭還是不疾不徐地跟著,這回孫紹祖騎馬的方向卻是往南,像是要回府,誰知跟著跟著,是回到南城沒錯,隻是轉來轉去,卻到瞭南城一條僻靜街巷。
孫紹祖騎著馬進瞭巷子,葉明誠和張文庭倆個將馬車停在外頭,葉明誠讓張文庭在外頭等候,自已一人遠遠跟著,隨孫紹祖進入瞭這條小巷。
這幾日來,從未見過孫紹祖來到這個地方,葉明誠不禁多瞭幾分留意。
小巷曲曲折折,繞過來繞過去,走瞭好一陣子,前頭孫紹祖的身影消失在一處庭院內,葉明誠慢慢地踱過去,裝做不經意的樣子,向這庭院瞄瞭一眼,原來是個尼姑庵,上頭匾額上寫著“新雨庵”三個描金楷字。
他這時卻是慶幸,若非在學堂裡識得些字,這三個字,他可是一個也不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