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長夜漫漫

作者:月關 字數:2752

楊凌攬住馬憐兒向雪坡上一跳。這面積雪曰照短,表面已經晶化,兩人借著沖力開始在陡峭的坡面上滑下去,馬憐兒本能地尖叫一聲,死死地摟住瞭楊凌的脖子。

風聲嗖嗖地在耳邊拂過,猶如風馳電掣。馬憐兒雖不畏死,卻被這種驚險嚇得魂飛魄散,趴在楊凌身上雙眼再也不肯睜開。

楊凌曾經玩過滑沙,在他想來隻要運氣好不刮上什麼木樁木茬,或有可能逃得一命。他摟緊瞭馬憐兒,緊張地註視著坡面,這一面山坡上沒有樹木,被積雪壓彎瞭腰的小灌木和雜草刮破瞭他的袍子,卻沒有傷及皮肉。

眼見將至山底,以現在的沖速和角度就要象炮彈一樣直接砸進雪地中瞭,楊凌猛地仰面而倒,重心後移,頭使勁兒地向上拱著翹離雪面,生怕磕在石頭、樹杈上。

馬憐兒猝不及防,身子向前一栽,和楊凌來瞭個絕不香艷的親吻,兩個人都悶哼瞭一聲,嘴裡沁出一股腥咸。

馬憐兒瞪大瞭雙眼還來不及說什麼,楊凌的身子就砰地帶起一地飛雪貼著地面繼續向前滑去。緊跟著楊凌的右腳踹中瞭一棵小樹,隻聽喀嚓一聲,兩人的身子便轉瞭向,打著橫兒悠瞭出去。

翻翻滾滾地好半晌才停下身子,楊凌驚魂稍定地四下一望,隻見自已已沖進瞭一片樹林,側前方十多米有一根剛剛被他踹斷的小樹,身前兩米處就是一方覆蓋著厚厚白雪的巨石。

馬憐兒提起的心也放瞭下來,這時她才發覺自已以一種很暖昧的姿勢趴在楊凌的懷中,她騰地一下俏臉飛紅,恨恨地在楊凌胸口捶瞭一拳。楊凌正慶幸自已一向脆弱的“嬌軀”這次竟平安無恙,被她捶瞭一下才發覺自已身上還壓著一具嬌軀,他忙像被蟄瞭似地放開手,馬憐兒臉紅紅地爬瞭起來。

楊凌厚著臉皮站起身走到馬憐兒前面眺望兩人躍下的山峰,此時大雪迷茫,林中視線不出百步,已看不清山頭上的情形。

馬憐兒心中如小鹿亂撞,她偷眼窺去,楊凌的長褂已刮扯成一條條的,露出裡邊的青佈棉褲,屁股上兩團棉花都露瞭出來,顯得極是狼狽。

他好勇敢,一個文弱書生,竟敢躍下陡峭的冰峰。還有,想起摔下山時,他一直緊摟著自已,把自已墊在上邊,馬憐兒心中一陣甜蜜,眼中不覺悄悄浮起一抹溫柔。

楊凌還不知道自已現在就象一隻開屏的孔雀,不過是從後面看的。他興沖沖地轉過身對馬憐兒道:“韃子不敢這樣下山,我們到林中躲一躲,避過他們的搜索”。

馬憐兒看看蒼涼的林海,那裡邊寂寂然飛鳥絕蹤,杳無人跡,她有些遲疑地道:“這麼陡的山坡,他們應該不會下來吧,我們若是在林中迷瞭路,就要被困死在這裡瞭”。

楊凌臉皮子一抽,幹幹地道:“若隻是我,韃子未必會追,但是再加上你可就不好說瞭,還是躲一躲吧”。

馬憐兒柳眉霍地一挑:“你什麼意思難道我是禍嗯那我們躲躲吧”,她話風一轉,訕訕地道。

楊凌抓起一團雪塞到嘴裡,慢慢含化瞭,等到雪水不再冷瞭才慢慢吞下去,同時謹慎地四下望著。馬憐兒也狼狽不堪,汗跡淋漓、釵橫鬢亂、裙裾和襖袖也刮成瞭一條條的破佈。

雪停瞭,已是傍晚時分,空山寂寂,四野茫茫。這對叫花子仿佛置身於“瑤池仙境”。巖石,松樹,地面,所有的一切都在大雪的覆蓋之下,一派銀裝素裹

很美很原始的景色,足以讓人留連忘返、心曠神怡,如果他們不是迷瞭路,而且後邊跟著一頭狼的話。

本來兩人隻想在林中躲避一時,但是當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進密林中時,一隻覓食的狼幽靈般地出現在他們身後。兩人第一反應就是逃跑,那隻狼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邊,等待耗盡他們的力氣。

馬憐兒在草原上住過多年,她知道不能再跑瞭,再跑下去的下場就是輕易地成為這頭狼口中的食物,她從雪地上抓起一根大雪壓斷的樹幹同那隻大青狼對峙起來,

楊凌見她不跑,也拾起一枝樹幹加入瞭戰團。現代人可能從小就聽過太多大灰狼的童話故事,但是真正見到這種外形和一隻土狗差不多的動物,一個手中拿瞭大棒的成年人很難對這條“土狗”產生太多的畏懼。

馬憐兒深知狼的可怕,楊凌卻不知,無知即無畏,楊秀才提起棒子大喝一聲,當頭一棒狠狠地砸瞭下去。楊凌的體格雖然不好,這全力一棒也足以打破一個體魄健壯者的天靈蓋。

棍子結結實實地打在大青狼的腦袋上,楊凌還來不及高興,馬憐兒已大叫一聲:“小心”,揮起棒子橫掃過來。那隻大青狼挨瞭重重一棒,象狗兒般嗚咽著在地上打瞭個滾兒,又一骨碌爬起來,惡狠狠地向楊凌縱身猛撲過去。

楊凌被青狼迅捷的反應駭瞭一跳,他已經看清大青狼口中森白的牙齒瞭,這時馬憐兒手中的棍子帶著一溜兒風聲也到瞭,棍子狠狠掃在狼的後腿上,青狼慘叫著摔在地上,一瘸一拐地逃進一叢灌木中,仍然兇狠地盯著他們不放。

馬憐兒雙手緊握木棒,對楊凌說:“狼的頭蓋骨非常堅硬,要打就打它的腿和腰。狼是銅頭麻桿腿,鐵尾豆腐腰,盯住那兒打”。

那頭青狼也覺出這兩個生物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但是卻不肯退走,兩人追上去,狼就逃開,返身走開,狼又跟上來,就這麼走走打打,一直轉到現在,那頭青狼不見瞭去向,兩人也迷瞭路。

現在他們已累得寸步難移,衣內濕透,內裳的汗水快結成冰瞭,凍得人瑟縮發抖。眼看天近黃昏,如果就這樣過夜,兩人不被狼吃瞭,也得活活凍死。於是在馬憐兒的指點下,楊凌學到瞭一手野外求生的本領:掏雪窩子。

樹林內積雪覆蓋瞭不少參天古木,古木折斷倒下,下面便形成一些坑洞。面積雖不大,但有空隙可以透氣,楊凌掏空壓實瞭雪洞,又搬瞭兩截枯樹幹進去,兩人蜷縮著坐在裡邊,既可以禦寒,也可以躲避野獸。

夜幕完全降臨瞭,楊凌的雙腿已經完全凍僵瞭。馬憐兒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和楊凌擠成瞭一團,螓首搭在他的肩上昏昏欲睡。

“不能睡,我們說說話提神,一定要熬到天亮”,楊凌的眼皮也快合上瞭,他掐瞭自已一把,硬著舌頭沖馬憐兒喊。

“唔,楊秀才、楊驛丞、楊大哥,你做做好事,我又累、又餓、又困,我靠一下、靠一下,就一小下兒,等天亮瞭就好”,馬憐兒有氣無力地哼著說,柔柔弱弱的腔調簡直象是在撒嬌,如果是在炭火熏香的閨房裡聽到這樣的聲音,一定讓人香艷入骨、想入非非。

“不行”楊凌自雖沒有野外生存的經歷,但是從報刊雜志中卻看過太多睡夢中凍死的事跡,他想喚醒馬憐兒,馬憐兒倦得一動也不想動,整個柔弱無骨的身子懶洋洋地靠在楊陵身上,耍著賴不肯起來。

“不行,給我起來等天亮瞭,你也凍死瞭,身上結瞭一層冰,的連狼都啃不動我不想拖著一具冰雕回去”楊凌急瞭,伸手拍她的臉頰。

嘴唇一疼,馬憐兒睜開睡眼,洞穴內黑漆漆的,但是楊凌的鼻息就噴在臉上,好暖,那是唯一的溫暖,馬憐兒更困瞭,她喃喃地道:“聊聊什麼啊讓我睡一會兒”。

“不能睡”楊凌焦灼地道:“打起精神來,我的身子骨兒,怕是捱不過今夜瞭,女人脂肪層厚,比男人抗凍,我把衣服脫給你穿,不能睡,能活一個是一個”。

馬憐兒神志恍惚,一時消化不瞭楊凌的話,她貪婪地向楊凌縮近瞭身子,迷迷糊糊地問:“什麼什麼脂肪”

“嗯,皮下脂肪咳,說瞭你也不懂,就當是肥肉好瞭”。

“”半晌,寂寂山林黑暗的雪洞中忽然一個高八調的嗓門叫瞭起來:“肥肉我很胖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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