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6 打草驚蛇

作者:月關 字數:6698

大火燎天,煙霧沖宵而起久久彌散,荒原上全是蘆葦,雖然易燃,但燒的也快,地面上熱氣仍烘嗆人面,輕風拂過,一片片煙灰打著旋兒在半空中盤旋,嗆人眼鼻。

五十名內廠番子從燒盡瞭蘆葦,淺水上一層黑灰的泥塘中緩緩走來。眼前的蘆葦蕩已燒得幹幹凈凈,成瞭漆黑的一片荒原,遠處隻有關稅司衙門幾百幢房子矗立在平原上。

鄭百戶和幾十名番子為瞭防灰,人人臉上蒙瞭佈巾隻露出一對眼睛。泥塘中因為遍生蘆葦,根系抓緊瞭爛泥,官靴踏在裡面倒還不是特別難行,終於踏上瞭陸地,前邊已接近關稅司的圍欄,鄭百戶提著刀站在圍欄前謹慎地四下打量著,一雙黑沉沉的眸子隱隱透著焦灼。

他看瞭片刻低聲喚道:“武勇,人應該都已熏暈瞭,你帶三十人進去,還有能動彈的,就結果瞭他”。

旁邊一個蒙面漢子應瞭一聲,又遲疑道:“那廠督大人”。

鄭百戶嘆瞭口氣道:“我帶人繞過去尋找,恐怕恐怕大人是兇多吉少瞭”。

那個蒙面人頓瞭頓腳上沉重的污泥,猛地拔刀出鞘,厲聲喝道:“來三十個人隨我進去,關稅司殺官造反、罪無可赦,膽敢反抗的格殺勿論”

轟雷般一聲喏,三十名大漢拔刀出鞘,殺氣騰騰地劈開圍欄,橫沖直撞地闖瞭進去,鄭百戶知道他這一進去,恐怕許多已經暈迷不醒的人也會被殺掉,張嘴欲要阻止,可是話到嘴邊又咽瞭回去,如果大人真的已葬身火海,他何嘗恨不得將關稅司所有的人全部殺掉

鄭百戶冷哼一聲,抬腿踢開一根被砍斷的橫欄,快步走瞭進去,二十名大漢跟在後邊,穿過那些房屋直沖向另一邊。路上遇到一些熏得滿面烏黑趴在地上的人,無論有氣沒氣,紅瞭眼的番子們“噗”地就是一刀,鄭百戶隻作未見。

楊凌事先叫人扮做納稅的行商,來過關稅司兩次,這地方四面荒無人煙,通過別的方式如果貿然靠近,一旦被關稅司的人發現,難免令人生疑,也隻有用這個辦法才安全一些。

經過仔細調察,他們發現關稅司衙門的人平素征稅回來隻聚在裡邊賭錢玩女人,碼頭上十幾艘征稅船隻有幾個船工住在上邊,利用小股官兵突襲足以一舉將船破壞。

果然,鄭百戶截斷後路工作十分順暢,他破壞瞭櫓和帆後,因為面前一大片蘆葦蕩,如果通過蘆葦蕩襲奔關稅司,那麼關稅司逃跑出來的人隻要往裡邊一藏,憑他的五十個人根本搜不全面,所以想候在碼頭抓捕漏網之魚,派瞭親信武勇悄悄趕去關稅司察看動靜。

武勇趕至關稅司,偷偷伏至蘆葦蕩中恰見袁雄手下放銃壓制、縱火燒人,大駭之下立即趕回飛報。鄭百戶是剿匪得力,累功升至神機營為官的,野戰經驗十分豐富,略一盤算就下瞭最理智的戰鬥命令:敵已縱火,我們在敵風頭之上,我們也縱火

現在楊凌的生命已不是他的幾十個人能挽救得瞭的,憑他的幾十個人,唯一能做的就是以火攻火滅瞭袁雄,否則等袁雄率人殺瞭過來,連為廠督報仇的人也沒瞭。

沖到另一側防火帶旁,隻見地上橫七豎八躺瞭許多人,由於煙火來的太快,關稅司平常從水路進出,又沒有馬匹可用,這些人無論是逃進房去的,還是躲在墻角溝壕裡的,已大半被人熏暈。

殺紅瞭眼的番子們提著血糊糊的鋼刀,正要逐一砍殺,鄭百戶忽地大叫一聲:“統統住手你們看你們看那裡”。

鄭百戶的聲音嘶啞中透著一股狂喜,聲音都發起顫來,他本來料定大人生還的希望微乎其微,如果這場大火下來人還能活著,那簡直是奇跡中的奇跡瞭,所以雖抱著萬一的希望沖向這邊,其實心中早做好瞭最壞的打算。

可是到瞭這裡,他愕然發現,遠遠的一裡地外,蘆葦叢赫然猶在。雖然風起搖曳之間,隨風而起的蘆花也已是一片黑色,更別提那片蘆葦叢現在象是水墨畫一般,可那的的確確是一片蘆葦。

那片蘆葦竟沒被燒掉,那麼大人他鄭百戶拖著沉重的靴子狂喜地沖進燒成灰燼的蘆葦地,腳下騰起一團黑灰,他大聲吼叫道:“快,快去救大人,大人一定還活著”

那些番子一聽也精神大振,丟下一地暈迷不醒的人向蘆葦地裡搶去,二十個人一路趟過去,又在平地上卷起一陣黑煙,堪堪跑到熏得漆黑的蘆葦叢邊,就見前邊一條小河邊,密密麻麻躺滿瞭人,看裝束正是內廠和衛所官兵的裝束。

鄭百戶隨手翻開一個,一把扯下他面上濕巾,那人滿身滿臉都是黑灰,頭發眉毛都看不清瞭,濕巾下雖然幹凈一些,但鼻孔裡也盡是煙灰,鄭百戶一試他仍有呼吸,不禁信心大增,他丟下那個衛兵跳起來吼道:“馬上找,馬上給我找,找到廠督大人的重重有賞”

不待他吩咐,那些番子已經瘋狂地左右尋找起來。楊凌的人因為火勢反卷,煙氣倒湧,比關稅司受到潮濕蘆葦叢的濃鬱煙氣熏烤的人還要輕些,雖然熏的有些半昏迷瞭,被人一喊一碰也就暈暈陶陶地醒瞭過來,就著那流淌的河水洗把臉清醒一下,很快就恢復瞭體力。

鄭百戶正心急如焚地搜尋著,遠處一個番子狂叫道:“我找到廠督大人瞭,哈哈哈哈,大人還活著”

“在哪裡在哪裡”鄭百戶大喜,和附近幾名番子連滾帶爬地搶瞭過去,隻見那番子懷中抱著一人,雖說熏得象灶王爺一般,可那衣衫相貌倒還認得出來。

鄭百戶一試還有鼻息,慌忙扯下一塊衣襟來就著河水浸濕瞭在他臉上一通亂擦,受水一激,楊凌緩緩醒來,他想開口說話,卻覺得嗓子裡火燒火燎的嗆人,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撥開水上浮灰喝瞭兩口水潤潤喉嚨,又把臉上、眼角堆積的黑灰隨便擦瞭擦,他才站起來四下打量問道:“你怎麼來瞭袁雄的人呢”

鄭百戶喜孜孜地道:“大人吉人天相,方才可嚇死卑職瞭,大人放心,袁雄放火,下官也放火,關稅司的人已被下官全都熏暈瞭,縱還有人清醒,也反抗不得瞭”。

楊凌精神一振,急忙道:“快,把所有人潑醒,趕快控制關稅司衙門,莫要走脫瞭人”。

楊凌的一千黑人官兵趕到關稅司,制止瞭三十名殺紅瞭眼的番子,將剩下的人都繳械捆綁起來,接收瞭銀庫,意外地發現熏暈的人中還有幾十名女子,潑醒瞭一番盤問,除瞭幾個是花錢找回來的記女,不是被迫以身抵債的,就是被關稅司強行搶回來的民女,袁雄的狀子上又填瞭一條大罪。

搜捕關稅司時,那座銀庫雖無人敢動,不過那些關稅司的惡吏們誰沒有搜刮來的可觀財產,這些官兵逐屋搜查,順手牽羊揣進懷裡的也不在少數,楊凌看在眼裡,可這時的軍隊還能提出多高的要求都是剛剛跟著自已出生入死的人,楊凌也隻能故作不知。

將人都集中看管起來,派人去接瞭楊凌派人通知瞭本地官府,知縣大人聽說內廠廠督在此辦案,拿瞭關稅司的人馬,不禁欣喜若狂,去瞭這個大禍害,他這地方官也好當啊。可是兩千號囚犯哪個監獄住得下楊凌將關稅司銀庫暫時移交地方官府,帶著人押著囚犯一路趕回杭州,見瞭官府就往裡塞人,回瞭杭州仍然交給知府衙門三百多人,才算把這些人交接幹凈。

沒有關稅司撐腰,這裡邊藏污納垢、包容瞭許多為非作歹的惡人舊案新案一蘿筐,自然有官府逐一審理判決。

莫府內,楊凌換瞭四遍洗澡水,水的顏色才算清涼瞭許多。皮膚燙得紅紅的,楊凌坐在浴桶內,愜意地合起雙眼。

這一趟抓捕行動有驚無險,畢春那裡兵不血刃,袁雄這裡雖然險些置全軍於死地,幸好絕處逢生、反倒不費一兵一卒,順利地將袁雄和一幹亡命之徒全部抓瞭起來,楊凌正在考慮善後事宜。

由於現在對莫清河起瞭疑心,楊凌不敢將畢春和袁雄關押在莫府,一回到杭州立刻打發那艘裝滿瞭回程貨物、財物的官船載瞭兩名人犯起程回京,倒讓興致勃勃等著迎接冤傢對頭袁公公的莫清河大失所望。

楊凌現在要做的事太多瞭,而且每一件都必須隨機應變,在得到進一步情報前無法予以決定。莫清河到底有什麼陰謀他還不知道,如果把江南稅務托附給他,而此人卻不是個可以托附的人,那好不容易打下的地盤就等於誤托匪人,不查清莫清河他無法放心回京。

袁雄的人被一網打盡瞭,但關稅司必須還得設立,還政於戶部正德皇帝不會同意,其他所有的稅監也會因此把他視做寇仇,那麼派誰來做關稅鎮守這個人選必須的先考慮好,如今自已掌著稅監司,用人權就不可以旁落。

還有皇上近來的行為,能影響小皇帝的除瞭自已,隻有劉瑾等八虎,他們最近的異動是為瞭什麼是因為自已手握重權所以起瞭艷羨之心,想討好皇帝也撈個官做,按照歷史走向成為秉持朝政多年的八大權殲,還是另有什麼陰謀為何司禮監坐視不管

楊凌想的頭痛,忍不住輕輕嘆瞭口氣,這時旁邊忽地傳來一個輕柔的聲音:“老爺,水涼瞭麼要不要加些水”

楊凌嚇瞭一跳,一睜開眼來見高文心挽著兩隻袖子,赤著一雙白生生的手臂,正臉紅紅地站在旁邊,但眼睛垂著根本不敢看他。

楊凌刷地一下抽下搭在桶邊的毛巾,在腰間一圍,吃吃地道:“你你進來做什麼我自已洗就好”。

高文心本來就有些羞澀,楊凌坐在桶裡,她也看不到什麼,可是楊凌這一欲蓋彌彰,反而弄得她更加不好意思起來。

高文心羞羞答答地道:“婢子本來就該侍候大人沐浴更衣的,我待在外邊,出去進來送水的番子瞧我清閑的樣子都很奇怪,要不婢子幫你搓背好瞭”。

楊凌幹笑道:“沒關系,不用瞭,理他們作甚誰敢胡說八道我可不是大戶傢的少爺出身,實在不習慣讓女人侍候洗澡,你在外室等我就好”。

高文心紅著臉,看那神情似乎比他還要緊張,一聽他這麼說頓時松瞭口氣,忙不迭道:“那那婢子出去瞭”,她走出幾步,忽地想起什麼,又轉回來,扭著頭兒向木桶內匆匆撒瞭一把東西。

瞧她模樣,楊凌的屁股每曰都要見上一面也沒有這般畏懼,不知怎地楊凌露在水面的隻有的胸膛和肩膀,卻讓她羞不可抑,窘態畢露。

楊凌眼直直地瞄著霧氣氤氳中起伏不定的針尖似的東西問道:“這又是什麼藥”

高文心說道:“這不是藥,是茶葉,放上一點兒,唔味道兒香的”。

楊凌笑瞭笑,擺手道:“好,一身茶香勝過一身火氣,呵呵,一會兒洗完瞭就針灸吧,今曰奔波瞭一整天,又嚇個半死,好久沒有身子骨累得快散架的感覺瞭,可惜玉兒不在,她按摩很有一手的”。

高文心一直羞羞的不敢抬頭,聽瞭這話卻攸地一下抬起頭來,不服氣地道:“婢子婢子也懂得按摩之術,太醫院推拿科的禦醫們手法也不及得婢子,婢子這就去準備,一會兒為老爺推拿一番”

楊凌趴在床上,被高文心按摩的昏昏欲睡。室內燃著熏香,中人欲醉。一個嬌俏可愛的女孩兒,輕柔地為他按摩著頭頸和四肢。

玉堂春的按摩與其說是按摩,不如說是撫弄、撒嬌,而高文心卻是真的精於此道,她先用玉牙頭梳隔著一層薄滑的衣衫沿著脊柱輕輕從頸直刮至腰下,舒活血脈,然後經絡按摩、穴道按摩,楊凌真覺的是周身舒泰、飄飄欲仙。

明代按摩術正是集於大成的時候,而高文心可謂此道高手,楊凌忍不住闔著困眼含含糊糊地道:“好舒服,我原來都不知道以後每天針灸後都幫我按摩一下好不好”

高文心抬起袖子拭瞭拭細密的香汗,莞爾一笑道:“好,婢子懂得許多種手法呢,方才如果你讓婢子搓背,我也有套導引圖裡學來的功夫,正可一展身手”。

楊凌呵呵笑道:“女人給男人搓背,哪有甚麼力氣,若是換過來還差不呃呃若是踩背還差不多”。

高文心已聽出他要說什麼,不禁臉兒一紅:這個老爺要說他膽兒大吧,讓自已的婢子侍候他沐浴都嚇的什麼似的,若說他膽兒小,偏偏有時又胡說八道,撩得人傢心裡癢癢的。

男人給女人搓背麼他他給我搓

高文心一想到這兒,按下去的手指頓時象抽去瞭筋似的酥軟的沒瞭力氣,楊凌察覺背上的手指軟綿綿的全無力氣,被她按的發癢,忍不住呵呵一笑,扭瞭扭腰道:“看看,我說女人傢沒長勁麼,好瞭,被你按的越來越困,我想睡下瞭”。

高文心恨恨地瞪瞭他一眼,在他背後作瞭個掐人的動作,這才站瞭起來,輕輕為楊凌放下簾帳,走到桌前方欲吹滅燈火,忽又扭頭道:“老爺,如今袁公公他們已經被抓瞭,我們是不是很快就要回京瞭”

楊凌轉過頭來,打瞭個呵欠道:“怎麼想回去瞭快瞭快瞭,也許這幾天就會回去瞭”。

高文心遲疑瞭一下,說道:“那這幾天應該沒甚麼事瞭吧要不要請天師兄妹來府上做做客”。

楊凌怔瞭怔道:“啊你說的對,天師兄妹一來就被他的信徒請走,我倒忘瞭此事,不回請一下實在有失禮儀,嗯回頭你派人帶我的貼子去見見天師,看他什麼時間有空,來府上一敘”。

高文心喜孜孜地應道:“是,大人,婢子出去瞭,您好生休息”。

“你說甚麼內廠的人抓瞭李貴”這兩天一直興高彩烈、喜笑顏開的莫清河臉色鐵青,眼睛中閃著兇狠的目光,狠狠揪住李管傢的衣領,獰聲問道。

“是是的,老爺,內廠抓人,地方官府也過問不得,蘇州知府甚至佈政使大人派人去詢問,都被內廠的番子給頂瞭回來,現在李貴情形如何,我們根本不得而知。他們一口咬定李貴私藏禁物,偌大一塊金磚擺在那兒,可是百口莫辯吶”,李管傢哭喪著臉道。

“啪”一個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臉上,打的李管傢一個趔趄,莫清河指著他厲聲罵道:“混賬你弟弟平素就飛揚跋扈、橫行鄉裡,我再三叫他給我安份些就是不聽,那金磚是違禁之物,這種東西也當希罕物兒往傢裡搜羅,這不是給爺招禍麼”

李管傢委曲地道:“老爺,是有些人喜歡稀罕物兒,收集金磚的也不是沒有,可是我兄弟他除瞭金子銀子旁的全不認識,他怎麼可能搜羅那東西小的以為內廠的人也和東廠一樣,是找借口栽臟吃大戶,可是送瞭錢去錢是收下瞭,人卻不放啊”

莫清河氣的抬腳又要踢,莫夫人娉娉婷婷地迎上來,攔住他道:“老爺息怒,這事兒或許真的冤枉瞭李貴,如今內廠剛剛成立,廠督又在咱江南巡察,就算內廠的人想要勒索大戶,敢在江南辦事沒有楊凌的同意,借他們個膽子”

莫清河目光一閃,陰沉沉地盯瞭她一會兒,臉色慢慢漲紅瞭起來:“你是說楊凌在打我的主意不可能,這不可能,他有多大的胃口要是一口把江南三大鎮守全都吃掉,誰來給他賣命”

莫夫人冷冷一笑,說道:“他逛蘇州、遊杭州,到處遊山玩水不務正業,你可曾見他查過袁雄但是現在袁雄在哪裡他手下五千亡命之徒,天不收地不管,誰見瞭不頭痛可是楊凌一夜之間先用釜底抽薪之計擒瞭畢春,再突襲關銳司,以一千人去對付數倍之敵,這胃口大不大”

莫清河聽的臉色一白,莫夫人俏臉含霜地道:“還有他突然去巡視海寧,事先你知情麼這個人看起來隨意得很,好象江南之行隻是虛應其事,可是誰知道他心裡到底打的什麼主意現在想來他若不是對老爺起瞭戒意,為什麼袁雄和畢春連一天都不留,馬上就解赴京城瞭”

莫清河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半晌才怒不可遏地道:“我已決意歸順於他,他還想置我於死地”

莫夫人揮瞭揮手,李管傢趕緊退瞭出去,莫夫人走到莫清河身邊,低聲道:“老爺,李貴這人可靠得住麼”

莫清河嘿瞭一聲道:“叫他搜刮錢財在行,讓他舍命為別人保守秘密,那豬都能上樹瞭,不過就算楊凌想對付我,他無憑無據的敢把我的人怎麼樣”

莫夫人冷笑道:“李貴是你的人麼人傢欽差大人可不知道,他隻知道這人私藏禁物,夠得上殺頭之罪,你手下那些人,哼有一個能熬得住廠衛酷刑的麼”

莫夫人說著,眼波狡獪地一轉,又道:“海上那些人怎麼樣實在不行”,她把柳眉一擰,伸手纖秀的手掌做瞭個砍頭的動作。

莫清河的身子忽然發起抖來,他扶住桌子,連那桌子都在顫抖,莫夫人大吃一驚,忙扶住他道:“老爺,你怎麼瞭”

莫清河哈哈哈地一種慘笑,那神態有點兒瘋狂,他大笑著坐瞭下來,抓起一個茶壺狠狠摔在地上,咬著牙咒罵道:“肥前壽、陳東那兩夥海盜,我早該滅瞭他們,隻因有他們在,可以幫我混淆視聽,才放過他們,想不到我的大事卻壞在他們的手裡”。

莫夫人奇道:“那兩夥不成氣候的強盜和我們有什麼關系小村次郎的人呢叫他帶人直接殺進杭州來,有我們為內應,亂軍之中隻要結果瞭楊凌”

她漂亮的眉尖兒一挑,媚笑著輕輕攬住莫清河昵聲道:“楊凌一死,內廠就什麼也不是瞭,到那時我們再幫東廠削去內廠實力,老爺你在司禮監的地位還可以再上層樓呢”。

莫清河面如土色地仰天長嘆道:“晚瞭,晚瞭,天意啊這是老天亡我”

他苦笑著望向怔在一旁的夫人,說道:“小村次郎的人進不來瞭,我隻顧約束小村次郎,誰會想到肥前壽那夥不成器的盜寇會在這個時候襲擊海寧,還和欽差當面相遇

自從發生瞭這件事,都指揮使司已將水師重兵全部佈防在入海口,擔心倭人此時再來侵擾,欽差回京後會參他治海守邊不利,要小村次郎這時冒著有來無回的危險來幫我”他絕望地搖瞭搖瞭頭。

莫夫人一直很是鎮定,直到聽到這裡臉色才刷地變瞭,她怔瞭半晌,才輕輕地道:“老爺,那我們怎麼辦可是要早做籌謀瞭,沒人來查怎麼都好,楊凌既已動手,李貴又守不得秘密,老爺那些事他可一清二楚啊。”

她的聲音中透著一股森森的冷意:“與倭人走私貨物,為倭人繪制地圖,事先通報駐軍情形,引領倭人打劫,然後高利賒糧給洗劫一空的農戶,趁機謀奪他們的田地,每一條都是死罪,還有吞食那些孩子腦漿,三十多條人命”。

莫清河忽然跳瞭起來,頰肉突突地跳著,抓住她的手道:“小樓,趁著事情尚未敗露,不如我們走吧,逃得遠遠的,他楊凌再是神通廣大,能奈我何”

莫夫人一呆,奇道:“逃逃去哪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難道逃到窮鄉僻壤隱姓埋名”。

莫清河搖頭道:“不,我們出海,逃去曰本,憑我們積攢下的財富,無論到瞭哪裡,都能活的好好的,在那裡,我們可以富比王侯,大明還能追去那裡抓我不成”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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