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也得給裴傢一些警告,他們才曉得邊關的事情,不能再拖。
一晃眼,便入瞭六月裡。
齊氏和裴氏兩位良娣之爭也越發火熱,到瞭中旬的時候,齊良娣如期生產,誕下一子。儼然壓過裴良娣一頭。
顧青昭也著實松瞭一口氣。
“幸好是個皇子。”
“為何?”紅韶狐疑。
“若齊良娣生的是位公主,那主子這一胎,可就更難瞭。”沈臨正在給她梳妝整理,過會兒要去琳瑯宮慶賀的,“如今有二皇子擋著,咱們主子即便也生下皇子,也不那麼紮眼瞭。”
白婕妤位份不高,如今又沒瞭寵愛,尚且還害怕大皇子遭罪呢,顧青昭如今可是在風口上,多少人盯著。
紅韶聽瞭這話,不由緊張起來,“裴良娣因著之前苛責妃妾的事情,被陛下問責過,豈非更恨上咱們主子瞭?”
這幾年裡,滑胎的滑胎,早產的早產,即便是齊良娣,尚且還要嚴防死守呢。一想到這個,紅韶更是慌亂。
沈臨不置可否,隻是道:“所以才更要防備不是。”
六月酷暑,微有風浪襲來,叫人覺著燥熱。
顧青昭眉眼微瞇,素手搭在小腹上,眸光堅定,“不管如何,我的孩子,誰也別想動。”
七月流火,先帝孝期已過,宮墻內外總算撤瞭那些密密麻麻的白佈,但歌舞還是不能有,很長一段時間裡,顯得頗有些寂寥。
等到榮太後的旨意下來時,皇宮和東宮才算真正熱鬧起來。
晨曦未晞,來蒹葭宮宣旨的,是慈安宮掌殿女官沁芳姑姑。
“《關雎》之化,始於國風;貫魚之序,著於《⼤易》。⽤能輔助王道,葉宣陰教。良媛顧氏,門襲鐘⿍,訓彰禮則,器識柔順,質性幽閑。美譽光於六寢,令范成於四教。宜升徽號,穆茲朝典,仰承慈安宮皇太後慈喻,可為正三品嬪,居關雎宮。”
顧青昭接懿旨的時候,差點沒忍住儀態當場打開來多看兩眼。
這懿旨裡的內容,拿來冊封貴妃都夠瞭,既然拿來給她封嬪用,實在有些暴殄天物瞭。
她壓住心底的震驚,規規矩矩謝瞭恩。
沁芳又捧出一道懿旨來,是給白承徽的,她膝下有子,得瞭四品婕妤之位。
等正事完瞭,沁芳姑姑堆著笑臉,“太後娘娘說,等顧嬪入宮瞭,可多往慈安宮走動,老人傢很是喜歡您呢。”
這可是叫顧青昭受寵若驚,“不必娘娘說,妾身也自當去問禮請安的。”
等將沁芳送走瞭,蔡九也從外頭打聽著消息回來瞭。
“齊良娣封瞭淑妃,裴良娣封瞭德妃,除此之外,龔良媛虞良媛和您一樣,都是嬪位,餘下的,四品上就唯有白婕妤一人,其他承徽位份的就封瞭五品美人,昭訓封才人,還有趙奉儀,她是最末的寶林。”
蔡九記性好,人脈也廣,不過小半日便將這些消息拿到瞭,甚至有些宮殿裡頭都還沒收到受封懿旨,他就已經提前曉得報給顧青昭瞭。
聞言,顧青昭和白氏面面相覷,眸子裡盡是驚愕之色。
“隻是妃位?陛下這是有意壓瞭位份。”不止上頭那兩個,還有底下的,對比長治朝初定的後妃位份,普遍都矮瞭一階。
她本以為兩位良娣即便不是皇貴妃,也該是貴妃的,至於龔良媛和虞良媛,傢世擺在那裡,一個妃位是沒跑的,因著這個,她剛接懿旨時還不覺得嬪位有什麼,如今聽瞭東宮諸妃妾的位份,那懿旨就變得燙手瞭些。
“我怎麼覺著,陛下是為瞭姐姐呢?”白婕妤也不知道這想法從哪裡冒出來的,反正第一個想法就是如此瞭。
顧青昭依著東宮良媛的位份獲得嬪位,看起來無可厚非,可細看,卻有特殊之處。
大邕定位份素來隻憑兩個依據,一是傢世,二是子嗣。
於皇傢而言,沒生下來的孩子都是做不得數的,顧青昭隻是五品官之女,比同位份的龔嬪和虞嬪,天然就矮瞭一截。可也封瞭嬪,還住關雎宮。這待遇,明顯還是有偏寵在裡頭的。
顧青昭搖頭,很是篤定,“你也太看得起我,陛下怎會因為一個人壓下整個後宮的位份。我傢世比不得其他人,估計日後很難晉位,許是陛下也看清瞭這點,才早早給瞭高位。”
有瞭嬪位,便可居住正殿,獨掌一宮,很是不低瞭。
顧青昭想瞭想,許是唐昀看在她給他做那麼多事情的份上特意關照的。
果然,還是要抱緊大腿才好呀。
蒹葭宮一片喜色,蓼蕭宮裡卻是截然不用的景象。
裴良娣看著那懿旨,恨得險些沒給撕瞭。
雖然是德妃,和齊良娣平級,可她從一開始就是奔著貴妃皇貴妃的位置去的。甚至她自覺貴妃之位都是委屈瞭她,依著她的傢世和資歷,便是後位也當得的。
期望太高,實際所得卻比預想的還低,饒是誰,也受不住。
葉辛忙把懿旨收起來,以免刺激到她,“奴婢是覺著,陛下剛登基,大肆封高位也未合適,何況後宮嬪妃位份普遍都低瞭,想來也並非陛下有意針對裴傢。”
裴氏突然眸光幽深,“你說,會不會是陛下知道瞭兄長的打算,所以才……”
葉辛心裡咯噔一下,“應該不會吧。”底氣實在不足。
裴良娣緊瞭緊手心,立即道:“給我拿紙筆來。”
不管是不是因為這個,她已經不想再等瞭。
眼下陛下是沒有封後的心思,可齊渺已經誕下皇子,難保他日陛下不會動搖瞭心思。
本該是她的後位,她怎能允許叫別人輕易搶去?
壽安宮。
李太後將滾燙的茶盞掃落地下,惡狠狠地看著面前的唐昀。
“你究竟知不知道誰才是你的生母?後妃位份定下來,哀傢竟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你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裡?!”
“還有這宮殿,哀傢堂堂一朝太後,竟住得這樣寒酸!”
唐昀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後妃的事情,自有慈安宮母後操勞,就不必您費心瞭。至於宮殿,母後已然獨居一宮,還有什麼不滿?”
不滿?不滿大瞭去瞭!
“我是你親生母親,她隻是養母,難道我這個生母還比不得她?你竟讓我住太妃們住的壽安宮,反倒讓她住慈安宮!”李太後盡量心平氣和,“昀兒,你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我還會害你嗎?你就這麼信不過我?倒信個外人。”
“慈安宮母後並非外人,是她教養兒子長大。何況,在先帝朝,她便是嫡後,皇考崩逝,嫡後本該就居於慈安宮。”
若是他將兩宮太後位置調換,顛倒瞭嫡庶尊卑,那才是要從上到下叫天下亂瞭。他不會這麼做,群臣也不會容許。
可李太後並不能理解他的苦衷,怒不可遏,“你就是看不上哀傢的出身,你和你父皇一樣,都是薄情寡性之人!”
唐昀看著眼前這個歇斯底裡的女人,眸光中盡是失望,“母後也說,榮太後隻是兒子養母,可養母尚且能顧慮著兒子的困境,百般退讓,為兒子著想。為何您是兒子生母,卻從來不曾理解過我的難處?”
李太後不以為然,“你已經是皇帝,還能有什麼不能做的事情,天下誰人能不聽你的詔令?”
唐昀突然一怔,而後眼裡所有情緒都歸於平靜。
他不再多言,拂袖離去。
她哪裡懂得,越是身居高位,越是身不由己。她隻能看見那滔天的權勢和富貴,卻看不見那背後撐著的,隨時可能倒坍的四方柱。
有些人的觀念是早就根深蒂固的,非人力所能改變。再多說也是惘然。
……
位份敲定後,東宮各處也開始收拾起東西來,準備搬入宮中居住。
七月底,太妃們都已安置妥當,新一屆的後妃正式入住大邕後宮。
一代新人換舊人,那些塵封的故事和久遠的糾葛,也隨著先帝的離去而隱匿霍消散,新人來瞭,開啟的便是嶄新的篇章。
或喜或悲,也都是新朝裡的事情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