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永遠都忘不瞭那一天。
忘不瞭外婆是怎麼死在手術臺上的,而她徹徹底底的淪為孤兒。
那塊疤不僅在梁非城的胸口上,也在她的心上,是她心臟上千瘡百孔裡爛得最嚴重的那塊肉。
也是她和梁非城之間最不可跨過的鴻溝。
就像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山脈,所謂山海亦可平,可這座山脈是永遠都無法消失的。
她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壓下心底竄起來的陰霾,目光涼涼的掃瞭梁非城一眼,然後起身就要離開。
梁非城卻扣住她的手腕不讓她起身,目光筆直的看著她的眼睛,左手的手指捏著衣服扣子,一顆顆的系上。
他嗓音喑啞的說:“我要去書房辦公,你陪我一起。”
“我想出門一趟。”喬南不去看他的眼睛。
“下雨瞭。”梁非城聽力很好,而喬南隻有一個耳朵能聽見,所以沒有註意到。
雨聲還不小。
她皺瞭皺眉,手腕又被梁非城扣得緊緊的,最後還是被他帶去瞭書房。
梁非城打瞭個電話給樊七:“去煮一壺紅棗茶送上來。”
紅棗茶自然是給喬南喝的。
喬南坐在沙發上跟錦瑟發微信。
錦瑟:【住在南苑倒也是個安全的地方,但是小南,你確定自己會遵守對沈先生的承諾嗎?】
喬南:【我記得,我不會再對梁非城動心的。我也沒打算一直留在這裡,既然燕京城已經沒有我想要的答案,等將鬱紹庭繩之以法瞭,我就會回裡昂。】
錦瑟:【你記得就好,小南,沈先生都是為瞭你好,你可千萬不要辜負瞭他對你的信任。】
久久的,喬南回瞭一句:【我知道。】
梁非城左手拿著鋼筆在文件上簽名,筆尖刷過紙面發出的沙沙聲是書房裡唯一能聽得到的聲音。
太過安靜瞭。
他抬眸掃瞭一眼沙發上的喬南,隻見她靠在沙發背上不知道何時睡瞭過去,而她面前的紅棗茶喝已經喝掉瞭大半。
午睡時喬南沒怎麼睡著,這會兒突然犯困,再加上她低血壓,一困就撐不住,暈暈沉沉的睡瞭過去。
人影晃動,梁非城起身腳步輕輕的走到沙發旁,佇立瞭一會兒,靜默的看著她的睡顏。
彎身將她抱在懷裡,準備將她送回到房間。
可沒想到剛直起腰身,喬南卻突然驚醒一般的睜開眼睛,目光對上,她好看的眉毛皺瞭起來。
“放我下去。”聲音沙啞。
梁非城沒有要松開的意思,低頭哄瞭她一聲:“繼續睡,我送你回房間。”
“我自己可以走,梁非城,我叫你放開我!”她急得眼睛都紅瞭半寸,可身子卻沒有半點掙紮的跡象。
身子緊繃僵硬,並不是因為抗拒。
梁非城終究還是將她放下來,喬南目光掃過他的手背,紗佈上已經有點點的血跡滲出來。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手受傷瞭。
她咬著牙,大步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南南,你是不是……”梁非城大步追上去,快一步的走到她面前,轉過身來攔住她。
他看著她的眼睛,眼底好似無邊的濃雲在洶湧翻滾,“你擔心我的傷?”
“沒有,三少不要自作多情。”喬南推開他。
可梁非城巋然不動,根本不是她的力道可以推開的,手掌就像在推一堵厚實的墻,非但沒推動,反而手心發麻。
梁非城冷笑:“那你為什麼不敢看我的眼睛。”
喬南倏地抬眸看他,眼底一片清明,又變回瞭之前那個沒心沒肺的樣子,“要我提醒三少我們之間的約法三章嗎?”
梁非城的喉結滑動瞭一下,無聲的看著她的眼睛。
深褐色的眼瞳裡是一片如汪洋大海般的深重。
喬南不想再跟他說什麼,轉身就走。
梁非城咬著牙,將她拉回到自己的面前,目光深沉陰翳的盯著她,“你一開始敲我房間的門是為什麼?樊七告訴我瞭,他跟你說的一些話。”
他從一開始就猜到瞭,想看看她會說些什麼,可從頭到尾,她都沒有自己提起過。
其實一開始喬南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去敲門,大腦還沒有做出指揮,身子就已經行動瞭。
此刻被他一通質問,她反倒明白瞭。
可是現在,她已經不想問瞭,問瞭也是沒有意義的。
她徹底掙脫開梁非城的桎梏,扭開門把。
“喬南!”
梁非城的怒聲從身後傳來。
這一聲震得人心惶惶,喬南腳步一頓,回頭時,卻看到梁非城單手按在墻上。
不對,他的姿勢看上去像單手撐在墻上。
下一秒,梁非城忽然低頭,咳出一口暗紅的血。
……
錦瑟回完喬南的微信後,打瞭一個電話出去。
電話那頭是年輕男人醇厚的嗓音,錦瑟說道:“我找沈先生。”
不一會兒,電話那頭男人低緩的嗓音傳來:“是錦瑟?”
“沈先生,您應該已經知道瞭,昨晚小南的公寓有殺手出沒,那裡已經不安全瞭,幸好當時有梁非城在,小南被他接去南苑瞭。
小南說等鬱紹庭繩之以法瞭,她就回裡昂。”
“嗯,”男人低聲應瞭一下,“我知道瞭,不必擔心。鬱紹庭那邊,國際刑警盯得緊,我無法派太多的人出去,倒是可以利用梁非城。”
掛瞭電話後,助理模樣的男人問道:“您不擔心喬小姐和梁非城死灰復燃嗎?”
男人聞言,輕輕一笑:“她回燕京城查真相,一定會和梁非城牽扯不清,正好可以考驗考驗她。
如果到時候她能全身而退,回到我身邊,就證明她通過瞭考驗。
如果她再一次陷進去對他愛得無法自拔,那這就是我對她的懲罰,我會讓她知道組織的規矩不是隨便定下的,也不是可以隨意挑戰的。”
窗前養瞭一盆墨蘭,精心培養出來,開出瞭幾朵花,男人手指穿過,輕易的折斷一枝花,掉落在他的手心。
身後面無表情的助理模樣的男人說:“您還是很疼喬小姐的。”
沈先生看著手心裡的花,手指緩緩的收攏,將那朵折斷的花護在手心裡。
“隻要小薔薇不忤逆我,我會永遠像哥哥一樣的守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