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行程決定地匆忙,阮棠隻能拿瞭錢票去食堂打包瞭不少幹糧,留著給三人路上吃。
杭省到京市沒有直達的火車,三人需要到滬市轉車。若是運氣好,剛好當天有票,兩天就能到。要是沒票,就得多耽擱一兩天的時間。
不過,有賀昆和苗建業作伴,阮棠也放心不少。
4月2日一早,三人就上瞭去滬市的火車。
有苗建業在,三人順利地在滬市搞到瞭當天的臥鋪票,當天就上瞭京市。
三人到達京市後,就住進瞭老頭給的宅子裡,離協一協二都近。
季南烽也不急著去找阮父,先去郵局給阮棠掛瞭電話報瞭平安。
阮棠收到電話,這顆提著的心才放瞭下來,也能專心做其他的事。
市六醫院的醫護們是省一學習前,阮棠特意去買瞭她從小到大背過的書,並要求他們背誦,一個個被阮棠折磨得痛苦不堪。
就連省一的外科醫生都不能幸免,隻要手裡頭沒事的,都抱著厚厚的醫書在啃。
這股風逐漸席卷瞭省一的各科室。
市六醫院的醫護們原本心裡很不服氣,覺得阮棠是在故意刁難他們,根本不想交給他們真本事,拿著醫書就將他們打發瞭,早知道就不來省一瞭。
當他們走哪兒都看到省一的醫護們捧著書在啃時,還覺得他們都是書呆子。
醫生,當然是重實踐。要是換他們在省一,有那麼多的病人可以看,早比這些省一的醫護優秀多瞭。
阮棠在外科轉瞭一圈,不用看臉就認出瞭哪些是市六的。
因為市六的醫護們在紮堆聊天、看報、嗑瓜子。
他們全圍在市六的外科主任周圍,要麼站著、要麼坐凳子上,要麼就幹脆坐在瞭桌子上。
“你們知道嗎?自從那天阮院長和她男人在局子門口耍流氓被抓後,不少情侶為瞭自證恩愛都跑去局子門口耍流氓瞭,搞得最近局裡收入好的不行……”
“我剛在外面閑逛,看到那個姓江的副院長瞭,我看到他媳婦和他女兒求他回傢,他不願意回去。你們知道他女兒說什麼瞭,人不回傢可以,但是工資和糧本得拿回傢,說是怕他拿錢和糧食養外面的女人。”
“那江副院長怎麼說呢?”
“他氣得臉都成豬肝色瞭,我都以為他要暈倒瞭,沒想到愣是給撐……”
說得唾沫橫飛的外科女主任被旁邊的小護士拉瞭拉袖子,“是阮院長。”
坐在桌上的男醫生也跳瞭下來,垂首站在地上。
阮棠就看著他們收拾垃圾,然後一個個站好。
馮歡作為市六的外科主任,就連院長都得給她幾分薄面,因為大外科的病人多,她又是外科唯一能上手術臺的,帶新人也好,全靠她。有時候,病人多一些,她都不樂意幹,院長還得腆著臉求他。
馮歡得意慣瞭,見到阮棠一來,她下面的醫護們都各個站得筆直,惶惶不安,感覺被打臉瞭。
“是阮院長來瞭啊,您貴人事多,忙去吧。我們在你們醫院,什麼也不缺,會照顧好自己的。”
同一個門診室的省一醫生們默默地低下頭,恨不得將頭塞進瞭書裡。
果然是人有多大膽,肥豬賽大象。
牛啊,都敢到阮院長跟前找削。
“你們這何止是會照顧好自己,都把這當成瞭自己傢瞭,那是一點都不見外。”
阮棠掃瞭一眼地上的瓜子殼,“既然都當成自己傢瞭,那打掃的活兒也交給你們瞭。”
阮棠話音才落,外科的護士長已經拿來瞭掃帚簸箕和抹佈。
市六醫護心虛,一個個都接過打掃工具,隻除瞭馮歡這個主任。
別以為她年紀大瞭,能不出來阮棠話裡的嘲諷。
阮棠抱臂,盯著幾人將垃圾處理幹凈,還涼颼颼地在一邊喊口號。
“省一是你傢,清潔靠你們。”
“一桌一椅,當思來之不易。”
……
等幾人被阮棠指揮著,將整個門診室的角角落落都擦得一塵不染瞭個遍,好幾遍。
直到幾人累癱瞭之後,才喊瞭停。
馮歡忍無可忍,她行醫近20年,還是頭一次被一個年輕醫生當眾打臉。
“阮院長,你未免太過分瞭!我們是來交流學習的,不是來打掃的。但是自從我們來瞭後,你就扔瞭幾本書給我們就不管瞭,既然不管那我們嗑瓜子幹你何事?”
“你們都是這樣認為的?”
阮棠目光所及,市六的所有人都低下瞭頭。“行,看來你們都是這麼想的。”
“想知道原因,那就跟我去急診室。”
阮棠走到門口,特意吩咐門診室裡空閑的醫護都跟上。
急診室裡,護士長見阮棠帶瞭那麼多人來也是嚇瞭一跳,不過她跟阮棠配合多次,阮棠不開口,她就徑自忙自己的。
阮棠翻瞭病歷夾,第一個標星號的就是一個六十二歲的老太太,掃瞭一眼病歷後,就叫瞭護士長給大傢介紹情況。
“這個老太太已經六十二歲瞭,但是牙口很好,一嘴的牙整整齊齊的,她的兒女就覺得他們工作不順生活不順身體不好,總之就是壞事連連,他們覺得都是因為老太太克的。
說什麼滿口牙,吃後人。老人長壽就會向子女搶福借壽。所以,他們就帶著老太太來拔牙,喏,老太太一直在那抹眼淚,不想拔,但是不拔她兒女就要把她趕出去。”
阮棠闔上病歷夾,“市六的傢人們,誰上?把這傢人勸回去。”
馮歡冷哼一聲,知道阮棠這是想要考他們。
她特意點瞭外科護士長,醫患溝通這種事,護士長沒少做。“曲芝蘭,你去,跟他們好好說說封建迷信害人不淺。”
曲芝蘭應瞭,才說瞭三分鐘,就跟傢屬吵瞭起來。
不用走近都能聽得清楚,曲芝蘭要舉報這傢人搞封建,這傢人當然不承認啊,就連老太太也顧不得哭,護著兒女硬是改口說是自己牙疼才來拔牙的,她的兒女都是孝順的,還特意陪她來拔牙。
曲芝蘭回來時,臉都氣綠瞭。“城裡人有文化,嘴皮子都利索瞭。擱我們醫院,隻要嚇唬嚇唬那些老鄉,就不敢再吱聲瞭。”
馮歡不信邪,親自上瞭。
這回,一分鐘都不到,又吵瞭起來。還是保衛科的同志來瞭,才將人分開。
傢屬罵罵咧咧,“這種人也能當醫生?你們省一的醫生就會威脅人?我老娘就是牙疼,牙疼,聽不聽得懂!不會治病,我們就去別的醫院!”
阮棠也不著急,任由著傢屬罵著,“拯救省一名聲的英雄在哪?”
一個小護士舉起手來,“阮院長,能不能讓我試試?我雖然才來省一半年,但是我一直都有認真背書。”
“行,去試試吧。”
小護士一到傢屬面前,就先撇清瞭省一,“大叔,剛那兩個可不是我們省一的,是市六來我們醫院學習的……”
馮歡差點兒氣瞭個倒仰,這個小護士好毒的心,竟然將他們市六醫院供出來。
五分鐘後,老太太的兒女一邊一個,攙扶著老太太回傢瞭。
臨走前,還十分感謝小護士,省城下次老太太生日時,要給她送雞蛋吃。
“媽,小心臺階,您慢慢走。”
曲芝蘭擰眉,“你是怎麼做到的。”將她這個十年的老護士生生地比瞭下去。
小護士有些羞澀:“我就是跟著書上寫的來試試的,《醫患溝通技巧》的第三章有寫,醫患不是醫學工作者,他們從事各行各業,溝通時應該站在他們的角度,力求用他們聽得懂的語言,來讓病人和傢屬做出正確的選擇。”
既然他們信什麼滿口牙,吃後人。我就說老人長壽子孫也會長壽,這可是都會遺傳的。再講講老人身體硬朗,每天都笑呵呵的,他們的領導鄰居見瞭,都知道他們是忠厚孝順的,那升職不是就來瞭嘛。”
阮棠點頭,“晚上讓食堂加雞腿,書沒有白看,會自己融會貫通瞭。”
馮歡冷哼一聲,“溝通而已,多花點時間,早晚都能成。我們外科醫生,最重要的是手裡的手術刀。你把人治死在手術臺上,就是長瞭一張巧嘴也沒用。”
“讓讓,有個病人腹痛得厲害,急診的醫生呢!”
阮棠側身讓開,請馮歡去看診。
不就是腹痛嗎?她一年到頭遇上腹痛的病人沒有一百,也有五十。
馮歡問診後,就開出瞭檢查單。
最後確認是闌尾炎,需要馬上動手術。
馮歡有意讓是阮棠和省一的醫護們見識一下她這個市六金刀的真正實力,長一長市六的威風。要不然他們都快被阮棠踩在腳底下踐踏瞭。
所以,馮歡邀請瞭阮棠,還有省一外科的醫護一起學習探討。
馮歡生怕阮棠不來,還特意說搬一條凳子讓阮棠坐在墻邊,保證累不著她。
阮棠大方地應瞭,不光應瞭,還讓人去報社借瞭攝影機記錄這個珍貴的兩院交流的時刻。
因為病人疼痛難忍,做完檢查,馮歡就去消毒等候手術。
阮棠不急不緩,先帶著人去食堂吃瞭一頓。她習慣在手術室前先補充點能量。
等他們穿上消毒服進入手術室時,病人的麻藥剛起效。
當開腹之後,手術臺有一瞬的騷亂。
“主任,開錯腹瞭。闌尾隻是發炎。”就是可切可不切。
馮歡額頭細汗直冒,這個大烏龍竟然讓省一的瞧見瞭,指不定以後要怎麼笑話她。
“既然開都開瞭,那就把闌尾切瞭再關腹。”
鄭錫提醒道:“馮主任,你的汗要滴到患者的腹部瞭。”
馮歡身側的小護士忙墊腳給馮歡擦瞭汗。
就在馮歡切瞭闌尾後,準備關腹時,阮棠站起來瞭。
“闌尾切瞭也就切瞭,反正以後疼起來早晚得切。但是作為一個醫生,診斷失誤就想著怎麼填坑,而不是去找病因……做你的病人可真慘。”
馮歡梗著脖子不肯承認誤診,一口咬定就是腹痛就是闌尾引起的。
阮棠也不跟她廢話,直接讓人給她轟下瞭手術臺。
“一助,二助,換人。”
鄭錫作為阮棠常用的一副,點瞭一個胃腸外科的醫生做二助。
“三助,四助,拉鉤。”
“沒吃飯,拉不動?”
市六的兩個醫生一凜,忙將註意力集中在拉鉤上。
阮棠一路往上,最後發現是一段腸子發生瞭阻塞,那一段腸子特別細小。
“通知傢屬簽字,是腸梗阻引起腹痛。因為這一段腸子特別細,極易腸梗阻復發。未免復發,我的想法是再造一條腸路……”
鄭錫忙讓人出去跟傢屬溝通,手術照常進行。
阮棠接瞭一段腸路後,就交給瞭鄭錫。
鄭錫朝著阮棠點頭,表示完全沒問題。
阮棠定神看瞭鄭錫的手法,松瞭一口氣:“一助,不錯啊,進步很大啊。”
“我天天拿著雞練手,連我媽都快吃雞快吃吐瞭,求我換點兒別的練手。”
二助接話:“我怎麼總買不到雞鴨鵝?我都隻能買點肘子練手瞭。”
市六的恍然想起,難怪食堂裡的肉都是坑坑窪窪的,原來是省一的醫生們都拿這些練手。
阮棠見一助和二助配合完全沒問題後,目光一轉,就看向瞭市六的外科主任馮歡。
“馮主任,你應該不知道,我這人也特別喜歡八卦。”
“我這人還特別喜歡在當事人面前八卦。”
“不知道你最近有什麼不高興的事情,說出來讓大傢解解悶。”
馮歡臉都快擰巴瞭。
她最不高興的事情是什麼,阮棠能不知道嗎?!還故意當著那麼多人問她!這是存心的吧?!
如果鄭錫知道馮歡心裡所想,一定會給阮棠叫屈。
因為他第一次跟阮棠進手術室時,阮棠也是這麼八卦他的。
“沒有特別不高興的事情嗎?那看來馮主任小日子過得挺順風順水的啊。”
這是揪著她不放瞭?!
她想得沒做,接下來,阮棠一直揪著她不放,一直八卦她。
她不回答也沒用,阮棠能自說自話,逼得她不得不開口。
“我聽說馮主任的兒子娶瞭表妹,你作為一個醫學工作者,不知道近親結婚的危害嗎?你是咋想的?是伏弟魔?想要幫襯娘傢兄弟?”
馮歡咬牙,“沒有!是他們打小看對瞭眼,我不做那等棒打鴛鴦的人。”
“哎,你這還不如棒打鴛鴦呢。這不是苦瞭下一代嗎?對瞭,你有孫輩嗎?”
馮歡:……她不想說!!!